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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醒來時我坐在審訊椅上,雙手被冰涼的手铐勒得緊緊的,腳裸帶着沉沉的腳鐐。面對刺眼的白光,我仿佛進入敵占區,剛剛經過漫長的酷刑,接下來是無聊的審訊。
兩名警察懶洋洋的坐在辦公桌那邊,手指縫隙夾着的圓珠筆不停地擺動,顯示出他們對我的輕視與傲慢。桌子上放着一盞台燈。台燈的鎢絲管亮得晃眼,射出的光柱像探照燈打在我的臉上。我耷拉着頭,覺得這個遊戲非常好笑。如果我可以,我能在極短的時間逃出這間狹小的屋子。但我不能,這是我熱愛的國家,他們是這個國家的警察。如果我與他們為敵,會兩敗俱傷。所以我做好了合作的打算。
審訊的是那個抓我的胖子警察,旁邊的小夥子是他的助手。
依然是無聊的開頭。
“姓名?”
“老鬼。”
“有這樣的名字嗎?”
“有,我就是。”
“年齡?”
“33歲。”
“職業?”
“我沒有工作。”
“家庭地址?”
我想了想,當初跟小如結婚是租的房子,既然她愛上了别人,那麼我們的婚姻就此終結,那間房子所有的物品全歸她。于是我答:“沒有。”
“什麼?你沒有家?沒有房子?撒謊!”
胖子警察一拍桌子,氣勢洶洶的站起。“老實點,如實交代。你到底是什麼人?要幹什麼?為什麼要越獄?”
轟,我的腦袋爆炸了。他居然說我越獄。我拼命的壓制憤怒的情緒,熬了許久才壓下來,冷冷地回應他:“我什麼也不想幹,就想拿回我的刀!”
“這刀值得你這麼幹嗎?難道你不知道這是管制工具嗎?為一把刀失去自由,将面臨判刑,這樣你值得嗎?”
胖子警察畢竟是警察,警察也有恻隐之心,他無法理解這樣的後果。而是竭力勸說我。
我隻想要回我刀,其它什麼也不想。固執的回答他:“值得,即使死,也是值得的。”說這話時,我依稀看見頭頂鮮紅的軍旗。我對着軍旗說話,無怨無悔。
“瘋了瘋了!”胖子警察搖搖頭,歎一口氣,走出門外,去吸煙。再次回來時,手裡多了一樣東西,是我那把軍刀。
胖子警察回到座位上,仔細端詳這把刀。自言自語道:“真不理解,還有人為這刀拼命。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我笑着說:“沒有這把刀,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你能告訴我這刀的來曆嗎?”畢竟是警察,胖子在拉家常時仍不忘破案。
我說:“你不懂!”
又把胖子激怒了,他呼地站起。“到什麼時候了,還這麼執迷不悟?”
我擡頭,逼視他的眼睛。“我不能告訴你這刀的來曆,我隻能對你說,這刀很危險!”
“什麼?”胖子跌到椅子上坐着,結結巴巴地問:“說.。快.。快說.。”
我一字一頓地告訴他:“這----刀----裡----有-----子----彈------”
胖子把玩着匕首,從刀鞘裡抽出刀,翻來覆去的看,沒看出什麼異樣,便問:“你是說這刀是槍?槍口在哪裡?子彈在哪裡?”
我扭轉頭,不想看他的樣子,慢慢的說:“看見握柄嗎?有我們軍隊的軍徽,刀身上還有我的名字。我勸你别問了,如果繼續問下去,我或許什麼都說了,但是,你要搞清楚,這樣會給你帶來麻煩。”
我冷笑着,警告着胖子警察。
屋子出現很長的沉默,氣氛壓抑得像密封的瓶子,随時可能爆炸。
胖子聽後,不再說話,抹了抹臉上的汗水。審訊無法繼續下去,他反被我問住了。這也難怪,我接受過專業的反審訊訓練。難道對付不了一個警察?
胖子警察與他的助手結束這次審訊,離開時還說:“好小子,有你的!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兩名警察摔門而去。我還在裡面呐喊:“還我的刀,記住,我會親自過來拿的!”
如果不發生意外情況,我想我會真的越獄。我已經做好這樣的準備。對于拘留所裡的“老虎椅”,我可以在十三秒之内逃脫。而從單間的牢房,再到拘留所的院子,以及鋼管焊接的大門,我出去需要五分鐘的時間。
你們不知道,特種兵的時間按零點零幾秒計算,精确的時間,決定行動的成敗。自胖子警察審訊我之後,我是真真切切的老實了。我的老實其實是大腦在做精密的計算。我決定動手,也隻有動手,我才會真正冷靜。這樣才會像一個真正的特種兵。我不會忘記我是特種兵之中的王者。
現在,王者歸來!
我呆呆地坐在審訊椅上,傻傻的笑着,想着各種問題。
在這同時,隔壁辦公室的幾名警察正通過攝像頭觀察我。他們對我的行為産生極大的分歧。派出所長堅持嚴懲,這年頭誰敢挑戰警察,注定碰得頭破皿流;拘留所的指導員認為我精神不正常,精神病院應該是我最好的歸屬;而胖子警察猶豫不決,他說這個人有太多的疑點,可以肯定,不簡單,建議先别下定義。
他們讨論到最激烈的時候,我出來了,推開他們的門,平靜的站在他們面前。四個警察目瞪口呆,一人去拿橡皮警棍,被我奪走,扔到院子裡,兩人想沖,被我撂倒在地,剩下派出所的所長,他把随身攜帶的槍掏出來,還沒對準,就被我劈手奪下。
我拿着槍,退後,再退後。把門關上,坐在桌子邊。依然很平靜。我慢騰騰的對他們說:“别亂來,我沒有傷害你們的意思,我隻想拿回我的刀。我說過,這刀是我的命,你們不會理解我的苦衷的。你們想知道我的身份,那行,我做給你們看。”
我用閃電般的速度拆槍,隻是9秒的時間,這把64式手槍被我分解成各個小零件。我依照次序擺在桌子上,把手中的6發子彈伸出來給他們看,然後,我灑在桌子下,黃燦燦的子彈像玻璃球在地面滾。
這回,他們看清楚了,也真正了解我對他們是怎樣的威脅。不得不承認,胖子是這幾個警察中最冷靜最睿智的,腦子轉得最快,知道對抗沒有好結果,他說:“你現在的表現,是想告訴我們警方,你選擇了合作,不然,我們抓不住你,是嗎?”
哈哈哈!我大笑說:“真聰明!不就是為争一個女人打了别人嗎?我又沒有大罪!”
胖子謹慎的看着我,輕輕的說:“現在你可有大罪了,襲警,搶奪武器。”
我說:“我隻想要刀。”
“刀在抽屜裡!”
我站起身,抽出抽屜,那把刀果真躺在裡面。我拿在手中,細緻地摩挲着,眼淚奪眶而下。我抽出刀,演示給他們看。拔出尾柄上的黑色插銷,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我對四個呆若木雞的警察說:“這就是槍口。”
然後,扭轉把柄,卸下刀身,中間有根空心管,抽出黑色的空心管,用手一拍,手掌出現一顆子彈,比64式的手槍彈略小一些。我對幾個警察說:“你們一直想得知我的身份,從現在起,你們看了這些,你得終身為此守口如瓶。”
胖子警察笑了,嘲諷道:“會的,我會把這些當做證據,呈給法官看。”
我不理他,開始組裝這把惹出軒然大波的軍刀。按上插銷,放入子彈,很快,刀恢複到原來的樣子。仍然是那麼鋒利,仍然是那麼冷峻,仿佛沒有丢失,從來在我身邊。
我對警察說:“你們知道這刀裡的子彈是用來幹什麼的嗎?”
我又撥開黑色的插銷,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自己的下颚。我說:“啪!就是這樣!”
幾個警察身體一抖,吓得臉無人色。胖子警察結結巴巴的喊:“别.别這樣,有話好好說。”
我的淚水又下來了,我說:“我已經說了無數句好話,不想再說了,我是一個軍人,曾經的軍人,在戰場上從來不會掉淚,但是在殘酷的現實,我哭過無數次,我不想我的淚水一直這麼廉價,我想回到戰場上,跟我的兄弟一起,你能理解一個老兵的心情嗎?實話跟你們說了吧,這子彈不是用來殺敵的,是留給自己的,哈哈哈!”
我仰頭大笑。已做出了必死的決斷。我所說的全部是心裡話。既然毫無退路,不如慷慨去死。死了,或許能留一點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