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1)
對于淮西軍各個大将的動靜,劉鼎是非常關注的。之前,就有情報反映,王建有可能向朝廷投降。田令孜再次使出了屢試不爽的策略,就是用金錢和地位收買自己的對手。他手中牢牢的掌握着皇帝和神策軍,又兼任了鹽鐵轉運使的職務,将天下的軍權和财權全部都集中到自己的手中,财大氣粗,實力雄厚,這一招殺手锏的威力還是很大的。
王建率軍在襄州、鄧州、商州附近戰鬥,深深的威脅到了長安和潼關的安全,田令孜自己也深感不安,于是派人秘密和王建接觸,許以高官厚祿。王建本來也是有野心的人,秦宗權分配給他的方向,正好是朝廷兵力最強盛的區域,這裡面還有個很能打仗的楊複恭,淮西軍無法取得理想的戰績。之前楊複恭是飛龍使,權力沒有那麼大,麾下的軍隊不多,他王建還能勉強支撐,但是後來田令孜為了讨好楊複恭,主動讓出了樞密使的職位,楊複恭成為樞密使以後,統帥的兵力大增,王建的處境更加的艱難。
有情報顯示,王建曾經多次向秦宗權寫信請求援兵,但是登基為帝的秦宗權,正在充分享受皇帝的滋味,對王建的請求愛理不理的,王建最終萌生去意。不想在秦宗權的手下繼續打工的他,開始秘密尋找别的出路,結果很快就和田令孜的密使聯絡上了。還在蔡州沉迷于酒色當中的秦宗權,不知道有沒有收到相關的情報,反正是沒有采取特别的應對措施。
“楊複恭率軍進軍鄧州,打敗了王建,迫使他投降了。”李怡禾解釋着說道。
正這麼說着,又有三眼都搜集到的情報送來,李怡禾看了以後,似乎愣了愣,臉色有些古怪,好一會兒才艱澀的說道:“大人料事如神,王建……又改成向田令孜投降了。”
劉鼎狐疑的說道:“怎麼回事?”
李怡禾微微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相關的情報,逐一彙報着說道:“王建被楊複恭逼迫的走投無路,隻好率軍困守南陽。楊複恭派人要求王建投降,但是王建提出條件,要向田令孜投降。楊複恭當然不會答應,限令王建三天之内開城投降,但是王建派人秘密和田令孜的心腹監軍取得聯系,于是田令孜連夜派人接納了王建的投降。楊複恭因為剛剛成為樞密使,還不想和田令孜将關系搞得太僵,隻好讓田令孜接受王建的投降……”
劉鼎緩緩的說道:“淮西軍沒有了王建,在西北方向肯定要出問題,楊複恭下一步準備進攻哪裡?”
李怡禾搖頭說道:“很遺憾,朝廷有诏令,要楊複恭收兵回去潼關,看來是防備李克用和王重榮。”
劉鼎皺眉說道:“李克用的兵馬出動了沒有?”
李怡禾說道:“暫時還沒有。”
劉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關中的局勢,現在是相當的緊張,河東節度使李克用、河中節度使王重榮,都在調兵遣将,準備進攻長安,活捉田令孜。田令孜當然不甘心束手就擒,于是聯絡了鳳翔節度使李昌符、邠甯節度使朱玫、鄜坊節度使東方逵,甚至還有靖難軍節度使、黨項人拓跋思恭,加上宣武軍節度使朱溫,共同對付李克用。但是李克用威名卓著,麾下沙陀騎兵戰鬥力極強,長安方面還是顯得信心不足,一度還有過遷都的傳言。
現在王建的投降,無疑是大大的削減了朝廷的壓力,同時也使得田令孜的勢力再度膨脹,朝廷上下早就隻知道田令孜而不知道皇上,這件事情以後,這種情況越發的明顯,甚至連皇帝自己都乖乖的退到了二線去,不敢和田令孜争權。李克用最恨的就是田令孜和朱溫,隻怕這件事不能善了。突厥人向來都是不動則已,一動就是要人命的,長安時刻都處于風雨飄搖之中。想到裴凝紫的母親,如果她還在長安,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李怡禾還以為劉鼎是在思索關中的複雜局勢,于是悄悄的走了出來。
後半夜,李怡禾再次來報,狄火揚偵察到了最新的信息,那就是紅巾盜居然果斷的溜走了。李君退出了白竺園以後,沒有在句容逗留多久,就立刻率軍撤回了老窩溧陽。李君的行動,讓鎮海的局勢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原本被推到風口浪尖上的紅巾盜,現在卻悄悄的開始隐居幕後了。除非是專門攻擊溧陽,否則,休想将他們再拉出來。這小子的動作如此幹淨利索,輕而易舉的将鷹揚軍和鎮海軍之間的矛盾放在了桌面上。
“狡猾。”
對于李君的動作,劉鼎隻有兩個字評價。
隻要李君暫時縮在溧陽,鎮海的局勢就和他無關了,現在鷹揚軍、周寶、薛朗三者之間,根本不可能繼續合作,也根本沒有人會繼續提起剿滅紅巾盜的事情。甚至李君可以在溧陽翹起二郎腿,準備看金陵城周圍發生的笑話了。刁覠今天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是笑話嗎?
紅巾盜既然撤走,句容的圍困自然而然的消除,薛朗和劉浩就率領鎮海軍來到了金陵。丁從實也率領軍隊返回了鎮海。駐紮延陵的牙将張郁,也率軍離開了延陵,進軍目标是常州,誰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原本劍拔弩張的金陵、句容、延陵等地區,瞬間變得平靜下來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劉鼎想了想,忽然說道:“将賈令威帶上來……嗯,是請上來了。”
負責值班的劉達轉身出去,一會兒以後,賈令威被帶到。
他看到這個架勢,就知道紅巾盜被打敗了,鷹揚軍已經赢得了初步的勝利,但是他看起來并沒有被打敗的樣子,依然是之前那種畢恭畢敬的神情,卻又不讓人覺得他虛僞。這種人天生就是說客,無論幫誰做事,都沒有什麼區别。
劉鼎請他坐下來,然後随意的說道:“師爺昨晚過的可好?”
賈令威謙恭的說道:“感謝将軍大人的厚愛,小人睡得很好。不知道将軍大人想了解什麼事情?”
劉鼎随意的說道:“師爺出來也很久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啊?”
賈令威的小眼睛裡面發黃的眼珠子輕輕的轉了轉,知機的說道:“不知道将軍大人有什麼吩咐?”
劉鼎直言不諱的說道:“想請你給你們家王爺帶幾句話。”
賈令威謙恭的說道:“小人必定如實帶到。”
劉鼎淡淡的說道:“嗯,就兩句話:請他命令李君撤回去越州,我幫他對付董昌。”
賈令威謙恭的說道:“小人記住了,一定會如實轉告王爺。”
劉鼎點點頭,欣慰的說道:“和師爺說話就是簡單,來人,送賈師爺離開!”
劉達進來,将賈令威帶走了。
連續被幾個消息打擾了以後,劉鼎已經完全沒有了睡意,他在屋子裡默默的坐了一會兒以後,就慢慢的走到外面,呼吸着深秋的空氣。這時候已經是深秋,夜風開始帶着輕微的寒意。在寂靜的深夜中,熊熊的篝火在燃燒,照亮了大半個天空。戰鬥了一天的鷹揚軍官兵,大多數都已經躺下了,隻有哨兵的身影矗立在略帶寒意的夜風中,巡邏隊從劉鼎的面前經過,舉手敬禮,劉鼎點點頭,舉手還禮,然後從他們的身後走了出去。
仰頭望着星空,星空十分的璀璨,沒有月色,隻有星光。也許是因為昨天的暴風雨,今天的星空顯得格外的通透,仿佛最深邃的地方也能夠一覽無遺。夜空中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星星在閃爍,不同的星星之間組成不同的圖案,令人想入非非。在舒州的方向,居然好像有北鬥七星。他對天文不是很熟悉,不知道這時候出現北鬥七星是不是正常,隻是那北鬥七星看起來,就如同是一把連接着金陵和舒州的勺子,仿佛隻要順着這條勺子柄走下去,就能回去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