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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7章 打蛇打七寸(五)

極品吳掌櫃 陶人張 4573 2024-01-31 01:14

  一行人到達善闡府(昆明)後,段和譽和高長明似乎都來了興緻,兩人居然一緻決定逗留幾日,這一天開始,兩人早出晚歸,神龍見首不見尾,就連段素貞都沒搞明白這兩人葫蘆裡到底賣的啥藥。一直到第三日,衆人留宿的客棧突然熱鬧起來,前前後後來了幾波工匠,這些工匠送來諸如牙雕,木雕,茶雕,烏銅走銀,斑銅等五色斑斓,造型别緻,在段素貞看來完全中看不中用的小玩意,将原本就不大的一間院子堆滿了。

  “爹,你買這麼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幹嘛?”過了善闡府,他們之後分别要過曲靖,石城郡,宣威,一直到達邊境線上的石梁源,而後越過邊境線到達鄰國的威甯,昭通,将這些東西換成能吃的臘肉、米糧,其實要實用的多。而且一路上難免磕磕碰碰的,一個不慎,這些東西估計沒到成都,極有可能成為一堆廢品。

  “你姨父說這東西到了川蜀,轉手就能買個好價錢。聽說汴梁的東西貴得吓人,我千裡迢迢去一趟,總得為你娘挑一點她稱心的禮物,這出手總不至于......”段和譽走到半路,才記起好像忘記帶了什麼,後來高長明渾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簡直有些哭笑不得,這位國主也真的是沒一點人情世故,人家請你去,你總不能隻去個人吧?高長明一尋思,幹脆就在善闡府請一些能工巧匠做了一些能拿得出手的小玩意,一半賣,一半送,将段和譽送給趙佶的禮物解決了,出手的小玩意所得的酬勞,兩人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一舉兩得,隻不過令高長明想不通的是,這些東西好像早就準備好等着他去取似的。

  原本以為段和譽亂花錢的段素貞聽對方這麼一說,她那張佯怒的臉這才變得好看一些。數日後,一行人到達曲靖,一件說大可大,說小也不算小的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高長明這些年走南闖北,最讓他頭疼的一件事不是吃喝,而是吃鹽的問題,如果幾天不吃鹽,這渾身上下不得勁,大理東邊的曲靖,石城郡,往些年鹽貴得都快趕上黃金了。後來再過那片時,他準會提前将鹽塊準備充足,今年反倒好,曲靖這裡居然不缺鹽了,而且還賣得特便宜,完全超出他的想象,若不是趕着去成都,他還真相将這些鹽運回大理賺上一筆快錢。好奇不已的高長明這私下找打尖的店伴一打聽,才知道這鹽來自鄰國自流井、貢井、犍為及五通橋的鹽場,不但他們曲靖,現在由曲靖——沾益——富源——宣威——威甯——昭通——大關——豆沙關——鹽津——筠連這一條線,現在過往商客及百姓往些年吃鹽的老大難問題,居然煙消雲散了,為何會這樣,那人隻說了個大概,聽說今年川蜀地區大旱,地裡沒有産出,好些人實在沒法,居然都跑起了私鹽的買賣,這鹽商一多,這鹽價自然就降了下來。

  段和譽、段素貞、高長明接下來半個月由曲靖到達延津縣豆沙關的這一路上,正如曲靖那位店伴說的,遇到的十個商客中有八九個都是鹽商,這些鹽商往回趕的時候,都歡歡喜喜趕着牦牛、馬、羊等從苗彜回等少數地區牧民手中用鹽塊換來的牲口。原本赤地千裡的蜀地,也不知誰想出了這麼一個辦法,将官鹽由雞蛋賣成土豆價,偏偏将蜀地西邊這副死局盤活了。

  豆沙關也稱石門關,因其對岸壁立千仞的石岩,被關河一劈為二,形成一道巨大的石門,鎖住了古代滇川要道,故又稱“石門關”。

  說起“豆沙關”,不知道底細的人可能會以為這裡盛産“豆沙”,就是那種用來作“豆沙包子”餡兒的“豆沙”,也可能會由此疑惑:為什麼取一個這麼“土”的地名?

  秦始皇統一中國後,下令修築“五尺道”,以便做到“車同軌”。秦“五尺道”從石門關西邊的關口岩上通過,從下到上,幾經曲折,向北通往叙府(今天的四川宜賓)。“五尺道”剛上到岩口的地方,築了一座城堡,這座城堡就是“石門關”。在冷兵器時代,這個“石門關”易守難攻,說它“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一點也不誇張。

  諸葛丞相領兵來到關下紮營。守軍将領說:“丞相南征,一路所向披靡,勢如破竹,我等也不敢不讓丞相通過。久聞丞相大智大慧,現略備問題請丞相幫助解決。丞相若能在三天之内,将關河邊上堆積的河沙中的豌豆撿出來,小将定讓大軍通行,并備薄酒緻謝。”諸葛亮領人到河邊一看,呵!沙灘上,成堆成堆的河沙一堆連着一堆,每堆河沙裡都均勻地摻雜了不少的豌豆。這可麻煩了:讓士兵們用手一顆一顆地撿,别說三天,就是七天也不可能撿完。諸葛亮陷入了沉思。中軍帳内,諸葛亮背着手踱來踱去,始終沒想出辦法來。天快黑了,諸葛亮步出軍營,看到山地裡漫山遍野的翠竹,不禁眼睛一亮,有了!趕快傳令三軍,打着火把,砍竹子,劃篾條,編織成網狀;然後分離河沙和胡豆。

  天亮了,守軍将領爬上城堡,一邊打着呵欠,一邊往河灘望去。不望則已,這一望就全呆了:旭日照耀着河灘,金黃的是豌豆,灰暗的是沙,已經全“撿”出來了,僅僅用了一個晚上!

  自然,蜀軍順利地通過了石門關,經過關口城堡時,守關将士對諸葛亮肅立緻敬。後來,為了表示對諸葛丞相大智大慧的崇敬,石門關變成了“豆沙關”,那個能夠把“豌豆”與“河沙”分開的“網狀物”,就演變成了竹篩。

  (還有一種說法:到了元代,朝廷派一個叫窦勺的将領來守關,于是他就用自己的名字取而代之,把關名改為窦勺關。由于“窦勺”與當地方言口音“豆沙”一詞諧音,就沿用下來。)

  高長明和一令夥計到豆沙關的這一整晚都沒回來,段和譽也不便多說,人的七情六欲需要宣洩,這很合理。原本偌大的一間院子裡突然冷冷清清的,衆人眼中怪胎一般的父女二人,和周圍靜谧的一切融合得恰到好處。

  哪知天剛亮,嘴上還帶着微熏酒氣的高長明回來時,居然領回來一個和素貞年紀相仿的女孩兒。女孩兒站在門口,文秀清麗,眸子清澈如水晶,頗有幾分江南春色的隽永意味,美中不足的,是她那長期在風日裡養着,黑黑的皮膚。

  “長明,這什麼意思?”段和譽直呼其名,顯得有些怨怒,自己胡天海地就成了,這怎麼還把人領回來了?

  高長明瞧見對方噴火的眼神,心裡早已涼了半截,他連忙改口道:“這一路上你和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到沒什麼,隻是素貞一個女孩子家家一個人長期混在我們這些大老爺們之間也不是那麼回事,我這不給她找了個伴。”其實高長明是給段和譽找的伴,見對方不領情,這才轉圜到素貞那裡去了,這說出去也合情合理。

  “你叫什麼名字?”

  “她叫小翠......”

  “我沒問你。”段和譽其實從高長明進門的那一刻,已經瞧清楚了對方的心虛,現在語氣裡有警告的意味,以後自作聰明,再敢幹這種事,有你好受的。

  “她是個啞巴。”

  “吚吚嗚嗚啊啊...”小翠張開嘴巴,露出一口象牙般潔白的牙齒,隻是舌頭也不知被什麼利器割去一截,她不時的朝段和譽點着頭,滿臉哀求之色,如果段和譽不要她,像她又要掉進什麼深淵似的。

  “留下吧,再有下次,小心你這腦袋。”高長明戰戰兢兢領着小翠離開的時候,心裡居然有一點羞愧之感,和自己連襟的這位國主,偏偏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高長明很想問問段和譽,對方用什麼方法做到這看似不合理的合理的?

  小翠沒加入多久,不但段和譽對她刮目相看,就連原本那些用猥瑣目光在她身上瞟來瞟去的粗漢們被她折服。

  作為離開豆沙關的最後一頓飯,高長明體恤下面夥計,弄得比平時豐盛,雞、鴨、魚、羊等大肉一應俱全,旁邊更是擺着一壇壇奇香的烈酒,光聞一口,便讓人熏然欲醉。

  酒過三巡,原本酒桌上吃得酒酣耳熱的衆人也許是對昨日的銷魂滋味意猶未盡,居然用越來越熱的眼神打量旁邊如穿花蝴蝶般一直在幫他們倒酒的小翠。

  “小翠,坐下來陪我們喝一杯酒。”

  那人剛一說出口,便感覺渾身上下寒嗖嗖的,原來一旁的小翠正用死死的眼光盯着他,眼睛裡有憤恨,有挑釁,有涼薄,有蔑視,更有一種瞧出心底真相後的嘲笑,就在對方心虛的時候,小翠臉上擠出一個迷人的酒窩,嫣然一笑,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一時間讓衆人摸不着頭腦。

  “夥計,過來。”坐另外一桌的高長明剛剛瞪了這一桌一眼,示意他們别太過分,打狗也要看主人,這小翠再怎麼說是這兩位武師的人,今天支應給你們使使,你們已經長老大臉面了,這事鬧僵,沒你們好果子吃,剛剛被小翠盯得酒意消了三分的那人見機這才喊了一句。

  店伴今天得了高長明不少賞錢,格外殷勤,連忙小跑過來,彎腰駝背,笑臉相迎的問道:“大爺,要酒?”

  “你這裡除了燒酒,有沒有其它的酒?”

  “大爺說的是甜酒?”

  “到底有沒有?别他媽廢話。”

  店伴走開時,心裡嘀咕:吃甜酒?又不是小孩子,還問人吃甜酒,最後店伴回來時依然端來一碗醪糟甜酒,小翠也許是餓慌了,也許是早被桌上那隻能看,不能下肚的香噴噴菜肉惹得大吞了兩三鬥涎水,猛然見到這麼一碗裡面還漂浮着如浮萍般發酵後的糯米甜酒推到自己面前時,也不在乎周圍人的目光,直接咕噜咕噜、唏哩呼噜吃了個碗底朝天,最後甚至伸出她那殘缺的舌頭将碗周嗣舔了個幹幹淨淨。

  “你喝一碗,我也喝一碗,我們誰都不占誰便宜。”那人将一碗酽冽的燒酒擡過肩,剛要送到嘴邊,一雙柔軟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并将他的酒碗用一股大力重新按回到了桌面。

  “啊啊啊...”小翠依然用她招牌的嗓音向桌上好奇的人示意,隻不過這次加上了手指,先是指指夾在她腋下的酒缸,接着指指她手上幾乎光可鑒人的那隻剛剛裝過甜酒的大碗,周圍的人一看便能明白,她也要喝燒酒。

  “小翠,别逞強,你過來。”段素貞這一日的相處,早已和小翠混得熟稔,小翠除了那張不能說話的嘴巴,為人天真活潑,處處俨然如一隻機靈的小獸。當段素貞忍不住最後告訴小翠自己的女子身份時,對方裝出一副故作吃驚的樣子,最後居然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段素貞這才明白,這小翠估計早瞧破了,這等着自己不打自招呢。這小翠沒有鄉野女子的呆氣,反而渾身上下有一股靈性,即使遇到舌頭被割去這麼殘忍的事,她臉上卻很少見到愁容,見了段素貞總是笑嘻嘻的,無論段素貞怎麼惹她,她也從不動氣,每日如一隻快樂的百靈鳥在段素貞身邊飛來飛去,似乎在向周圍的人炫耀自己的重生,分享自己重生後的幸福。

  令段素貞,段和譽,高長明不解的是,小翠隻向三人投來一個感激的目光,而後一點不帶猶豫的将原本裝甜酒的碗灌了滿滿的一碗燒酒。接着将腋下的大酒缸‘轟’的一下放回桌面,用雙手端起面前那碗又濃又香,能醉倒一個漢子的燒酒,放到嘴邊。似乎很陶醉的聞了一口,對酒面輕輕一吹,然後如長鲸吸川,幾大口就吸去了碗中酒的一小半。

  小翠喝了一小半,臉頰上透出一抹好看的酡紅,牛刀小試的她仿佛越發來了興緻,捋了捋眼前那一小撮也來湊趣,顯得卓爾不群橫沖直闖的劉海,繼續‘咕嘟咕嘟’不歇地暢飲碗中的燒酒,直喝到頭仰身傾,酒碗倒扣。身材瘦削,弱不禁風,此刻帶有一分酒意的她,酒壯人膽,嘴唇不時嘲弄人似的往旁邊一扭,俨然一個讓人完全看不透的熱情爽快豪客。身旁的其它幾個夥計見此奇景,猛然喝了一陣采。

  原本和小翠對飲的漢子,不甘示弱的剛将面前的那碗酒往嘴巴裡勉勉強強的灌了三分之一,哪知眼前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了數不清的小星星,接着腿腳一軟,如黃鳝般朝低處滑了下去,最後癱軟在地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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