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本屏幕能當鏡子用。
不過因為角度,和凝神聽羅恩博士說話等原因,沈嶽剛才并沒注意看屏幕。
直到羅恩博士提醒後,他才從屏幕上看到,密室門口多了個人影。
那是一條白色的人影,從頭到腳都被白布包着,隻露出一雙邪氣凜然的眸子,就像幽靈那樣,靜靜的站在門口,看着羅恩博士。
小娘皮?
草!
沈嶽全身的毛發,一下子倒豎了起來。
除了小娘皮外,還能有誰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密室門口?
還能有誰,讓羅恩博士生無可戀,讓我嶽哥隻想狂抽這張惹禍的嘴巴?
羅恩博士該死,這是他家上帝注定了的。
沈嶽想狂抽自己嘴巴,那是因為他冒着被步兵雷炸飛的危險,冒着假扮刀疤被發現後亂槍打死的危險,冒着很多很多的危險。
總之,沈嶽克服萬千困難後,總算成功混成博士的心腹,來到秘密基地的核心地段救小娘皮,本該讓她感激萬分,甚至還有可能會以身相許
可卻因粗心大意,忘記他已經關掉了空氣麻醉,開始給玻璃棺輸氧,小娘皮随時都有可能醒來的事,在這胡說八道,讓她全部聽到了。
也不是胡說八道,是真心話。
如果小娘皮不是“我們家的寶貝”,他是真想掐死她的啊。
究竟是胡說八道還是真心話,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小娘皮聽到他這番話後,不但不會感激他的救命之恩,還有可能會殺了他。
禍從口出。
看到沈嶽臉皮都開始變綠後,羅恩博士高興了。
臨死前,能有沈嶽相陪,黃泉路上不寂寞啊。
就在羅恩博士深吸一口氣,準備閉目等死時,卻聽沈嶽用不耐煩的語氣問:“草,問你鬼笑什麼呢?你怎麼不說話。哼哼,難道你看我長的斯文帥氣,就不會殺人嗎?”
沈嶽說着,雙肩一聳,腦袋左右轉了各半圈,脖子關節發出咔咔的爆豆聲,發綠的臉上,也浮上了猙獰的兇狠樣子。
羅恩博士有些懵,下意識的張嘴問:“我、我為什麼笑,你不知道?”
“你妹,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更不是你爹,怎麼可能知道你鬼笑什麼。”
沈嶽罵了句,随即恍然大悟狀:“哦,我知道了。哈,哈哈,老羅啊,你不會把我剛才說的那番話,當真了吧?”
被稱為老羅的老羅,沒心思和他計較稱呼上的錯誤,隻是喃喃的問:“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沈嶽擲地有聲的說:“老子剛才那樣說,是逗你玩的,看在你馬上要挂掉的份上。我呸你個老羅,看你額頭上秃的一根毛都沒有,我還以為你有分辨玩笑和真話的能力呢。原來,你特麼是個弱智。”
老羅實在搞不懂,他的智商,都快追上愛因斯坦大爺了,怎麼會被沈嶽說成弱智。
這對老羅來說,是個天大的恥辱。
他甯可被那個可怕的神秘生物撕成碎片,也不能被人說成是弱智!
就在老羅臉色開始發青時,沈嶽搶先喝問:“如果你不是弱智,那你怎麼會以為,我真會恨不得掐死小娘、掐死莊純,莊小姐呢?你妹的,老羅。你可知道,我有多麼的崇拜莊小姐嗎?實話跟你說,隻要能救她,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對我來說也若等閑。誰要是皺一下眉頭,誰就是孫子。”
沈嶽不敢再看筆記本的屏幕。
他能從屏幕中看到小娘皮,後者當然也能看到他。
他更不敢回頭。
他隻希望,小娘皮不知道他已經看到她了,相信他剛才說“恨不得掐死她”的那番話,就是開無傷大雅的玩笑。
現在他說的,才是心裡話啊,心裡話。
沈嶽敢以人格來擔保:“老羅,你在抓莊小姐之前,應該看到我們正在花前月下,開心玩捉迷藏的遊戲了吧?假如我像你以為的那樣,恨不得掐死她,我會和她玩遊戲?講真啊,我能認識莊小姐,是我上輩子敲爛了十七八個大木魚才修來的福分”
生死相關下,沈嶽把三寸不爛之舌的本事,發揮到了極緻。
同時在心中虔誠老天爺,看在他這輩子也沒做過太多喪心病狂壞事的份上,能讓他活着回到青山。
嶽哥發誓,隻要能讓他回到青山,他馬上就迎娶大丫鬟陳琳當老婆,安心經營酒吧,為建設社會主義新華夏,貢獻自己微薄的力量。
至于舞姨啊,觀音姐姐啊,小妖精小妖女之類的,那都是神仙般的人,沈嶽不再奢望高攀。
他就是要做一個平凡的,遵紀守法的良民。
就在沈嶽絞盡腦汁,搜刮哪些話,才能打消小娘皮的敵意時,突聽背後傳來幽幽的聲音:“真的嗎?”
“啊?是、是誰在說話?”
沈嶽吓得渾身打了個冷顫,霍然轉身。
然後,呆住。
他呆呆看着莊純,片刻後,臉上的驚吓,迅速轉換成驚喜,欣慰,如釋重負,雖死無憾。
最後,他擡手在額頭,心口,接連畫着十字架,聲音開始哽咽:“原來是你,莊小姐。你、你終于醒來了。天可憐見,總算沒讓我舍生忘死為救你的苦心作廢。我、我怎麼激動的不會說話了?”
因過于激動不會說話的沈嶽,再也無法忍受狂喜的沖擊,雙手猛地捂住臉,全身不住輕顫着,緩緩頓了下來。
哽咽,不能言。
卻從手指縫裡向外偷看。
他看到,一隻毫無瑕疵的雪足,在白色布單下悄悄探了出來,輕盈,輕巧的落在了地上。
當小娘皮的全身重量,都壓在這隻雪足上時,足背上有淡青色的脈絡微微崩起。
讓人很是擔心,就這樣一雙藝術品般的秀足,怎麼能承擔她的身、體重量。
還、還特麼跑那麼快!
“謝天謝地,老天爺保佑好人長命百歲。”
看着那雙雪足,落地姿勢特優雅出塵的,邁步走向老羅那邊後,這會兒因過于激動而發出輕泣聲的沈嶽,連忙虔誠的感謝老天爺,更鼓勵他老人家再接再厲,繼續給他好運。
那雙雪足停止了走動,白色布單落下,把它們藏起來時,小娘皮說話了:“為什麼要抓我?”
她問話的聲音,清脆空靈,不摻雜任何的感情。
老羅沒說話,卻有難聞的氣息,在密室中彌漫起來,淡黃的液體,順着他受傷的右腳,滴落在了光滑的地闆上。
他,終于被吓尿了。
小娘皮又問:“是誰,要你來抓我的?”
滴答,滴答的聲音,算是老羅的回答。
“唉。”
小娘皮幽幽的歎了口氣,幾秒鐘後,沈嶽聽到羅恩博士發出毒蛇吐信子的嘶嘶聲。
空氣中,皿腥氣息大盛。
羅恩博士的“聲音神經”,因過于恐懼,失效。
鮮皿,順着他受傷的右腳,緩緩流淌下來,和淡黃顔色混在了一起,小蛇般蜿蜒,遊向小娘皮的腳下。
雪足又見。
小娘皮向後退了兩步,讓過那條蜿蜒遊走的小蛇後,羅恩博士從椅子上出溜了下來,緩緩跪在地上,又慢慢的撲倒。
小娘皮走到老羅面前,究竟做了些什麼,沈嶽不感興趣,懶得看。
實際上,也沒多少人,喜歡看誰被殘忍的殺掉。
可當老羅撲倒在地上後,沈嶽還是看到他是怎麼死的了。
沈嶽膽子已經足夠大了,但在看到羅恩博士頭頂上,那五個向外流淌紅白腦汁的皿窟窿後,雙眼瞳孔還是驟然猛縮,胃部劇烈抽、搐。
九陰白骨爪。
沈嶽忽然想到了,金庸老爺子巨著《射雕英雄傳》中的梅超風。
梅超風就是拿活人,來練九陰白骨爪的,也成了天下婦女的代言人。
但梅超風隻是金大師刻畫出來的虛幻人物,現實中怎麼可能會有徒手,抓破人腦殼的妖孽?
現在,沈嶽親眼看到了。
羅恩博士抓捕小娘皮後,當然會搜走她所有的東西,包括那晚在青靈寨禁、地内,差點抓死沈嶽的精鋼指套。
沒有了精鋼指套的小娘皮,照樣輕松抓透了羅恩博士的腦殼。
腦殼啊,那可是人身上最結實的骨頭,比起某些劣質鑽石,也毫不遜色,就這樣被小娘皮徒手抓出了五個皿窟窿。
沃草,這也太吓人了吧?
“出去。”
小娘皮靜靜看着羅恩博士,等屍體不再有無規律的輕顫後,才淡淡的說。
沈嶽還是用雙手捂着臉,聲音哽咽:“莊、莊小姐,您這是在和我說話嗎?”
小娘皮再次淡淡的重複:“出去。”
沈嶽這次沒有任何的廢話,站起來快步走出了卧室,還很體貼的關上了房門。
如履薄冰。
這個成語,完全形容了沈嶽當前所面臨的處境。
草,想想下一刻薄冰就會碎裂,從而沉下無盡的冰冷深淵,沈嶽就害怕的想哭。
特麼的,真是奇怪,他越是想哭時,反而一滴淚水也沒有,怎麼搞的?
看來,老天爺不喜歡沈嶽哭,隻希望他趁着小娘皮不知道在裡面幹嘛時,趕緊找到溜之大吉的辦法。
沈嶽失望了。
基地核心區域的鐵門,裡外都是眼瞳密碼鎖。
沈嶽要想打開門,逃之夭夭,必須得請死去的老羅,來眼瞳掃描。
要不然,哪怕他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從這兒逃出去。
可老羅,還在密室内。
“唉,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吧,反正該做的,老子都做了。這就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瞪大眼睛仔細觀察過周邊環境,确定隻有請老羅來開門這條路後,沈嶽歎了口氣,索性走到玻璃棺前坐了下來,右手伸進了口袋裡。
很好,還有半包香煙。
人在逃無可逃的絕境中,心态反而會放平和。
當微閉着眼睛的沈嶽,第三次點燃香煙時,密室的房門,總算開了。
小娘皮從裡面緩步走了出來。
依舊是一身白。
不過,已經不再是隻裹着一條白色布單了,而是戴着白帽子,身穿白大褂,穿着白褲子,白色軟底皮鞋,整個人搞得,就像死了老公的小寡、婦。
可她的臉上,卻戴着一個精緻的黑色面具。
狐狸面具。
隻露出一雙邪氣凜然的眸子,好看的小嘴嘴,圓潤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