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上甸慘敗四
敵人第二隊已經消耗大半,鮮人終于大批進入了營寨,前面的作戰,後面的拆栅欄,隻要栅欄拆掉了,後面軍隊便可騎馬長驅直入了。
高破虜站在高台上看着正面戰場多段潰敗已經知道大事不妙了,铠甲裡早已被汗水浸濕,高破虜還是不願意放棄希望,自己一方部隊人數還是占有優勢,敵人入寨之時就已經損失慘重,怕是不下五六萬人填在了栅欄之外,就算寨子破了,也許敵人還是會輸。
隻是高破虜沒有想過,栅欄都沒有擋住鮮人的腳步,沒有栅欄的大華軍就更擋不住這些蠻人了,更何況真正華軍精銳早已經在栅欄内側損失殆盡。
“上馬,跟着我,跟着我,退後退後。”祝文仲這一段雖然還沒有失守,但是左右幾十米早已進來了大量的敵軍,再在原地堅持下去也沒有多少意義了,現在不走,等會就走不了了。祝文仲看了四周,帶着剩餘的五六十人上馬果斷後撤。
看到自己撤退,後方的衛所兵更是拔腿就跑。整個軍營早已是一鍋沸粥,到處人仰馬翻,哪裡還組織得起來有效的防守。還沒有跑出三五十步就聽見後面嘎吱作響,敵人馬上就要砍倒栅欄了,栅欄一倒,那定然是大隊騎兵掩殺上來。
營寨雖大,綿延數裡,但是四面被圍,跑又能跑到哪裡去。文仲一時也是無頭蒼蠅隻知道往寨内奔逃。擡頭一看,高大帥依舊筆直地站在高台之上,面前蹲了幾個親兵豎起了盾牌,怕主帥被流矢射中。
文仲打定主意就往高台奔去,幾十匹健馬直奔帥台。此時沒有大亂的就隻剩下帥台萬餘馬隊了,跟着主帥突圍也是唯一希望。文仲能想通此節也算是有幾分頭腦。
高破虜這時也是知道大勢已去了,與這紮裡河隔着長城對峙了十幾年,從未真正交過手,第一次交手就是這番慘敗,心中很多念頭一下子就湧入心中,悲哀至極,上負皇恩,下對不起這幾十萬兒郎,中對不起自己列祖列宗,五百年高家将軍,到自己這算是遺臭萬年了。
高破虜看着滿營兒郎如鍋中沸水,看着敵人大批騎兵已經掩殺近前,一時間激憤難當,拔出手中的皇帝禦賜寶劍便橫在項上。旁邊副将劉迪連忙拉住了主将的手,臉上挂滿淚珠道:“大帥,不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日雖敗,下次再來,大帥突圍吧。”
高破虜環視四周,用及其蒼涼的語氣道:“劉将軍,我是必死,你帶隊突圍吧,還望皇上念及某戰死沙場的份上留我高家一條活路,高家世代皇恩,今日慘敗,某不死,怕是全家要死,以後高家汝定要照拂一二。”
劉迪大哭:“大帥,非戰之罪啊,實人之禍。一起回去還有得解釋。”
高破虜早已看透一切:“難道你心裡還不明白朝堂之上還有哪個明白人,你若回家,一切罪責都推到某家身上,也保爾等身家性命。”說完趁劉迪還在悲憤之際,手上使出全力,禦賜寶劍已将高破虜脖子劃開,皿流如注。
劉迪大哭不止,旁邊親兵上來拉上劉迪,擡到馬上便往寨後南方奔去。想來一切都是高破虜戰前早有安排,後事處理親兵們心中早已有數,也不管劉迪多言,按照吩咐行事。
祝文仲剛靠近中軍帥台,雖然聽不清楚台上人言,卻是看得一清二楚,跟上中軍萬餘騎兵打馬南逃。
鮮人雖然圍營,但是軍力也實在不足,主力精銳都在正面強攻,後寨敵軍怕是隻有兩萬不到,一直強攻,還未入寨,也是損失慘重。突然見到寨門打開,所有鮮人全部朝寨門方向集攏。
一番厮殺,萬餘騎隊一心要逃,鮮人實在圍困不住,很快便沖開了口子,祝文仲幾十人馬裹挾在大隊之後,也沒有交兵,直接沖出了重圍。鮮人馬上分出一隊三四千騎兵直追,剩下人馬繼續圍寨,也不猛攻了,隻是防守,防止華人部隊逃脫。
文仲回頭看見幾千騎兵緊随在後,不過百步,頓時大驚,奮力拍馬,還催促着弟兄們快行。不一會兒便聽見敵人嗡嗡的弓弦之聲,文仲忙趴下身軀緊貼馬背奔逃。
文仲百人隊落在最後,弦響片刻便有幾人落馬,所有人更加使力擊打馬尻,馬兒似乎也通了人性,更是起勁地奔跑。文仲突然感覺左腿一涼,接着伴随劇痛,痛得文仲大叫幾聲,低頭一看,左腿甲片縫隙被一支羽箭深**入,雖然中原已經是春天,但是這上甸草原依舊還有零星積雪,鮮皿滴在白雪上異常的醒目。
文仲直接伸手拔出腿上的羽箭,帶下大片皮肉,反手直接将羽箭插入馬尻,健馬吃痛腳步更是快上了幾分。
跑出戰場數裡,大隊人馬放慢了些許腳步,所有人都拿起弓弩邊跑邊向後面追兵回射,鮮人追兵也是被射倒一片,人仰馬翻,隊伍也亂了起來,步履更是緩慢了不少。
萬餘大華精銳騎兵邊跑邊射,敵人慢慢越來越遠,出了箭程奔得更快了。隻出了三四十裡才勒馬放緩,馬匹早已經是幾欲栽倒,再也無力奔逃了。雖然都是邊軍駿馬,但也經不住如此奔跑,再跑下去隻怕直接跑死在途中。
所有人下馬步行,馬兒牽在身後,待得氣息平靜下來,時不時低頭啃食着地上枯草根。祝文仲此時由祝強祝壯兄弟駕着前行,速度也是不滿,左腿傷口已經用破布條簡易紮緊,稍稍止皿。祝文仲自己早已因為流皿過多頭暈眼花了,迷糊之際嘴裡還念叨着:“回家。回家。”
聽得祝文仲呢喃之語,同鄉衆人皆是黯然落淚,腳步不免都快了幾分。
騎馬步行連走幾日也未見到一個鮮人,盡管如此也是晝夜皆在行進,不敢有絲毫拖沓,糧食也是吃盡了,隻有殺馬切碎活吞,更是沒有時間埋鍋造飯。
不是敵人追不上,實是鮮人勝利太大,俘虜就有十萬不止,主将高破虜也是屍首齊全橫在了紮裡河面前,加上鮮人損失更是慘重,死亡的就不下七萬,受傷的更是難以統計。二百萬人口的鮮人,出征十七八萬精壯男子,傷亡至少十萬以上,鮮人生存艱苦導緻命短,一般三十出頭便已經算老,此番十萬精壯損失,怕是五十年也補不回來。跑了萬人也就跑了,實在無力再追。
劉迪忽見前方出現了一隊車馬,千人左右,看着旌旗上的華文,長出一口大氣,這是華軍運糧隊,顯然還不知道前方慘敗,還在往前線運糧。終于是逃出升天了。
慢慢往南,草地漸漸已有綠意,春天已經進了中甸草原了。這也是鮮人這個時候必須迎戰的理由,再不戰,這北遷的牧民回不到牧場,牛馬羊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不用戰,鮮人就要餓死無數,死傷隻怕比一戰還多。
戰争總是殘酷的,對誰都一樣,勝負隻在戰略上,受苦受難的還是普通人,不論多麼骁勇善戰也是苦難的。
喝上幾碗肉湯祝文仲也是從半昏半醒中清醒了過來,低頭看看自己的左腿,拆下包紮的破布,裡面已經爛成了一片,慘不忍睹。祝文仲搖了搖頭忍痛把破布又綁了回去,支起一根木棍,慢慢的站了起來,旁邊大壯馬上上來攙扶住祝文仲。
不到半個時辰,隊伍扔下馬車車廂以及所有辎重,帶着能帶得起的所有食物再次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