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1)
那邊韋昭度看到楊複恭沒有反應,微微思索片刻,出列說道:“皇上,微臣覺得,不妨答應劉鼎,這些人已經閑置多年,都是無德無能之輩,諒他們在鷹揚軍那裡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如果崔建軍正好有需要,倒是可以稍加利用,也可減輕興元府的負擔。”
李俨很果斷的說道:“好!準奏!”
崔瀣急忙說道:“謝陛下!”
李俨緊接着說道:“除了這三個人之外,朕另外再派人去鷹揚軍協助你……”
崔瀣面有難色的說道:“陛下……”
李俨皺眉說道:“你不用怕,照實說來。”
崔瀣不得不戰戰兢兢的說道:“陛下,劉鼎此人,十分兇狠殘毒,每天都要吃人肉,無肉不歡,每晚都要處女侍候,無女不歡,還經常殺人全家,上至八十歲的老人,下至沒出娘胎的嬰兒,一個都不放過……不瞞皇上,微臣作為監軍,偶爾也會感覺到害怕……目前微臣在鷹揚軍的地位還不穩固,若是公開忤逆他的意思……”
李俨皺眉說道:“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要人?”
崔瀣猶豫片刻,支支吾吾,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李俨有點生氣的說道:“講!”
崔瀣結結巴巴的說道:“他率軍攻克襄州,立下大功,本來按照之前的許諾,是要兼任山南東道節度使的,但是朝廷沒有兌現承諾,讓他很生氣,微臣勸說了好久,他才勉強息怒。他提出要加封同平章事……他說了,若是朝廷不答應他的要求,就是還記恨以前的事情,他可能會打定主意走極端,要是……要是……”
不等李俨說話,楊複恭馬上接口說道:“劉鼎此人,飛揚跋扈,眼中無人,若不稍加打壓,日後誰還管得了他?”
李俨輕輕的皺皺眉頭,卻又很快散去。
韋昭度沒想到楊複恭居然會拒絕,不免有些尴尬。
張浚和崔沆默默的看好戲。
崔瀣恭恭敬敬的說道:“公公言之有理。”
李俨隻好說道:“好吧,那就駁回他的請求吧!”
大概是楊複恭也覺得要是不給劉鼎一點甜頭,這件事情肯定不能善罷甘休,想到李克用愣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進攻長安,強行即使逼迫田令孜下台,結果田令孜真的下台了。現在劉鼎恨透了自己,要是同樣學李克用來那麼一手,也不是不可能。鷹揚軍的戰鬥力太強,如果事情鬧到刀兵相見,神策軍肯定讨不了好去,到時候自己十有**要步田令孜的後塵。于是小眼睛眨了眨,誠懇的說道:“皇上,老奴覺得,這個小小的請求不妨答應。”
李俨詫異的說道:“公公剛剛不是才說,劉鼎發揚跋扈,無法控制嗎?”
楊複恭自打嘴巴,卻一點尴尬都沒有,泰然自若的說道:“老奴也是替皇上着想啊!若是平時,這等要挾的行為,是斷斷不可答應的,應當予以嚴懲!隻是現在情況特殊,不能以常理待之。皇上,這同平章事的稱号,不過是個虛銜,諒劉鼎也不敢到興元府來,李克用、李昌符、朱溫、高骈、鐘傳、陳敬暄等人都是同平章事,劉鼎心理不平衡,也是可以理解的,反正不用花費朝廷的一分一毫,就讓崔瀣傳旨就是了。”
李俨想了想,說道:“好!就給劉鼎加同平章事!”
頓了頓,李俨又說道:“那幾個人……”
楊複恭倒是好人做到底,不假思索的說道:“皇上盡管答應,這些人留在興元府也是浪費糧食,不如讓他們随崔瀣去吧!”
李俨點點頭,遲疑了一會兒,轉頭對崔沆說道:“既然如此,這就拟旨吧!”
崔瀣有些苦惱的說道:“謝謝公公的恩典,隻是……這會不會讓劉鼎覺得公公好欺負呢?”
楊複恭不以為然的說道:“不就是個空頭銜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剛才崔瀣将劉鼎形容的如此不堪,在李俨的面前極力打擊劉鼎,楊複恭逐漸反應過來,猜想崔瀣是想要取代劉鼎的地位。這畢竟是很正常的事情,哪個監軍不想爬在節度使的頭上呢?早知道崔瀣和劉鼎這麼快就産生了矛盾,當初在老鴨口就沒有必要設伏暗殺他,白白浪費了自己的幾個好手。
他剛才在發愣,就是在思索,自己沒有必要恐吓崔瀣的,他是劉鼎的敵人,自然就是他楊複恭的盟友。以後要對付劉鼎,說不定還得和崔瀣聯手,這時候得稍微搞好關系。楊複恭打定主意,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不妨拉崔瀣一把。崔瀣提出要的這幾個人,都是朝廷摒棄的,送給崔瀣也算是廢物利用吧。
既然決定下來,崔沆就拟旨,李俨看過以後,蓋上玉玺,遞給崔瀣。
李俨再次勉勵崔瀣幾句,随即宣布退朝。
走出行宮的時候,楊複恭故意走到崔瀣的身邊。
崔瀣急忙停住腳步,恭敬的說道:“公公請留步。”
楊複恭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崔大人,有空麼?”
崔瀣心領神會的說道:“不知公公有何安排?在下一定從命!”
楊複恭笑着說道:“咱家備了些西域來的美酒,邊喝邊聊如何?”
崔瀣眉開眼笑的說道:“在下求之不得!”
楊複恭哈哈大笑,心想果然沒有看錯崔瀣此人,他果然是想讨好自己,一起對付劉鼎。當即下令屬下将轎子擡過來,打出請的手勢,微笑着說道:“崔大人,請!”
他的轎子很大,足可以坐四個人,裡面的陳設也非常的精美,甚至有來自羌族的繡花圖案。轎子的四周,都加裝有鐵皮的夾層,以防止有人刺殺。八個轎夫也是滿身的肥膘,力大無窮。在物質如此匮乏的興元府,楊複恭居然還擁有這樣一座移動的行動,實在是太太……太一手遮天了。
崔瀣急忙說道:“公公您先請。”
楊複恭笑着說道:“你遠來是客,當然是你先請。”
崔瀣恭敬的說道:“公公您先請!别說在下隻是個小小的監軍,就算将來出将入相,也不敢在公公的面前逾越。無論别人的官職多大,都沒有公公的勞苦功高,畢竟是公公一手将皇上拉扯大的,就這份功績,天下無人能及,隻怕皇上的内心,也要叫公公一聲仲父呢!”
馬屁拍的恰到好處,楊複恭果然發自内心的欣喜,當即率先上了馬車,然後伸手将崔瀣拉上來。兩人臭味相投,當即在馬車内密謀,如何才能一起将劉鼎扳倒。車内又備有美酒小吃,兩人越談越投機,隻恨不得結拜為異姓興地。但聽馬蹄聲逐漸遠去,行宮又逐漸恢複了平靜。
第二天,李俨傳旨,宣鷹揚軍使者覃睿觐見。
楊複恭果然又在行宮外面擺下了殺威棒,想要給覃睿一個下馬威。從昨天的效果來看還是很不錯的,最起碼崔瀣前半段還是被吓的大氣都不敢喘的。這讓楊複恭很有成就感,于是今天就照搬了,甚至自己還親自檢查了一遍。然而,殺威棒的效果似乎不大,覃睿完全是視若無睹,坦然自若的來到李俨的面前,不卑不亢的行禮,一點都不在乎周圍衆人的臉色。
李俨見面就說道:“劉鼎無法無天,目無尊尚,為什麼不親自來見?”
覃睿彎腰說道:“陛下明鑒,主上正在夜以繼日的籌謀收複長安,故不能分身矣。”
聽到長安兩個字,李俨的臉色總算好了一點。
他的身體是越來越不好了,這時候連站起來都有點困難,能夠睡着的時間越來越短,對于回去長安的願望是越來越迫切,有時候半夜夢回,恨不得立刻處身長安,哪怕長安已經是一片廢墟,也要比偏僻的興元府好千倍萬倍。長安畢竟是大唐帝國的政治中心,大唐帝國的皇帝離開了長安以後,連皇帝的樣子都沒有了。要是一不小心死在這興元府,到了九泉之下,見了祖宗的面,隻怕會羞愧而死。
楊複恭尖聲說道:“既然要攻打長安,為什麼鷹揚軍遲遲不動,反而将主力調往其他地方?”
覃睿鎮定自若的說道:“此事還得請公公大力配合。”
楊複恭尖銳的說道:“神策軍就在長安的外面,一切都準備妥當,随時可以進攻長安,隻是鷹揚軍遲遲不動手,故意磨蹭,神策軍獨力難支,還要我們如何配合?”
覃睿傲然說道:“鷹揚軍将獨立進攻長安,收複失地,無須神策軍的支援。神策軍的職責,乃是保護皇帝陛下龍體的安全,充當朝廷威儀,這等兵兇戰危的事情,神策軍隻管袖手旁觀,作壁上觀即可。”
楊複恭皺眉說道:“那麼神策軍如何配合?”
覃睿輕描淡寫的說道:“還請公公将神策軍撤出金州、商州,以免鷹揚軍誤傷。公公想必知道,神策軍和鷹揚軍之間,的确有些誤會。況且,現在外面有些傳言,說李煴傀儡之所以能夠長住長安,都是神策軍有人和他暗通款曲,微臣怕部分鷹揚軍将士得知,追根究底,那就不好看了。”
李俨的臉色,馬上不對了。
神策軍和長安傀儡朝廷暗通款曲?
楊複恭同時意識到了危機,厲聲說道:“混賬,胡說八道,皿口噴人!”
韋昭度急忙說道:“公公不必動怒,這完全是謠言啊!”
李俨還是有點懷疑的看了楊複恭一眼。
他的身體越是不好,回去長安的念頭就越是強烈,恨不得立刻飛回去長安,本來以為神策軍隻是戰鬥力不行,雖然無法收複長安,但是攻擊長安的決心是沒有問題的,他以為楊複恭也願意全心全意的攻擊長安,但是覃睿居然說神策軍和李煴私底下達成協議,這完全超出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了。要是楊複恭兩頭讨好,他這個皇帝,就得死在這偏僻的興元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