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湯媛被賀維“狸貓換太子”,最終柳美人頂替她順利潛出皇城,而她本人,卻不得不配合賀維前去東宮尋找空白聖旨。
雖然給賀緘挖坑不算啥壞事,但湯媛卻幸災樂禍不起來。因為賀維也不是什麼好鳥,心思或許更危險,不管這二人誰得了好處,都極有可能對賀綸不利。
縱觀賀維的表現,其思維清晰,說話有條理,亦無自殺傾向,可見對于偷聖旨已經有了九成九的把握,絕非上趕着送死,而且就算要送,那也隻會送她。
湯媛眼睛被蒙住,腦子反倒更容易集中注意力,飛快的思量:從賀維不惜冒險帶上她,就能看出有多看重她的“開鎖神技”。故而在找到聖旨以前,她确實安全無虞。那麼找到之後呢?
必然得要滅口了。
滅誰的?
必須是她的。不然還留着過春節嗎?
滅完她再把盜竊聖旨這口大鍋扣她腦袋上,就這一條,足夠賀緘親手送賀綸歸西,宗人府絕不敢置喙。老婆都入宮盜旨了,謀反的還不算明顯?至于盜什麼旨,為什麼要盜,誰關心?
思及此處,她趨于淡定的心跳又悄然的撲騰開來,周身不寒而栗。
賀維走了一段路,掏出火折子點亮,就近尋到一盞結了蛛網的煤油燈,可喜的是裡面還有半盞火油。
挂在他胳膊上的人兒已經好半天沒有動靜,不知在想什麼。他慢慢掀開裹住那具曼.妙之軀的衣衫,露出了裡面玉雪般的半張小臉。
密道空氣流通緩慢,對于身子骨不算好的人而言,呼吸或許會有些困難。此刻,加了一層衣衫,固然可以為她抵擋潮氣和灰塵,但也可能憋壞了她。
他連忙輕拍那張小臉,“你沒事吧?”
她睫毛似是顫了顫,依然沒甚反應。
賀維萬沒想到她這麼弱,連忙捏開她阖緊的櫻唇,俯身渡氣。
湯媛往後縮了縮,避開他的唇。那一下,隻堪堪印在了她香腮的肌膚之上。
細膩,柔滑,那麼香,她好香。賀維微微的怔然,目光在她低頭露出的那一截白膩的頸子上晃了晃,轉而将她抱起,喘息道,“就知道你是裝的,騙子。”
“别碰我,我會走。”湯媛趁機推開他,裹了裹長衫,竭力鎮定的邁開腳步走在前面。這回,他沒有為難她,隻沉默的跟在後面,但時不時的會伸手扶她,防止她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絆倒。
那邊廂,景福宮内一切井然有序。
這裡的規矩不比乾清宮小多少,有能耐出入的全都是賀緘親信,尤其是太子的書房,閑雜人等壓根就沒法靠近。此地,不會有人無緣無故早到,更不會無緣無故遲到。小到一個灑掃的小内侍,都是經過層層篩選。換句話說,如果不走陳三有的路子,湯媛真不相信賀維有辦法混進去。
她猜的果然沒錯,想要進去,還真得與陳三有有關系。賀維将一個沒氣兒的小内侍丢入井中,逼湯媛換上此人的衣衫。“這是東宮書房今日的值房内侍,你記好他的對牌,扮成他,随我入内‘打掃’。”說話的功夫,他已經變成了陳三有的大徒弟祁四喜。
湯媛垂着長睫毛,眼珠子轉動,在打另一個主意:待會子一旦遇到人,她便以太醫院醫女的身份喊救命,之後再趁亂跳入井中,沿原路返回壽安宮,期間趁機換張易容面皮,簡直天.衣無縫啊。
仿佛是聽見了她肚子裡的話,賀維理了理衣襟,忽然捏起她下巴,“密道有機關,沒有我,你打不開。”
她含糊的哦了聲,實則心驚肉跳。這都能猜到!他猜到她在想什麼!!
“我不會阻攔你喊叫。”賀維伸手為她整理着散落的碎發,“如果你不怕被老三的人發現,就盡管叫吧。那可真真是如了老三的意。還有什麼比美人自動送到嘴邊更讓男人快樂的?”
他意味深長的攥住湯媛抵擋的手腕。
湯媛掙了掙,抽不回去,憋的面紅耳赤。隻聽他繼續道,“别以為落在他手裡就會比現在強。那隻能說你太不了解男人。從前,他讓着你,是因為有得到你的自信,現在可就不一樣,哄不哄着,你的心都不在,那自然是先得到你的身體。男人都很現實,不信你試試。一旦被他得逞了,你就再也見不到你與老五生的那個小東西。”
“你家孩子才是東西!”湯媛色厲内荏的嚷道。
賀維冷笑。
其實湯媛的心裡明鏡似的。這個冷笑的人固然不安好心,但他說的話也不無道理,落進賀緘手裡,就真的完了!轉而她又想起賀綸的自私、霸道以及潔癖,萬一,萬一真的發生了不幸,心疼之餘,他内心深處必然也會有些許本能的嫌惡吧……
充滿酸戾的恐吓終于震住了不安分的小女人。賀維默默看着陷入沉默的湯媛,徐徐道,“知道怕了?你這樣安靜多好。”
他雙手捧起那張僵硬的小臉,低下頭,白皙的面孔離的她那麼近,忽高忽低的,令這個努力梗脖子的女人手忙腳亂,躲也不是,不躲更不是。
賀維擁着汗毛倒立的她,淡淡道,“你聽話,事情自是很快就會結束。不然,我可能,也會對你做點老三想做的事。這樣……老五一定會惡心死,再也不想看見你,知道嗎?”
她在他手中微微發抖,卻極聰明的閉上了嘴,不給男人任何可趁之機。賀維費了好大力氣才緩緩松開她。半蹲下.身體,為她系緊内侍布靴上的繩結。
不管怎樣,内侍的布靴也比一般女人的大,而她的腳那般纖直秀氣,小巧且不禁一握,穿這樣的布靴,着實是委屈了。
半個時辰後,太子書房的内侍正好到了下值的當口。他幹爹病了,正火急火燎的躺在廬房。雖說内侍沒根,可就是因為沒根才更看重搭夥過日子的人,所以大部分内侍都會在宮裡認一門親戚,兄弟姐妹也好,七大姑八大姨也罷,但凡可靠能攀上的都會認一個走動,防的就是将來病了連個倒熱水的都沒有。這小内侍全靠幹爹養大,一路提拔至此,那孝心自然非比尋常。
他目光甫一捕捉到湯媛,立時亮了,正欲走過去催促,隻見人影一晃,祁四喜也朝這個方向走來。祁四喜是陳三有的大徒弟,除了陳三有,東宮就數他說一不二了。為此大家都很怕他,這個小内侍也不例外,立刻低下頭,壓着嗓子問安。
祁四喜哼了聲,“壽安宮的剛剛沒了,連陳公公都被支去那邊,你們一個個最好放機靈點。”
小内侍們惶恐,皆弓着腰應諾。
當着他的面兒,小内侍們隻顧着聽訓,哪裡還敢換值,于是都僵着。
祁四喜眉毛一擡,“你倆杵在這裡作甚,該幹嘛幹嘛呀。”
小内侍一個機靈,立即與同伴交換對牌,登記筆錄,都是做慣了的差事,不需要一句話都能行雲流水的做好。這樣的麻利應是稱了祁四喜的心,他微微點頭,對現在當值的小内侍道,“蠢樣兒,又發呆,幹活去啊。”
祁公公是出了名的暴脾氣,罵人的時候通常還會贈送一腳,湯媛冷不丁被賀維踹進了書房,氣的心裡直罵娘。也不知那一腳使得什麼法力,把她人都“踹”飛了,可是落地之後,摸摸屁.股,竟是一星點兒也不疼?
那将将換完值的小内侍對暴脾氣的公公見怪不怪,卻極有眼色的縮了縮脖子,飛快的消失在祁四喜眼面前。
徐太嫔殡天,這麼大的事,肯定要陳三有過去,但乾清宮那邊正在等太子昨夜批複的奏疏,那麼有資格為太子殿下跑這趟腿的人,自然非祁四喜莫屬。不過真正的祁四喜目前還未收到跑腿的差遣。
賀維從容的關上書房大門,對湯媛道,“時間有限,别說我沒警告你,景福宮看起來很好進,其實很難出哦。”
難出你還敢來?湯媛咬了咬唇,“那你可要仔細些,千萬别有、去、無、回。”
“沒事,這不是有你麼。”他手臂一探,攬着她大步往裡走,笑盈盈道,“待會若是遇上羽林衛,我就把你往懷裡一抱,用不了兩息,他們就能把你紮的比篩子還整齊……”
“你,你這個毒!男!”湯媛被他扯的前腳不跟後腳。
賀維看着她低笑,擁着渾身長刺的佳人,熟門熟路的走至與書房相連的暖閣,“渴不渴?這裡有水,是溫的。”
他輕輕試了試壺水的溫度,然後給她倒了杯,遞至她略略發幹的唇畔。
湯媛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早已幹的幾欲冒煙。她在壽安宮流了太多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