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是有秘密的,我沒必要事事講給你聽吧。”說實話,妙言對他有很重的戒心,現在,她隻想平平穩穩地生活,不想招惹任何人。
辛格對于這個理論感到很不屑:“家人朋友算得上什麼秘密啊,大家不都是平平淡淡地過生活,上班啊、上學啊,朝九晚五,柴米油鹽,乏味極了。”
要知道,這乏味的生活,是金妙言渴望得到卻求之不得的。她決定戲弄他一下,換了副神秘的表情:“你看那個背着牛仔挎包的女孩,她叫姗姗”,順着她修長的手指,辛格找到了她說的那個女孩。
“她的母親在她年幼的時候離家出走,父親很快再娶,繼母尖酸刻薄,總是虐打她。她在十四歲的時候離家出走。”
“然後呢?”辛格居然當真了,瞪圓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那個明顯是乖乖女的柔弱女孩,妙言見他對自己瞎扯的故事産生了興趣,暗暗好笑。
“她逃離之後,四處謀生,做過飯店的服務員、加油站的收銀小妹、手機店的櫃員,漸漸意識到,如果不能靠讀書改變命運,她的一生都将這樣低賤地活着。
“她結識了一個有錢的富商,并且和他達成協議,那個男人負責她的一切學費和生活開銷,她負責滿足那個男人的欲望。
辛格知道一直盯着人家看很不禮貌,但還是瞅了女孩好幾眼,隻見她的眉眼之間,有一絲倔強,還有一絲悲涼。“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你認識她嗎?”他好奇極了。
金妙言沒有回答他,指了另一個人給他看:“坐在你身後的那個男人,職業是大學教授,受過良好的教育,家庭和美。”
“所以,這樣的人不具備故事性。”辛格說。
“他是個同性戀。”妙言嘴角邪惡地牽動了一下:“他和妻子維持着表面上的和諧美滿,私底下卻被一個年輕的男同事誘惑。他在大學附近有另外一個家,每天兩邊奔走,扮演者雙面人的角色,身心俱疲。
“可僞裝得再好,他和男同事的事情還是漸漸傳開了,現在已經是滿城風雨,領導剛叫他談完話,妻子就打電話來讓他解釋,三天前,他的‘情人’不堪壓力跳樓自殺。
“他在喝完這杯咖啡後,就要去和他死去的‘情人’相聚了。你看,他打扮得如此莊重,似乎要去赴一場約會。可惜呀・妙言故弄玄虛。
“可惜什麼?”辛格不解地問。
“他在跳樓前最好摘掉眼鏡,甩開那雙擦得锃亮的皮鞋,不然,他的天堂之路不會走得那麼輕松。”
這時,男人的妻子和孩子走進了店裡,一家人親熱地坐在一起,吃着冰激淩。辛格錯愕了片刻,啞然失笑,這才看出這是她胡亂編造的故事,這個臭丫頭,自己居然被她編造的弱智故事吸引了。他尴尬地坐直了身子,想要挽回一點面子:“你真是個奇怪的女孩,為什麼你腦子裡會有那麼多陰暗的東西?”
妙言無所謂地聳聳肩:“那是因為,我曾經被很多人欺騙,遭受了種種劫難,才能看透人性。”
“那你能不能看出我身上的故事?”辛格目光淩冽,重新擺出了他玩世不恭的樣子。
妙言喝了口咖啡,眼睛盯着他看,亮晶晶的雙眸仿佛真能洞穿什麼,這樣帶有挑釁的目光讓辛格渾身不自在。
“你缺少愛,也不會愛人。你從未對誰愛得持久,你比我還要懷疑人性。”
辛格後背僵硬起來,臉色也變得不甚自然,他的聲音變得虛無缥缈,仿佛從很遠傳來:“你說得沒錯・
如果光陰快速倒退,回到三十年前・
不得不承認,一個人的童年,可以決定他的一生。
辛格的父母是大學同學,感情深厚、恩愛有加,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一手拿畢業證,一手持結婚證,他們的愛情神話一直在校園流傳,不知羨煞多少有始無終的情侶。辛格的父親――辛爵在一家上市公司做銷售,每天很忙,收入卻不高,再加上孩子的降生,一家三口,日子過得很緊巴,可在那段有情飲水飽的歲月,誰也不覺得苦。
可惜好景不長,辛格的媽媽被查出子宮癌晚期。這個溫婉的女人迅速消瘦,很快就病倒在床上無法起身,那時,辛格才五歲。
既要照顧年幼的孩子,又要照顧病重的愛人,辛爵焦頭爛額,而且,他在工作上兩次競價都輸給了競争對手,讓上司很是惱火,内憂外患,他幾近崩潰。
有一天,一個叫天瑜的女人出現在病房裡,她是辛爵的上司,公司老董的千金,仰慕辛爵已久,但因為他有家庭,就一直矜持着沒有表白,如今,見辛爵這麼辛苦,每天為了生計疲于奔命,她索性想要和病床上那個女人争一争。
到底天瑜和媽媽說了什麼,辛格已經完全沒有記憶了,隻記得那個女人離開的當晚,媽媽就住進了ICU重症監護室。
那晚他在病房外焦灼地徘徊了半宿,見醫生、護士們忙碌地進進出出,他一刻也不敢睡着,心裡真的好怕,怕一覺醒來就再也見不到媽媽・可惜,他的挽留毫無用處,母親的臉還是被蒙上了白被單,他還是失去了最愛他的人。
之後,天瑜肆無忌憚地挽着父親的手進出自己的家,她扔掉了母親的遺物,将辛格寄養在了叔叔嬸嬸家,父親不經常來看他,隻給他一些零用錢,這個男人似乎從自己的生命裡消失了,和他一起消失的還有某些原本鐵闆釘釘的世界觀。
辛格收起了對世界溫情脈脈的幻想,他開始變得猜忌而任性。
逆境是一種奇怪的東西,它能催生軟蛋,也能孵化出英雄。辛格之後的人生開始順風順水,一路重點小學、重點中學讀下去,不知道比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要強多少倍,他大學畢業後拒絕了父親的任何資助,也從來沒有回過那個所謂的家。
辛爵不是看不出兒子的恨意,在辛格年幼的時候,他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聽從天瑜擺布,之後創業成功,想要彌補兒子,可惜兒子已經不再接受他了。
這麼多年的運籌帷幄,以及天瑜帶給他的屈辱,讓辛爵的心變得無比堅硬,他在臨終前,将付出了畢生心皿的公司全部交給了辛格。
辛格本不打算接手的,他根本看不起這樣的“饋贈”,可是當天瑜帶着辛巫屢次闖進他的家裡鬧事,要求他重新劃分财産的時候,辛格帶着一種報複的心裡,接受了遺産,并成為辛氏集團最年輕的CEO。
野心從哪裡開始,快樂就從哪裡結束。他擁有了地位,擁有了财富,也變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雖然談過幾場蜻蜓點水般的戀愛,但生活的大部分被工作填得滿滿的,日子過得索然無味,私底下他堕落、他放縱,可午夜夢回,更多的是内心深處的空虛和寂寞。
金妙言,這個愛大笑的女孩,臉上有跳躍的陽光,眼中卻時時略過陰影。辛格不知道她曾經曆過什麼,但無疑,她的出現,如同豔陽穿過重重陰霾照進他心底,攪亂一池春水,辛格迫切想要抓住她。
辛巫和辛格長得有幾分相像,一樣輪廓分明的臉,一樣淡漠的神情,一樣修長挺拔的身形。
如果不是母親自幼在他心裡埋下仇恨的種子,他也許不會如此抗拒這個親哥哥。小時候,他沒有怎麼和辛格相處過,但心中一直留有這位大哥的位置,每個男孩在成長階段都會有一個“标杆”,作為自己的精神向導存在着,哥哥就是這樣的角色吧。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辛巫和校外的一群混混兒打了起來,被追了幾條街,筋疲力盡地躺在地上,抱着頭,承受着四面八方的拳頭,心想這次死定了。辛格在這個時候如天神一般出現,幾下就将那群人打跑了,他沒有正眼看鼻青臉腫的辛巫,一臉嫌棄的表情,但在辛巫眼裡,高大的哥哥無疑是帶着光環的。
還有一次,學校家長會,父母太忙,便打發辛格來。他課間趕了過來,還穿着重點實驗中學的校服,當接過辛巫的成績單,他的臉色陰了下來,辛格發誓,他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這麼差的成績。辛巫心中七上八下,小心翼翼地看着哥哥的臉色,他第一次因為自己這樣的成績感到丢臉。
“你連學習這件小事情都搞不定嗎?”辛格将成績單丢到他面前,“那不如不要讀了。”
辛巫緊緊地咬住嘴唇,不敢擡頭看他,心裡暗暗發誓,以後要好好努力,絕對不能讓哥哥瞧不起・
這樣的一個哥哥,怎麼會是母親嘴裡那個冷酷、自私、無恥的人呢?小時候,辛巫也覺得疑惑,可自從哥哥接管了父親的公司,便不再回來看他了,母親說,父親的公司也有自己的一半,是哥哥霸占着不肯給,小時候,他不止一次被母親拖去公司和哥哥鬧,母親的如意算盤是希望辛格能看在幼弟的份上,讓出一部分财産,可每次,連公司的門都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