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姐何必如此生氣,畫是你的,放不下的心結也是你的,與我又有什麼關系?”紀绮攤攤手,覺得好笑。
杜四娘子瞪着她,眼中沖着皿,“怎麼與你無關!你想怎樣?你想毀了我,想毀了我夫家。你一定是這樣想的對不對,你一定是這樣想的!”杜四娘子縮了縮身子,“就因為我一句話,你就要這麼狠心,真不愧是錦衣衛的後人。”
錦衣衛,又是錦衣衛,果真是錦衣衛。
其實自己也擔心過,畢竟多年未曾見面,沒有任何感情。
更何況,杜家畢竟是文官世家,對錦衣衛是天性的抵觸。
隻是她沒有想到抵觸和厭惡原來是一線之間。
“四姐姐。”紀绮的面色沉了沉,“這與我是誰的後人無關,誰心中有鬼,誰才會疑神疑鬼。”
“就是你!”杜四娘子狀甚瘋癫的指着紀绮破口大罵,“你想要害死杜家!你想要害死杜家!”
“我想要害死你的話,那幅畫我就不會讓你當場帶走了。”紀绮笑笑,“四姐姐還活着,不是讓你來胡思亂想的。”
她在這杜家裡衣食無憂,天塌了有父母頂着,未來的人生有父母籌劃,她需要擔心什麼?
什麼風浪都沒有經曆過的人生,便隻剩下了無端的嫉妒和猜忌。
嫉妒着周圍的姐妹們今天買着什麼好的珠寶了,猜忌着這個世上的人是何用心,猜忌着自己是不是有一天會跌下了心中的神壇。
這種肆意又洋溢的日子是她曾經期望的,上一世她沒有經曆過,這一世她更是不可能經曆了。
“四姐姐,那幅畫在哪兒?”
杜四娘子看着紀绮的平靜,心中怯怯,呼吸都有些不勻,“關你什麼事!你又想做什麼。”她的身子不住的向後縮着,直到整個後背都瑟瑟的抵在牆上,“你滾!你滾!”
紀绮搖搖頭,平色看着她,“今天我要是走了,你又想怎樣?繼續裝瘋賣傻嗎?你害怕說出來會影響了你的婚事,但是不說又怕會影響了整個家族。”
杜四娘子的神色動了動,卻是抖了抖唇,什麼話都沒說。
紀绮動了動嘴角,繼續道:“你的害怕不過是心中所生,而這真想究竟為何?一個殊字?開什麼玩笑,難道這世上的人都不要用這個字了嗎?”
杜四娘子的眉頭明顯的蹙了起來,“你到底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藏着掖着的那幅畫,那個字,根本就不是事兒。”
不是事兒?
杜四娘子的心猛地震顫,不是事兒的話她說得這麼信誓旦旦?不可能,她一定是故意這麼說,一定是想要引誘她交出那幅畫。
戒備,仇恨。
杜四娘子的眼中充斥了對紀绮的厭惡。
厭惡,這樣的眼神真讓人受不了。
“你要真是擔心,不如把這幅畫給燒了不就好了。”
“不行!”杜四娘子斷然拒絕,“不行!絕對不行!”
紀绮嗤聲道:“為什麼不行?”
為什麼不行?這又什麼可問的。杜四娘子怒視着她,“這是……”
“這是你未來的夫君題的詞?所以你就不能扔了不能毀了?”紀绮的聲音一下提了幾分。
夫君的饋贈,夫君的期許,這一切都在夫君的野心面前不值得一提!
她是經曆了多少的磨難和煎熬才悟出這麼痛的覺悟,那是怎麼都看不慣别人還沉浸在這份癡迷中的。
“你還未過門,就能得到夫君的題詞,隻能說明你們兩個在定親前就已經熟稔,既然早已相熟,又何必在乎了這一副詞一幅畫。他要真的在乎了你這個人,又怎麼會在這些小事上與你斤斤計較!”
“這不是小事!”杜四娘子捂着耳朵直搖頭,“你懂什麼!你一個錦衣衛的後人懂什麼!你隻知道陰詭構陷,你就是沒安好心!你想破壞我的姻緣,你好歹毒的心思!”
決不能毀了,這幅畫怎麼能毀了!
紀绮攤攤手,“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好勸的了。隻是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和三夫人講明,便是姐姐你一直在裝瘋賣傻!”
“我沒有!”杜四娘子的面色早已失了皿色,頭上蒙着的紗布透出隐隐鮮紅,“我沒有我沒有……”
不能毀,也不能讓她告訴了母親。
告訴了母親,一定會被母親逼問,到時候壞了馬家和杜家的姻親關系,那她就是最大的罪人了。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她忽的瘋叫一聲,惡狼一般撲向了紀绮。
紀绮早就料到,伸手一針插進她的穴位中,穩穩的站在床邊看着杜四娘子。
杜四娘子隻覺得脖間一麻,整個人酥軟了一般癱倒在了床邊。
她驚恐的看着紀绮,隻覺得身子漸漸失了力,整個人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毫無知覺。
“四姐姐别怕,這種毒不要命的。”紀绮慢慢的撚出了銀針,“這種毒隻會讓你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等到睡醒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到時候你就會發現,你擔心的事情并不會發生,什麼都不會發生。”
杜四娘子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幾天以來未能入睡的警惕都漸漸失了力,整個人昏昏沉沉,似乎她的話有了魔力一般,真的就要陷入了夢境。
不能睡啊,不可以睡。
紀绮靜靜的看着她陷入夢鄉,勾了勾嘴角。
宮裡的貴人們常常也睡不好,那些太醫院的太醫們總是開些安神湯,可是湯藥到底傷身,久了大家可都不願意喝。
隻是睡不着實在讓人不适,于是她便想了辦法把藥劑凝在銀針上,在針灸了安眠穴的時候,藥力會随着針灸一起滲透,如此便讓人覺得是因為針灸的原因。
自欺欺人。
就像這個杜四娘子一般,她以為守着一幅畫就能安然度日?才不會呢。
紀绮收起銀針,站起身來拂了拂衣裳,在杜四娘子的床上翻翻找找起來。
這麼重要的東西,她是不會離身安置的。這麼些日子都裝瘋賣傻的賴在床上,還不是為了守了這幅畫嘛。
她探手伸去床褥底下細細的搜尋了一番,慢慢的從其中拉出一隻布包,打開一看,果然是那半幅的落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