小轎前行了不多久,有婆子在轎外好心的提醒一句,“七娘子,到了老夫人的院子了。”
轎中的人應了聲,轎子便穩穩的落了下來。
這個院子裡的婆子丫頭更多,見了來人,欣喜的連忙進屋招呼。一直跟随的四姨娘替紀绮打起轎簾子,倩萦已經伸手将人扶了出來。
“小姐,你慢點兒。”
“小姐,這兒有台階。”
倩萦細心的提醒着,搭着她的手視線一直落在地上。
紀绮卻是面色如常,帶着恰到好處的笑意,跟在四姨娘的身後亦步亦緊。
四姨娘已經不說話了,卻是微微蹙着眉,心中嘟囔着抱怨倩萦。
多不會識得山水的丫頭,都沒有眼頭見識的嗎?沒見過大世面嗎?一路上絮絮叨叨個什麼沒完沒了的。
一行人面甚歡喜的來到老夫人的門前,又丫頭替人打起了簾子。紀绮福了身子,跟着四姨娘進了屋裡。
屋裡的丫頭們見了來人,連忙對二人施禮,那聲音莺莺淼淼,聽着讓人不禁心情愉悅,“四姨娘,七娘子,老夫人都久等了。”
四姨娘笑着“诶”了一聲,已經帶着人往裡屋去了。
裡屋四開八闊,極其寬敞,主位上坐了位老太太,面容慈祥,見了人來,連忙讓人把自己攙扶起身,往前走了幾步,“你們可總算是回來了。”
“外祖奶奶。”紀绮擡腳小趕了幾步迎了上去,一把被杜老夫人拉住了小手。她連忙屈膝對她福了福身子,“绮兒見過外祖奶奶。”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杜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不住的拍着,眼眶都有些通紅,“這麼多年不見,沒想到再見會是這樣的場景。”
“你家裡現在可還好嗎?”
紀绮點點頭,“一切都好,哥哥襲成了爹的錦衣衛,被陛下直接擢升做了小旗。他讓我給外祖奶奶帶話,說是北鎮撫司的任務繁多,不便過來給外祖奶奶請安,還望外祖奶奶勿要怪罪。”
見她說的誠懇,杜老夫人連連的點頭贊許,“還想着我就是好孩子。”她拉着紀绮的手,道:“讓外祖奶奶好好瞧瞧。”
身邊有女人開口道:“老夫人你瞧,這孩子長的和大二小姐多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可不是嘛。”杜老夫人點了點頭,甚是滿意。又想起什麼,對紀绮介紹道:“這位是你的大舅母。”
紀绮轉向杜大夫人,柔柔婉婉:“大舅母好。”
“好,好。”杜大夫人扶起了紀绮,又介紹道:“你的大舅舅還在差上,等到晚些時候你便可以去拜了他,你二舅現在不在燕京,倒是三舅還在,隻是最近出了公務,晚些時候你也能見着。”
說着,她扶着杜老夫人坐回了主座,身邊立即又伶俐的丫頭附上了鋪墊在地上。
紀绮見杜大夫人已經覆手站在了杜老夫人的身側,便對杜老夫人俯身跪地施了大禮,“紀绮給老夫人請安。”
“好,好。”老夫人擡了擡手,身後的倩萦不敢出聲,忙将紀绮扶了起來。
這時,杜老夫人奇怪的在屋裡張望了會,有些沒好氣的問道:“六娘子和十娘子呢?”
杜大夫人看了立在身後的人一眼,對杜老夫人回道:“老夫人怎麼忘了,今天六娘子要習字,十娘子正和繡娘學繡女紅呢。”
“是啊是啊。”身後有人往前一步,對杜老夫人恭敬的道:“十娘子早上還惦記着呢,直說要趕緊學完了過來,好見一見這位表姐姐。”
紀绮微微垂着頭,并不說話,她猜想,這位夫人定是出身不高,估摸着也不必四姨娘位分大上多少。
果然,杜大夫人對她介紹道:“七娘子,忘了給你說,這位是三姨娘,是十娘子的生母。”
“紀绮見過三姨娘。”
三姨娘似乎有些惶恐,忙還了半禮,對紀绮道:“七娘子客氣。”
杜老夫人看着有些不高興,對身邊的丫頭吩咐道:“念雲,家裡有遠客來,今天就不必上課了,把姑娘們給叫來吧。”
念雲丫頭答應了聲,踩着小碎步出門去了。
趁着這時候,杜老夫人拉着紀绮坐到自己身邊,好心的道:“你初來乍到的,什麼都不清楚,以後有什麼事情,就和你的大舅母說,缺了什麼想要什麼就去告訴她。以後你就住在雨岚院,那兒雖然不大,但是好在清淨。”
紀绮起身謝過,又乖乖柔柔的聽她說着紀夫人小時候的事情。
過不多久,門簾子再被打起,有幾個清脆的女聲傳來,屋裡的氣氛一下輕松了起來,丫頭們原本凝滞的臉上添了幾分生氣。
進來的女子走到杜老夫人面前行了禮,又對着杜大夫人撒起嬌來,“母親,今天是什麼好事情,竟不用上課了?”
杜大夫人滿臉的寵溺,抹了抹她鬓角的汗水,道:“是你的表妹妹來了。”
她說着話,指着坐在老夫人身邊的紀绮道:“這位就是和你說的表妹妹了。”
杜大夫人說着話的時候顯然沒有在意了身邊的另一個女子,她一直垂着眉,乖乖巧巧,卻有些諾諾切切。
紀绮輕輕動了動眉頭,已經展顔來到二人面前。
“表姐姐。”
“表妹妹。”
三人相互行了禮,便是知道了對方是誰。
杜老夫人滿意的點着頭,道:“好了好了,一路舟車勞頓的,帶七娘子去自己的院裡梳洗一番早些歇下吧。”
她既然自己帶着丫頭,那雨岚院裡就分配了幾個掃灑的婆子,并不是什麼麻煩事兒。
送走了紀绮,屋裡的氣氛陡然一變,全然沒了方才的溫情依依。
杜老夫人端了端身子,沒好氣的對杜六娘子道:“你再不喜錦衣衛,也不該面上表現出來,方才拉了這麼長個臉,是要給誰看去?”
杜六娘子噘着嘴,卻是不敢反駁,拉了拉杜大夫人的衣袖,往後縮了縮。
杜大夫人輕歎了一聲,已經揚起了笑臉對着杜老夫人道:“老夫人,禮數的事以後慢慢可以再改,現在的關鍵是……那二姑子的嫁妝怎麼樣了。”
此話一出,屋裡衆人的視線都落到了四姨娘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