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場比試,當時的呂野甚至都沒有意識到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後果。又或者說原本在他預想之中的劇本和後來發生的事情有着很大的不一樣。
許都城很大,方圓三十裡,城池高聳巍峨。尤其是在獻帝定都許昌之後,便變得更加雄偉的幾分。整個許都城就好像是一尊龐然巨獸一樣,橫亘在中原大地之上,俯視着四周的王侯将相。
當然許都城也很小,左右士子之中就那麼幾個圈子。于是有些事情,在他們的身邊就好像是風長了嘴巴一樣。
一傳十十傳百,這樣的事情總是傳播的非常之快的。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看上去不過是稚子之語,但是其内蘊含的深意,卻是使得我們這些人有些汗顔啊……。”
“我等鑽研辭賦詩歌之道的時間也不算短了,竟然還比不過這樣一個小小的少年。”
“我倒是覺得此人頗有些天賦,也不知道是否有了師承。”
“便是沒有師承,也與我等無關了。這樣的少年,又豈是我等能夠染指的?”
“我聽說當日文會之上,鐘侯爺有意願收他當弟子呢。”
“若是我家那個臭小子有這種本事就好了。”
“這樣的天才,整個天下又能有幾個……。”
一時之間,仿佛在整個許都城之中,總有着稚子口中高聲歌唱:“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而呂野,也是在很久之後,才知道自己在許都城的百姓之中有了一個很奇怪的稱呼,叫做野草少年……。這讓呂野有些微微的惆怅。當然,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
……
呂野和李子俊的比試,随着鐘繇的發話和離去,最終結果也是顯而易見了的。
而鐘繇臨走之前的那句話,更是深深的印在了許多人的心裡面。
“日後若有時間,來我府裡一趟。”
這樣的邀請,對于在場的這些士子們而言無異于是一場狂風暴雨了。鐘繇是什麼人,當代大儒,而且還是朝堂之上的高官。一旦搭上這樣的一條線,到時候青雲直上,豈非十分簡單。
于是更多的人,心中對呂野都是有着一種嫉妒的。
也有些人并不看好呂野,這其中是否有着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那就未可知了。
一邊的祢衡和楊修,這個時候兩人對視一眼,眼神之中神色各異。
“你這朋友……倒是有幾分本事。”下方人聲鼎沸,呂野所作出來的詩詞自然也是落在了楊修和祢衡的耳中。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誰的朋友!”
“……。”
“一首短詩,寥寥二十字。用典、融情、繪景……我自問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我是寫不出來這麼簡單明了的詩的。”楊修自己在腦海之中一番思索,最終得出來這樣的一個結論。
“隻不過這樣的一首詩,是否有些太過于直白了?”楊修倒是還有些困惑。
祢衡點頭:“你不了解那個家夥,我倒是經常聽他說些什麼。這天下的文化,本就是天下人的文化。不管是什麼東西,能夠簡單些那便簡單些……。”
“天下的文化,本就是天下人的文化?”
“那個小子,嘴裡面總是會有一些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
“若非如此,又怎麼能夠得你祢正平看重?”
“哈哈,這一次你楊德祖,難不成對他沒有興趣?”
楊修看了一眼下方跟着曹真往山腰上行來的瘦弱身影,心中覺得此人或許真的有些本事,于是勾起笑容:“有~,怎麼會沒有呢。”
“這個家夥,本事是有的,隻是有些東西,還需要人來為之矯正一番。”祢衡倒是覺得有些擔心。因為在祢衡的心中,呂野的政治選項并不正确。
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天下,是漢天子的天下。但是呂野卻覺得曹操才是主人。
這個想法,是錯誤的。
望着呂野上山的身影,祢衡心想,我一定要把你的想法給糾正回來!
而時間,就在這樣的不知不覺之中,緩緩的過去了。
轉眼之間,金烏高懸,龍首山下的那些衛士們,這個時候才放開門禁,流觞曲水早已準備好了。各式各樣的工具,這個時候也是擺放在各個比較陰涼的位置。
以山腰上的亭子作為起點,一路往下延伸,階級與層次,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也是分的十分鮮明。
而呂野和曹真,這個時候則是坐在了第二處。
至于第一處,自然是荀彧、孔融、楊彪、鐘繇等當代大儒所在的地方。其餘的就算是祢衡、周不疑、楊修等人都無緣前去列座。而是屈居其下,案桌擺放的并不整齊,但是卻有一種别樣的韻味。
此時天高雲闊,微風撫來。
一道身影,從遠處的亭子裡面站了起來。
聲音并不算大,但是十分低沉,而且頗具磁性,給人一種不由得便想要去信任的感覺。
“那就是荀彧伯父……。”呂野身邊不遠處的曹真,低聲為呂野解釋了起來。
在這裡,便有必要提一下這個文會的舉行方式了。
這座龍首山,因為地形高聳,宛若龍頭,故有此名。也正是因為如此,許許多多的文人騷客,每逢天氣良好的時候,都會來這龍首山附近踏青賞景。
久而久之,這龍首山變成了文人聖地。
後來的荀彧,更是在其上修築了幾座不大不小的流杯渠,以行流觞曲水之效。
但是今日,這流杯渠并沒有發揮他原本應該要起到的流觞曲水的作用,反倒是沿着一道階梯,從上往下,兩邊擺放着案桌,呈梯形往下,越在下方人越多。從這些安排之中,也能夠看得出來荀彧的能力非同一般。
原本若是如此階梯分明,少不得惹人不喜。
但是如此一來,衆人宛若一個圓形,無形之間便将那種明明就存在的階級,消弭的七七八八了。
呂野托了曹真的福,不至于坐到最外圍去,于是前方不遠處的荀彧,在呂野的眼神之中、腦海裡面,也就變得更加的清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