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绮握了握紀恂的手,柔柔道:“哥哥,我去看看四哥兒。”
小巷裡的靜谧沒有持續了多久,很快,有馬蹄聲漸行漸近。
紀恂騰的站起身來,迎去巷子口張望着,果然,有一匹駿馬疾馳而來,“恂兒,绮兒。”
“韓大哥。”紀恂沖他搖了搖手,将他迎去紀绮那兒,一邊附耳輕聲道:“那個不是爹,那個屍體不是。”
“好。”韓蕭激動的拍了拍他的肩頭,“我就知道沒事的。”
“嗯。”紀恂點了點頭,“韓大哥來是為了?”他說着,比了比棺材的樣子。
韓蕭卻搖了搖頭,快步走去紀绮身邊,道:“绮兒,我有事要找你幫忙。”
紀绮蹲在地上看向他,奇怪的問道:“哦?什麼事?”
“袁直要被淩遲了。”
淩遲!
紀绮騰地站起身來,不可思議的問韓蕭,“誰說的?”
“陛下親自下的旨意。”
陛下!
紀绮心中陡然驚懼,難道天佑帝也認識袁智嗎?
肯定是認識的吧,就算是個王爺,從小也是在皇宮長大,能認識了東宮的内侍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可是,要淩遲啊,這兩個人到底有了什麼過節竟會讓陛下下了這種狠心?
她慢慢站起身來,問道:“那要我做什麼?”
“要你用醫術吊住那厮的性命,直到行刑結束。”
紀绮皺着眉,緩緩的點頭答應了,“我去收拾一下。”
“沒時間了。”韓蕭一把拉住她,“在诏獄裡行刑,多少的眼睛都盯着呢。”
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抹了一把臉上的炭黑,點頭稱好,跟着他去了。
北鎮撫司的诏獄對她而言并不陌生,那時候在那一間最裡頭的牢室,她驚恐着,倉皇的看着一個個族人的離開。
這是猶如煉獄一般存在的地方。
這是一個豢養着鬼煞閻羅的地方。
再一次踏進這黑漆漆的甬道,一樁樁,一幕幕在眼前浮現。
她能聽到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能感到粗喘難抑的吐息。
在這裡,曾經在自己的面前死了一個又一個的人,今天,竟要自己親手奪走一個人的性命。
韓蕭在前頭領着她進到一間還算寬敞的牢室,在刑具上,袁直已經被緊緊的捆綁着。
見着來人,他呲着呀拼命的掙紮着身子,嘴裡塞着的布條被口涎浸透。
紀绮提着借來的醫箱走到他的身側,背對着衆人道:“我要施針,能不能避一避。”
幾個錦衣衛相互對視了一眼,大家都已經知道了紀老爺已逝的消息,也知道幕後的真兇就是這個被五花大綁的袁直。
“绮兒,動作快點。”韓蕭淡淡囑咐了一句,帶着屋裡的人離開了。
紀绮這才撚起一根銀針來,手指在袁直的身上滑動着,輕聲道:“袁總管,想不到這隻伸向紀家的手是你的。”
不是一個不知來曆的無名小卒,而是大晉朝追捕了多年的朝廷欽犯。
袁直口中的布條被紀绮拿開,他喘了幾口粗氣,尖細着嗓子“哎呦”了一聲,“紀小娘子好玲珑,是怎麼猜到是我的?因為那把金刀嗎?”
“是。”紀绮失笑的點點頭,一根銀針慢慢的撚進袁直的穴位,引的他一陣呲牙,“金刀不常有,帶了聖旨的金刀就更少了。不過我猜到是你,我也知道我對付不了你,所以我找了陳惟忠陳大人幫忙。我本沒想過能有機會真的見了你,沒想到這次的運氣還真不錯。”
“所以小娘子是打算怎麼報複我?”
紀绮看着悠悠釋然的袁直,不禁莞爾道:“我不用報複你,讓你活着就是最好的報複。”
淩遲啊,受此酷刑的人哪一個不是想早早的了結了性命,多活一刻都如在十八層地獄。
“小娘子好狠心。”袁直低笑着點點頭,“不虧是錦衣衛的孩子。”
“你對紀家做了那麼多事,我總得回報你一些不是。”紀绮笑了笑,又是一根銀針深深的紮進袁直的大穴裡。
她俯身在他耳畔,輕語道:“袁總管,要想趕緊結束了這種痛苦也很容易,我就問你一句,你掂量着回答。”
袁直沒有說話,眼神有些怪異的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
紀绮沒有理會,繼續道:“袁總管,我記得當年你随先帝爺出征,後來随同先帝爺一同被俘,可是當年,先帝爺并非主戰,卻是主和的不是?”
她勾了勾嘴角,道:“一個主和的皇帝忽然提出要禦駕親征不奇怪嗎?更奇怪的是,先爺被俘虜之後還能得到金陵的消息,并立即做了回應,将自己的兒子給藏了起來。不僅如此,在懷來之變勝利之後不久,先帝爺竟很快就被放了回來,并且在危及時刻留了那麼貴重的金刀給你。”
她看着袁直的臉上不自禁的抽搐了下,更是确信的道:“也就是說,先帝爺根本就不是去親征的,而是打着親征的幌子,去賣國的!”
“你胡說什麼!”袁直尖利的聲音一下充盈了整間牢室,卻是幾個大穴上立即被紮進了銀針,臉色一下就煞白了起來,“你……你怎麼敢誣陷先帝爺!”
“誣陷?”紀绮搖了搖手指,“說實話怎麼能是誣陷呢?說實話,我現在拿着這份诏書也很頭疼,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是個賣國通敵的罪證啊。你說……”
她揚了揚指縫裡的銀針,輕笑了幾聲,“我如實告訴了陛下,陛下會不會覺得我是旁觀者清,頓悟了什麼?”
袁直頭上的冷汗順着額頭滑落到行刑台,不知是心虛還是膽顫,“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紀绮狀甚無辜的指了指自己,“哦,對了,我是想問你袁總管一個問題,那個小皇帝,當年你們是不是藏在了宮裡?”
袁直聞言,頓生出一股寒意,手不住的微微發了抖,卻是稍稍避開些紀绮的逼視,哼哧了一聲,“一個黃毛丫頭,胡說些什麼!”
“真的是胡說嗎?”紀绮手裡的動作不減,又是幾根銀針插進了袁直的體内,他的面色瞬時如肝,急喘着氣,怒視着她,“袁總管,你小瞧了梁氏一族。”
梁氏一族?
袁直隻覺得渾身劇痛不已,腦子已經跟不上思路。
在腦中搜尋了好一會,他忽的覺得渾身的寒毛都要倒立了起來,“你……你和梁氏一族是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