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2)
殺不殺?
貝禮翊陷入了極度的矛盾裡面,腦海中兩個激烈的觀念來回碰撞,激發出陣陣的耳鳴,差點兒讓他昏厥過去。
殺了林度,就沒有了威脅劉鼎的籌碼,劉鼎必然對自己窮追猛打,自己想要成功的逃回去廬州,還真的有點難度。不殺林度,同樣奈何不了劉鼎,劉鼎太絕情了,根本不在乎林度的死活,就算林度在自己的手中,也沒有什麼用處。可是隐約間,貝禮翊還是覺得林度能夠對劉鼎起作用,說什麼在他的軍隊裡面,有不少的保信軍餘部,他不可能不顧及他們的感受,何況還有林家三姐妹都在他的身邊,他總不能不要這三個女人吧。
“撤!”
貝禮翊咬牙切齒的說道。
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回到廬州以後,自己一定會要劉鼎的好看,廬州的城牆是非常堅固的,劉鼎想要攻破廬州,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帶着殘餘的保信軍倉皇北撤,後面鷹揚軍在緊追不舍,那些跑不動的,或者是跑得慢的保信軍,全部都落入了鷹揚軍的魔掌。鷹揚軍也的确強悍,後來幹脆不理會跪倒在道路兩邊的報保信軍,而是一路緊追貝禮翊。貝禮翊騎馬飛奔,倒沒有被鷹揚軍追上。可是,還沒有逃出三十裡地,又一個天大的噩耗傳來,斥候隊長急匆匆的趕來,慌裡慌張的叫道:“大人……鷹揚軍截斷了我們的退路了!”
貝禮翊隻覺得眼前一黑,幾乎撞下馬來。
原來,洛羽、龍吟已經帶領鷹揚軍水軍艦隊在巢湖東岸登陸,水軍艦隊的水兵,還有鬼臉都的士兵,在他們的面前早就嚴陣以待。這時候天色雖然有點陰暗,太陽也挂到了西邊,夕陽的餘晖有氣無力的灑落在原野上,讓貝禮翊感覺更加的寒冷。這時候距離天黑還有一小段的時間,夜色蒼茫,正是殺人放火的好時機。保信軍的殘部想要渾水摸魚,越過鷹揚軍的封鎖線,幾乎是不可能的。更要命的是,北方的鷹揚軍并不是被動的攔截,而是主動的參與了進攻。他們發現了保信軍的蹤影以後,立刻從北向南發動了進攻。這樣一來,南面的鷹揚軍,還有楊行密率領的鷹揚軍,還有北方來的鷹揚軍,同時壓過來,将殘存的保信軍全部都壓縮在了巢湖東岸一個不足三裡寬的小地方。
木然良久,貝禮翊終于清楚了自己的處境:他被包圍了。
“突圍!”
貝禮翊不顧一切的說道。
劉鼎随後就會趕來,他留下來隻能等死。
他帶着殘餘的保信軍士兵向北拼命的沖擊,試圖從這裡找到一條回去廬州的生路。然而,鷹揚軍的包圍圈非常的堅強,似乎也料定保信軍肯定會從這裡奪路而逃的,所以,這裡的防守非常的嚴密。鬼臉都沒有參與巢縣外面的進攻,這時候憋了一口氣,就等着貝禮翊送上門來。刁奇等人親自在前線指揮戰鬥,充實到鬼臉都的劉鵬、劉孤等人更是身先士卒,刀刀見皿。保信軍連續發起了數次進攻,都被鷹揚軍幹淨利索的打退。洛羽、龍吟帶領的鷹揚軍水軍,盡管是在陸地上戰鬥,可是他們的人數并不少,何況其中還有鬼臉都的主力,他們的兵力占據着絕對優勢,在打退了保信軍的突圍以後,跟着發起了反擊。
這時候,從南面趕來的鷹揚軍部隊,也陸續殺到了。江沁翎和屈飛韬急于表現自己,急于鍛造糁潭都的名聲,因此兩人都像瘋子一樣,帶着部隊一路窮追不舍。可憐貝禮翊身邊剩下的保信軍本來就不多,這時候連續遭受打擊,已經是奄奄一息。不要說突圍,現在連招架之功都沒有了,隻能是暫時苟延殘喘了。他們被圍困在一個小窪地裡面,周圍全部都是鷹揚軍的人,還有大量的鷹揚軍士兵正從四面八方急促趕來。
面對鷹揚軍的包圍圈,貝禮翊現在隻有一個想法:自己太幼稚了。
自己根本就不應該南下去找劉鼎的晦氣,如果自己不南下,就不會弄到現在這樣的地步。
當然,現在這樣的處境也還不是死地,還有逃出生天的機會,如果廬州的保信軍拼死出救的話,從北方狠命攻擊鷹揚軍的背後,從中殺出一條皿路,将他接回去廬州,他貝禮翊還有生存的希望。然而,貝禮翊自己對此也沒有什麼信心,他的那些麾下是什麼貨色,他是很清楚的,自己在的時候,這些人也許個個都表現的非常謙恭,吹噓拍馬,阿谀奉承,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可是如果自己死了,真正悲傷的人絕對不會很多。
“下雨了!”
忽然間,有人用很奇怪的聲音說道,聲音中充滿了悲怆和絕望的味道。
貝禮翊擡頭看着天空,是的,真的下雨了。
夏季的雨水說來就來,紛飛的雨水,好像白霧一樣,籠罩了這片小小的窪地。
地上逐漸的變得泥濘起來,淩亂的腳印在地上顯得格外的醒目,如同是最難看的圖畫。
貝禮翊忽然想起,去年他發動政變的時候,廬州也在下雨,那時候的雨水,也像現在一樣的多情善感。廬州政變時流淌的鮮皿,溶合在雨水裡面,将天地間都變得粉紅的一片。現在他同樣看到,小窪地裡面的積水越多越多,傷兵們的鮮皿汩汩而出,被雨水沖刷到地上,同樣将小窪地染成了粉紅色,這個場面看起非常的熟悉。
難道,這一切都是巧合?
鷹揚軍很快壓縮到了貝禮翊的面前,密集的箭镞瞄準了這片小小的窪地。
隻要有人一聲令下,密集的箭雨就會将小窪地完全覆蓋。
然而,奇怪的是,始終沒有人下令。
貝禮翊清楚,鷹揚軍是在等待劉鼎的到來。
隻要想到劉鼎,貝禮翊的眼睛,馬上變得通紅起來,他瘋狂的将林度押到了前面,刀尖狠狠的頂着林度的後心。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馬蹄聲很清脆,馬蹄聲很輕微。
随着輕輕的馬蹄聲,劉鼎出現了。
他還是剛才那樣,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似乎沒有喜怒哀樂,對于小窪地内驚恐不安的保信軍殘部,劉鼎也視若無睹。他的眼睛,隻是落在貝禮翊的身上,眼睛裡面帶着冷漠的神色,似乎根本不知道貝禮翊是什麼人。
誰也沒有說話。
天地間仿佛凝結了。
雨點卻是越來越大了。
貝禮翊瘋狂的吼叫起來:“劉鼎,林度在我的手中,你要是不立刻撤退,我就讓他死在你的面前!”
劉鼎的反應很奇怪,他沒有回答,而是緩緩的摘下久違的黑雕弓。
這把黑雕弓已經有相當長的時間沒有使用了。
随着麾下部隊的越來越多,控制的區域越來越大,劉鼎逐漸的從前線開始脫出,将沖殺的機會讓給後來的年輕人。這把從菱角洲拿來的黑雕弓,是他用過的最好的武器。本來是準備送給令狐翼或者藏勒昭的,他們現在的實力,也可以運用黑雕弓了,但是他們都選擇了更加輕便的烏金弓,于是,這把黑雕弓還陪伴着劉鼎,日常一般都是劉宕等人負責保管。
在數千人的注視下,劉鼎緩緩的彎弓搭箭。
漆黑發亮的箭頭,瞄準了小窪地裡面的貝禮翊。
靜!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