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把整個陳國擡了出來,這案子還審個屁。自己一個小小的京兆府府伊,要是真對一國來使做了什麼過界的事,别說頭上那頂烏紗帽,恐怕腦袋能不能保住都難說。
嚴德宣布退堂,起身想回到書房歇一會。納妾的事還沒完,家裡的黃臉婆還沒點頭,今夜說起這事想必又是疾風驟雨。唉,不知還要鬧幾天。
想起翠雲坊那小娘子嬌嫩順滑的皮膚,嚴德又是喜愛又是頭疼。這麼可人的姑娘,錯過了多可惜。枯木逢春本是大好事,奈何正妻家中勢力龐大,自己是萬萬不敢得罪的。嚴德正苦惱着如何說服正妻同意納妾的事,自然沒有理會方輝在堂中的叫嚷。
見府伊大人都要起身離開,陳百川也欲轉身回府,畢竟有佳人在等候。還未及陳百川走到門外,一個老頭兒從人群中鑽了出來。
青衫加身,美髯染雪。老人書生打扮,活脫脫就是個知書達理的老文人。老頭擋住陳百川去路,滿臉谄媚的望着他。一身儒雅形象,被這極其不搭的笑容毀得面目全非。講究文人風骨的社會風氣,令周遭圍觀者對老者瞬間好感全無。本以為是哪裡來的高人,卻發現來的是巴結權貴的小人。
“陳公子,你可無礙,老身來遲了。”老者滿臉關心挂念,眉宇之間滿是擔憂。
陳百川是什麼人,什麼明星大腕他沒見過?雖然是在熒屏上見到,但也對影帝的實力有了了解。他才不會相信一個陌生老頭是真心擔憂自身,隻是不知道,這會兒唱的是那出戲。
陳百川有着偶像派的資本的同時,他也是個實力派。他裝出感動的模樣,上前幾步扶住老者雙臂,嘴上說着:“謝過老人家挂念了,百川無恙。”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就說嘛,打了個窮書生而已,沒啥大不了。陳百裡将軍英勇神武,人人敬佩,想來這京兆府的府伊還不敢對他弟弟怎樣。”老者不知是故意嚷嚷,還是天生嗓門大,幾句話說得是滿堂皆知。
嚴德起身沒多久,還未走遠。聽到有人污蔑他懼怕陳百裡,偏袒了陳百川,嚴德立馬轉身看看是誰膽大包天。不看還好,一看怒火更高。
朝廷的官員原來有兩個派系,而嚴德随着恩師站到當今宰相為首的派系這邊。沒想到另一個派系手段可惡,阻礙了嚴德好幾次升官機會。本來以嚴德出身學識,還可以爬的再高一些。斷人官路,如殺人父母。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見到自己升不了官的罪魁禍首站在面前,嚴德自是嘴上不留情,他官威凜冽,罵道:“林奇正你這老匹夫,安敢毀我清譽?”林奇正就是當年另一派系的領頭人。
林奇正被戳破身份,也不慌亂,反是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許家府上的嚴府伊啊,失敬失敬。”林奇正早就知道嚴德在場,說出那番話就是故意激怒嚴德。
娶了宰相府的千金,從此患上妻管嚴一事一直是嚴德心中一塊大疙瘩,而林奇正嘲笑他是許府之人,無疑是往他痛處打上一拳。讀書人都挺傲的,受不得這般折辱。嚴德氣得胡須發抖,大笑回敬:“哈哈。你這百萬軍前吓得屁滾尿流的無膽老狗也敢辱我?鼠輩便是鼠輩,怪不得落得如此下場。可笑,可笑,可笑至極!”
圍觀百姓知道眼前老者就是那個令大衡丢了面子的前宰相,議論紛紛,剛剛投去的還是不屑的眼神,現在一個個厭惡的望着他。林奇正三分僞裝七分真實,做出無地自容的姿态。他落寞的唉歎一聲,也沒有回應嚴德罵語。
這幕落在陳百川眼裡,令他心中也是感慨萬分。曾經權勢滔天,誰知世事無常,最終落了個凄楚的境地。
感慨歸感慨,陳百川向凄涼的林奇正說道:“原來是尚書大人,若是無事,還請大人讓路。”
真不愧是混在大衡官場多年的真小人,林奇正快速扔掉憂愁羞愧,變臉速度令人歎為觀止。他又把谄媚挂回臉上,陪着笑臉說道:“老身叫陳公子講笑了,聽聞陳公子是初次來帝都,人生地不熟,又沒什麼親朋好友在此地,老身與令兄長往日倒是幾分交情。不如陳公子到我府上住上幾天,叙叙舊情,如何?”
陳百川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但也還看不出什麼蹊跷,今日發生的這些事,有什麼聯系麼?
知道是鴻門宴,當然不會傻傻的送上門,陳百川笑了笑:“多謝大人好意,隻是今日與人有約,就不到府上打擾了。”
林奇正倒是沒有再邀請,他一臉谄笑就沒有停止過:“陳公子可不要嫌棄老身府上是粗茶淡飯,就此不來了呢。”
“自然不會。”
“哈哈,那老身就恭候大駕了。”林奇正見時機成熟,不再同陳百川虛與委蛇,正式發招,他說,“其實老身還有一事相求,不知陳公子現在方便聽老身唠叨幾句否?”
按常理此時應當回他一句“但說無妨。”,可惜陳百川心頭冒起了惡趣味:“不方便,不聽不聽。”
林奇正頓時愣了,他心間一陣錯愕。陳百川見他錯愕,心頭滿足感蹭蹭蹭的上漲。
“哈哈。陳公子真愛說笑。”林奇正年紀大了,但心思轉得還是挺快,自顧自說道,“老身前些年因你大哥之事,惹得陛下不高興,還請陳公子替我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說話間,還把一個錢袋往陳百川這邊塞。
這回輪到陳百川愣了,找他這個大仇人去向慶華帝美言?還當衆賄賂?難道是天上掉的餡餅砸到林奇正,把他的腦子砸壞了?
周圍的百姓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前宰相、現任禮部尚書,竟然在這麼多雙眼睛的注目下完成了對異國使臣的行賄。這能忍?忍不了!
“不知羞恥!”
“你這狗官,竟然做出這等無恥之事。”
“文官之恥,文官之恥啊。”
百姓的謾罵聲不停響起,而林奇正權當聽不到的等着陳百川回答。
直到一個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在謾罵聲中橫空出世。
“爹,你不能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