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林曦晨穿着自己設計的一款西裝正在茶館裡等人。這款西裝他很滿意,做好之後他是想在某個比較嚴肅莊重場合下穿的,既體現出他的年輕有為又能表現出些許成熟大氣。現在這個場合似乎就比較需要這種衣服搭配。為了這次見面,他還提前給手機設了靜音模式,盡管不知道今天她的話題會是什麼,可是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哦,不對,之前見過面,準确地說,這是第二印象,不管怎麼說,這個女人對自己很重要。他可不想給她一個壞印象。
約定時間快到了,林曦晨看看門口,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視線裡。他急忙站起來待對方過來之後才坐下。林曦晨有些緊張,他調整一下姿勢,正襟危坐給對面的女人問好之後對她的問題有問必答,女人衣着考究,穿着得體,正是李筱雅的母親吳蓮。
其實她來之前想了很多,也和李勝博說了自己的擔心,但李勝博認為李筱雅不可能做出那種事,尤其是在大學裡。她很潔身自愛。再說她現在可是空窗期,徐玉新訂婚了,林錫澤有了劉念熙,李筱雅能和誰呢?吳蓮認真觀察了李筱雅幾天,她每次去吐的時候都那麼像,而且在農村究竟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也許隻有林曦晨能給她這個答案。
“你們在農村的時候有沒有人欺負筱雅啊?呃,我是說我看她這幾天好像有些累。”吳蓮沒有開門見山,她和林曦晨聊了一些他的大學生活後才把話題轉移到這上面,她努力想讓自己的問題自然一些。林曦晨一直搖頭,有他在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呢。
“那你們一直都在一起嗎?”
林曦晨搖搖頭,“也不是一直在一起。不過村裡的人都很和善,不會有人欺負筱雅的。償”
“村裡的年輕人每天都幹什麼?你看見了嗎?”
“年輕人?”林曦晨想了想,“好像都出去打工了吧。這個我具體也不知道,反正我看到的都是老人居多。阿姨,您是有什麼事嗎?”吳蓮清早打電-話約自己難道就是為了這些事?難道她懷疑有人欺負李筱雅?這怎麼可能呢,那裡民風淳樸不說,自己這個護花使者難道是白當的?
吳蓮不知道怎麼說,她在想會不會有人強迫了李筱雅?可是看她情緒也不像,難道真的是自己多慮了?
“那你知道她現在有男朋友嗎?”
林曦晨再次肯定搖搖頭,自己一直沒有放棄,她的男朋友隻能是他!“我很喜歡李筱雅,我也一直在努力,不過筱雅還沒有答應我。”他回答得很誠實,盡管不知道吳蓮問他這些問題有什麼目的,不過至少要讓她知道自己的意思。
吳蓮點點頭,最好希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或者她哪天找個借口陪筱雅去做個全身檢查比較好,這樣也就放心了。手機傳來短信的聲音,是李筱雅,她告訴吳蓮這幾天臨近畢業系裡聚會很多,所以就住在宿舍裡,不回來了。
她把手機放進包裡,把茶單遞給林曦晨,問他想喝什麼,絲毫沒有注意到一個黑皮膚的男人已經站在她旁邊了。林曦晨擡頭看了看,男人應該是非洲人,還穿一身黑色中山裝,除了微笑露出的白色牙齒之外,一身的黑,他站得猶如白楊樹一樣筆直,看他的年紀應該是四十歲左右。他和吳蓮認識?會是什麼關系呢?沒聽說李筱雅家裡有親戚是黑人啊?
“阿姨,這個……”
“嗯?”吳蓮這才注意到身邊的人,她有些吃驚,這個人是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自己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他是誰?為什麼在這裡?要幹什麼?
看着吳蓮一臉的納悶,林曦晨知道他們之間并不認識,那他為什麼找吳蓮?認錯了人?“請問你能聽懂中文嗎?”他用英文嘗試着和他交流,黑人卻并不看他,而是示意吳蓮看窗外。
吳蓮站起來看向窗外,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隻能努力撐住桌子免得讓自己摔倒,外面站着的中年男人沖她微笑,吳蓮知道自己沒有認錯,她有些吃驚,看了看外面的男人又看了看黑人,問道:“你們一起的?”
黑人點點頭。
“那你先出去等我。”有些事情遲早要面對,有些人遲早要見面。盡管她等一天等了好久,可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她卻覺得有些害怕……吳蓮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她手心已經微微出汗,她很想往外面看,卻又害怕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這種複雜的心情讓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絲毫沒有注意林曦晨關心的問候。
“阿姨?阿姨?您還好吧?”
“啊,我沒事。”頓了頓,吳蓮拿起包:“不好意思啊,小林,今天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改天再好好請你喝茶。”
林曦晨應了一聲就看見她匆匆出門的背影,可是在看到他們之後猶豫了好久才繼續走上前去。
剛剛那個中年男人伸出雙手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我們回來了。”
“李建哥,好久不見了。”吳蓮靠在他懷裡,她知道他回來了,那麼另一個他也回來了。而且剛剛李建說得那麼明白,是“我們”。
“真的是好久不見,小蓮。”他對她還是當年的稱呼“小蓮”,不管過去多少年,似乎他們之間永遠停留在最初相見的那一年。
那一年,她情窦初開,有了自己的意中人。他叫李勝博,人如其名,知識淵博,學識深厚,不管是待人還是做事都透着一股儒雅。可是父親卻偏偏不同意,在他心裡,唯一配得上吳蓮的就隻有高大英俊也很聰明能幹的李建。李建是他好兄弟的孩子,當年兩個人說好了是要結成親家的。後來好兄弟過世,李建就一直在他身邊生活,那麼些年過去了,李建在他栽培下成了他的左右手,更是他眼裡的好女婿。對于李建,吳蓮是不反感的,每次和她出去的時候他都穿一身中山裝,很陽剛很帥氣,親切地稱呼她“小蓮”。可是吳蓮對他就是沒有感覺。她把他當做哥哥,親哥哥的那種。他們之間就是一種兄妹的感情。當時父親已經有了去美國的想法,那個時候出國的人還不多,他想先去香港,然後從那裡去美國。因為抗婚,父親一氣之下就把她鎖在家裡,想等開船的那天再放她出來帶她一起走。可是她還是逃了,在開船的一刹那,找了借口跑了出來,在岸上看着父親和李建焦急無奈又帶些憤怒的身影,她知道也許自己以後都不會再見到他們了,可是身邊有李勝博,她不後悔……十多年之後,李建在美國輾轉聯系到了吳蓮,她很想和父親好好聊聊,可是他卻始終不肯接她的電-話……
“吳叔這些年一直很想你,快上車吧。”看着吳蓮陷入往事的沉思中,李建輕輕提醒她。
這些年他會是什麼樣子?白頭發多了嗎?瘦了還是胖了?身體還好嗎?吳蓮有太多的疑問,拉開車門的一刹那,看到朝思暮想的父親就在眼前,眼淚似乎就要流下來。
“怎麼?見到我不高興啊?還像小時候一樣哭鼻子。來,讓爸爸好好看看,二十多年沒好好看看我的女兒了,嗯,和你媽媽年輕的時候一樣漂亮……”吳平慈愛地看着她,吳蓮此時再也抑制不住撲到他懷裡說了那聲很多年沒有說過的話:“爸爸,您肯原諒我了,終于肯原諒我了……”
“好孩子啊,我們畢竟是一家人啊。再說當年的事情爸爸也有不對的地方。這麼多年爸爸也很想你啊,隻是,你也了解爸爸的脾氣,唉……”
“爸爸,都過去了,過去了。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這次,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吳蓮緊緊靠在父親的懷裡,拼命呼吸他衣服上還和當年一樣的煙草味。這味道太熟悉了,吳蓮知道自己又可以像以前一樣在父親懷裡撒嬌了……隻是,她不年輕了,父親也老了……再親密的感情也經不起時間的打磨,這些年,在他們不了解彼此的生活中,慢慢流逝了……
“吳叔,小蓮,當年的事不要再說了,重要的是現在。”李建想緩和一下車内的氣氛,于是換了個話題:“吳叔,您不是很想見筱雅嗎?小蓮,你知道嗎?你每年寄給我們的照片吳叔都一直保存着呢,我們也是一直看着筱雅長大的呢,哦對了,她小學的獎狀現在還挂在舊金山老房子的牆上呢。”
“對,對,筱雅也不小了吧?該畢業了吧?有男朋友沒有?什麼時候放假讓她回來我看看她。”
車子在回家的路上奔馳,車内三個人聊得很開心。吳蓮知道吳平這次回來是想把美國的産業逐步轉移到國内,他老了之後身體越發地不好,這次回國,一方面是因為工作,另一方面也是也來越想念吳蓮和李筱雅。
“爸,那以後不走了好不好?和我一起生活吧。”
“你們不嫌棄我嗎?人老了哦……”
吳蓮小孩子似的緊緊抱住吳平,“我要把之前沒有照顧你的日子都補上。爸爸,以後的日子,我陪你,我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