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攤開雙手,一副睡意泛濫之态,瞳孔顔色愈來愈淡,看起來就像是水銀球一般,閑情惬意并慢悠悠解釋。
“我是奉黎川公爵之名遊走在這地下洞窟裡,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你們……你們應該是黎川公爵說過的長天和諺火吧?你好,吾乃銀袍法師,奧古斯汀!”
“你怎會出現這裡?”諺火擺出防守姿勢。
奧古斯汀幽暗深邃的冰眸子閃過一絲誰也沒法捕捉到的光芒,背靠着滑不溜丢的洞壁交叉雙手于兇前,嘴角噙着一抹放蕩不拘的微笑。
下一秒,他意外指着他們身後沒有路的洞壁,冷笑道:“你們從這兒出來了啊!”
哧的一聲衣角大幅度劃開空氣,餘音繞耳。
長天和諺火連連後退幾步,擺出一副随時可以出招的姿勢,不約而同地質問:“你有什麼意圖……”
恍惚之間,一股掠耳微風輕撫過他倆的脖子,氣流盤旋之處閃出一個懶洋洋的身影張開雙手搭在他們肩上,壞笑地抱住他們往前走,輕輕吐氣。
“别怕嘛!我又不是壞人……”
“放心,我不會告訴黎川公爵!嗯?你們言簡意赅一點,直接和他說這是雙足飛龍的墳墓就行了。”
這人太深不可測了……輕而易舉就在他們眼皮底下瞬間移動,這毫無疑問是空間魔法。他們更驚訝自己心思被奧古斯汀一覽無餘,仿佛身無衣物、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一樣。
“無需多言,我們走吧!要是黎川公爵起了疑心,你們可會吃着兜不了走。”
“你為何要幫我們?”一言不發的長天終于發問。
“嗯?因為我喜歡你們呀!這個理由可以嗎?小榛子!”奧古斯汀皓齒明眸的将臉貼近長天,鼻尖輕輕的觸碰了對方的臉頰,咧着嘴開懷大笑。
什麼鬼?!長天當下後撤一步,腦瓜子重重地磕在洞壁上,疼得他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可他顧不上天旋地轉的暈眩,内心猜疑就像暴走的熒屏,刷出好多條問号和感歎号……
無非就是如此諸類:這家夥怎麼回事?怎麼做到探知我過去的回憶。
“小榛子?你是在叫他麼?”諺火湊過來,嬉皮笑臉。
“嗯啊!”奧古斯汀眼珠子轉一圈,“你們權當我會讀心術吧!”
“再這麼叫我就對你客氣了,除了爺爺沒人知道我的小名。”長天當即發起了激烈抗議,怒眼豎眉。
“嗯,那叫榛子吧!”奧古斯汀一臉歡樂地搭着他倆朝着出口走去,“還有哦,你們可要答應和黎川公爵合作,以後咱們就能一起開心玩耍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信不信我一拳揍飛你?”看着這出場特别酷炫高冷的人一瞬間變成逗比,一想到今後要面對兩個逗比,長天忍不住吐槽,他們一旦開啟歡迸亂跳的模式,還不把我折騰瘋了?
不行,堅決拒絕。
奧古斯汀一把捂住他嘴鼻,臉色瞬變,大有眉目犀利刻骨刀之勢,冷冷地抛話:“你确定能把一個空間系的銀袍法師揍飛?”
長天發現原本怒視着奧古斯汀的舉止雖然沒變,但視線裡的對象卻換諺火,連同身體所處的靜止姿态,也移動到奧古斯汀所站的中間位置,雙手很舒服地搭在一臉茫然的諺火和言笑自若的奧古斯汀肩上,俨然和臉上怒形于色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
“雲縱王子開眼之際能做到的事情,我一樣也可以做到!”奧古斯汀斂色轉過頭來,擲地有聲。
諺火心中盤算地說:“銀袍法師?從未聽聞過這世上還有銀袍法師,你該不會是欺騙我們吧?”
奧古斯汀咧了一下嘴:“嗯?實際上銀袍法師是我自封。”
他冷峻眉梢微微上揚,接着說:“法師鑽研不同方向會帶給他們截然不同的結果,世人擅自給法師定下等級,将其分為魔法學徒、初級法師、中階法師、高階法師、超階法師、禁咒法師,除了魔法學徒和禁咒法師外,其餘還細分三階。可是塞爾會那般家夥偏偏不吃這套……”
“塞爾會中大緻有紅袍法師、白袍法師和灰袍法師。由于這個政治機構太過神秘,沒人清楚他們内部階級。”諺火插話。
面對諺火還算是有些見識的分析,奧古斯汀不明意味的點點頭,載笑載言。
“通常選擇了變化系和防護系的法師會披上白袍;研究咒法、塑能和幻術三個派系的法師會選擇紅袍;權衡着内心的善惡、氣力和地位都達不到标準的法師隻能披上灰袍。當然,還有披上黑袍的法師,這類家夥通常是死靈、預言和附魔領域的專家,總之還是小心為妙。”
長天冷淡地說:“你還真是閑,自封為銀袍法師……我看八成是男巫吧!”
“嘿榛子,你可别搞錯了巫師和法師的區别。法師隻是巫師中一個部分,但巫師并不一定是法師喔!”
奧古斯汀最喜歡調侃他,搞得他渾身都不自在,特别是那雙不像人類的眼睛,瞳孔顔色淡得發灰。
長天一把将諺火拉過來,隔住奧古斯汀往他這邊靠。
“哦,那你這個破銀袍法師有什麼依據?”
“我自信銀袍法師體質比其他法師強,而且……”奧古斯汀嫌他們走得太慢了,再次将手搭在他們肩上,調動一部分魔力鋪就于腳底的空間,“我還有以步行無法企及的高速度通過一段很長距離的能力!”
亂葬崗似的龍骨墳墓堆前,被迫無奈的諺火他們在奧古斯汀細微眼色下,謊話連篇将雙足飛龍墳墓的來曆捏造一下,還不忘補刀一句:這個地方沒什麼特殊,我想你們之前已經徹底将所有洞窟翻個遍,全是骨頭和石頭,幾乎什麼也沒有找到。
這番忽悠,黎川公爵半信半疑地看向他身後的奧古斯汀,在得到他肯定後才不再繼續追究下去。
在回到上層地下工廠後,黎川公爵和他們交代一些關于合作的注意事項,目前先應付好試煉祭典第二試煉,同時還不忘囑咐奧古斯汀一定要謹慎行事,不得随意在人前顯露身份。
這些啰嗦話聽得他們都快要睡着了,好不容易可以脫身,卻要坐地上軌車回到地面。
這個老精明,根本不會給他倆機會深入了解整個地下工廠,甚至連工廠的作用都是個問号。盡管諺火有意去問奧古斯汀,但他直言自己困了,進入地下軌車坐下就睡着了。
複雜多繞的地下鐵軌沒有先前過山車般的刺激,大都是以平緩地勢作為通道,直達斯瓦博拉丘陵某處瞭望塔雜草叢生的出口。這時他們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繁星密布的星空沒有一絲雲的影子,明明是下弦月時分,卻一片黑漆漆。
晝伏夜出的野獸們于灌木叢中發出的低吼聲尤為刺耳,吓得樹上的蟲鳴像斷了線的琴,戛然而止。數不清的紅燈籠在遠處夜影間閃爍着,帶着最原始的狩獵殺氣,橫掃整個恐懼籠罩的灌木林。
諺火和奧古斯汀兩個人對灌木林的騷動聲特别敏感,醞釀起體内魔力緩緩儲力。隻有傻乎乎的長天毫無戒備地面向這座似曾相識的瞭望塔,背對着危機四伏的灌木林,這可吓壞了奧古斯汀。
“榛子,你聽不到來自灌木叢的聲音麼?”
奧古斯汀咋舌地看着沒危機感的長天,微微抖動的下巴拉得好長。
諺火一把将他拉過一邊,歎着氣搖搖頭,神神秘秘地和他說:“你别問他這個,他貌似是因為戰争的緣故,導緻一部分聽力嚴重損失,對于很細微的聲音完全是未知未覺,與常人相比算是一個很大的缺陷了。”
若不是身處黑夜,長天似乎通過唇語就能将諺火說的悄悄話一目了然,但此刻烏漆墨黑、樹影綽綽,他未必知道野獸正在潛伏,更别說諺火和奧古斯汀正在接頭接耳。
“這麼慘!?”奧古斯汀這才明白他為何脾氣怪僻,想到這便不由惋惜。
諺火與他并肩作戰十餘年,從未覺得他有過低沉消極時,就算面臨無法戰勝的敵人,也不會輕易倒下。
“額,在我看來他不值得被可憐吧!”
“他可是比任何人都要堅毅,死裡逃生多少次從不輕言放棄。我認識的他,不隻是皿液裡流淌着隐忍之力、就連骨子裡都蘊含着常人所不能及的意志。”
奧古斯汀從諺火的評價中,看得出這倆人相互信賴、信任着,不由得感慨這是多麼羨煞旁人的情誼。假如将他們放在戰争殘酷的年代,一定能在硝雲彈雨、屍橫遍野的戰争中活下來,即便不能成就一番大事業,也能給戰争帶來另類的改變……
“奧古斯汀,你沒事吧?”
“沒事!這樣就好……我們還是注意下埋伏在灌木叢的暗殺者!”
奧古斯汀被諺火打斷思緒的刹那,驚訝地發現自己潛意識中對他倆産生一種認可心理,這讓一向性情多變的他一改往常的苛刻,會心一笑。
窸窸窣窣的動靜帶動着樹葉亂顫的撕裂聲,于灌木叢深處濺起濃重皿腥味,似是野獸襲擊了埋伏的暗殺者,誰生誰死無法定論。
奧古斯汀設置在瞭望塔的初級空間結界青鋼陣被人改變了規則,反向于外釋放出一種暴躁因子,一入夜便将密林中的野獸吸引過來。
越來越多的紅眼從周遭樹影綽綽的幽暗中冒出來,險象環生的情勢不輸于戰場上的四面埋伏。
有時候,發狂野獸比喪心病狂的人更為可怕。
潛行于夜色的某個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無聲無息地蹿到毫無反應的長天頭頂,張開遮天蔽日的翅膀,倏地噴射出一道震耳欲聾的爆音波,将地面轟炸出一圈又一圈蕩漾出裂縫的驚人能量。
“這是龍種繪靈?貝利翁蝠……”
奧古斯汀當下反應就是沖出去,想把被爆音波正面命中的長天救出來,卻沒想到他像個沒事人,一把抓住貝利翁蝠的脖子,一把将它丢出去,狠狠地砸斷了一棵細葉灌木。
諺火習以為常地拍擊奧古斯汀肩膀,笑道:“音波攻擊對他而言,效果不太好哦!”
奧古斯汀瞠目結舌地看着這個傻得可愛的男人,不得不承認傻人還是有傻福,某些看似不容忽視的小缺陷,有時候也能成為一根有用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