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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道歉

潛邸 周乙 4872 2024-01-31 01:07

  相親比預想中的順利,也沒有預想中的緊張,湯媛覺得譚钰人品端正眉眼間頗忠厚,一看就是好拿捏的性子,沒錯,這才是最令人放心的一點。

  她隻是看上去傻,但又不是真傻,身為一個無親無故(請忽略那個不靠譜的舅舅)的男權社會弱女子,倘若連丈夫都拿捏不住,她還怎麼在内宅混?

  想必太嫔娘娘偏愛譚钰也是出于這個原因。

  徐太嫔見湯媛對譚钰很是滿意,心裡亦不由跟着高興,那麼高玲玉介紹的那個也就沒必要再見。

  這一夜,湯媛無夢甜睡至黎明,許是昨日的“狼口逃生”經曆過于刺激,天快亮的時候她竟做了一場夢,這是繼上一個箭亭石林的恐怖夢境後,讨厭鬼再次降臨,隻是夢裡的她并不知她心意,非但沒與她合起夥來暴打賀綸,反而似是乳燕投林般撲進他懷中。

  阿蘊,帶我走好不好?夢裡的她軟軟的祈求。

  賀綸抱了她一會,說遼東不好,冬天特别冷,她根本沒法在那種地方過活。

  夢裡的她與他竟似是久别重逢的戀人,脈脈相擁,低訴着夢境之外的她如何也聽不清的情話。

  賀綸不時吻她面頰上的淚,輕聲細語的逗着她,她眼淚洶湧,仰着臉睜大眼似要銘記他這一瞬的模樣。

  “你别走,你答應過我……要帶我離開這活死人墓的。”她抓着他衣袖。

  湯媛打了個寒噤,得想個辦法趕緊醒來,還阿蘊,這不是賀綸的乳名麼?她死也不要喜歡賀綸那種人!

  翌日賀綸的内侍前來回禀景仁宮的情況,這個内侍姓張名錄,原就是景仁宮的人,在裡面頗有幾個說得上話的朋友,然而連他查了這麼些日子都沒摸清母後究竟想幹啥。

  賀綸心裡犯嘀咕,按說母後做什麼事難道不應該先與他打聲招呼嗎?莫名其妙讓大家聞湯媛的衣服是幾個意思?

  他原本隻是好奇倒也沒太當回事,隻等章皇後找他詳談,可如今看來,章皇後仿佛不記得此事,半點口風也未透露。

  越不透露就越蹊跷,母親貴為皇後,所做的每一件事定有她的道理,如果這事還跟一個宮婢牽扯上,那麼他相信湯媛身上一定有讓母親注意的東西,這東西似乎還不打算暴露出來。

  不過他也不是那等急性子,且觀察觀察母後的态度,實在不行再挑明問她也不遲。賀綸定了神,示意馮鑫看賞,整整一荷包小金豆子,張錄登時欣喜若狂,連連叩謝五殿下恩典。

  這張錄本就是個小人精兒,見着五殿下高興,忍不住又要賣弄昨日自己無意間撞見的一則消息,權當八卦說與賀綸聽了。

  卻說昨日他從内務府辦差回來,恰好經過西崇樓,那個時辰将将換防完畢,路上人煙稀少,偏他眼尖,一下就瞅見了立在老槐樹下說話的兩個人,因他認識媛姑姑,不免多看兩眼,再一瞧媛姑姑身邊的男子還是個羽林衛的中候,登時明白了緣由,傳聞果然不假,這湯媛還真是徐太嫔的半個閨女,連親都相上了,男方又是個羽林衛的小官兒,以後也算在京師立穩腳跟咯。

  張錄尚不覺賀綸變幻的神色,繼續口若懸河,連湯媛寶藍色袖端白絲線繡的蘭花瓣都如實再現。

  “想來徐太嫔已是得了皇後娘娘的默許,恐怕也早在太後跟前求了放媛姑姑出宮的懿旨,不然宮女哪敢這樣大白天的和外男私會。話說那兩人看着還挺般配的,嘿嘿。”

  所以三殿下身邊馬上就要少一個掌寝,誰來替補,還不都是皇後娘娘說了算。張錄偷眼覰了久不做聲的五殿下一眼,隻等他老人家能展顔樂呵樂呵兩聲,也不枉他搖着尾巴繪聲繪色的講述大半天。要說那媛姑姑,還真是讨人喜歡的漂亮呢!

  内侍隻是被去了根,某些心思倒也跟男人還差不多,喜歡看美人。

  賀綸垂着眼,捏着杯蓋緩緩的撥了撥水面,所以昨日這邊被他親完那邊就去找男人了?

  那句“奴婢今日之所以提前離開就是為出宮做打算”中的“打算”原來是去跟别的男人相親?

  嗯,能耐。賀綸抿了口茶。湯媛若真給賀緘侍了寝,此番他也就算了,畢竟賀緘是他兄長,若非親手相贈,哪有弟弟硬奪兄長女人的道理,可她竟打量他沒脾氣,甯願便宜個侍衛也不便宜他,就有點過分了。

  難道她不知隻要賀緘不睡她,他要她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早上說一句,晚上就會有人将她洗幹淨送來,用完登不登記在冊還得看他心情。

  明知他對她感興趣,卻連招呼都不打就跟别的男人相親……賀綸歪着頭,真不知該說她天真,還是徐太嫔天真,哦不,徐太嫔很可能就不知道他的心思。

  以湯媛的性格,再加上他當時随口那麼一威脅,她還真能憋得住,假裝跟他什麼事也沒有,是以就更不可能對人提及。

  張錄分享完八卦的心情早已從歡欣雀躍變成了七上八下,這,這是不是不該說啊,好像哪裡不對,五殿下到現在還沒笑!

  他是越想越後怕,連大氣也不敢出了。

  “張錄。”

  總算聽見回音兒了,張錄身子一緊,弓着腰回,“奴才在。”

  “這事兒除了你,還有誰知道?”賀綸問。

  “就,就奴才一人兒,奴才誰都沒說,隻跟殿下講了,不過主子跟前得臉的人肯定也知曉點風聲。”既是過了皇後和太後的關卡,這事阖宮上下早晚要傳遍,五殿下這麼問什麼意思,難道走漏風聲還要拿他是問不成?

  張錄戰戰兢兢的。

  賀綸嗯了一聲,“打量你也不是個蠢的,且當我不知這回事,别走漏了風聲,尤其……别傳進西面,明白?”

  明白明白,奴才很明白!張錄點頭如搗蒜。西面特指三殿下,也就是五殿下還不想讓三殿下知道這件事。那麼他自當不遺餘力去辦好這趟差,能瞞一日是一日。

  且說這事兒知道的人都不想告訴賀緘,再加上賀綸有意隐瞞,别說還真瞞了好一段日子。

  宮裡就是這樣,誰站在權勢的頂端誰就能指揮風雨。

  而湯媛那邊打量盛司闱也不想見到她,她的眼睛也被黃.書辣的夠嗆,幹脆請假貓在壽安宮一心一意的繡嫁衣,是的,要是就是這種速度,不管怎樣,一輩子就這麼一次,不能虧了自己。

  譚家已經送來回音,親事定在六月十二,中秋節過後迎娶,徐太嫔對照黃曆翻了半天,不錯,都是好日子,距現在也就四個多月的時間,四個多月,說慢也不慢,興許一眨眼便過去,這麼一算,湯媛繡嫁衣能不能趕上還是個問題,但她也有後招,專門在尚儀局定了一套,實在繡不完就穿宮裡繡娘做的,也是高大上。

  誰知盛司闱中邪了。

  她若不中邪怎會派人專程來接她去上課?

  接她的人還攜着名醫女,打量她若是身上不好還要現場醫治怎麼的?

  如此,湯媛哪裡還敢再請假,翌日一早揣着書重返雎淇館。不過她這幾日身子确實不大爽利,來大姨媽了,肚子又酸又痛,人也沒啥精神,怪不得前些日子連賀綸都敢頂撞,極不符合她素日三思而後行的作風。所以說千萬别惹來大姨媽的女人,煩躁起來連賀綸都不放在眼裡。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又在雎淇館那條道上遇上賀綸了,這巧合巧的委實令人覺着有點假。

  再一想盛司闱不符合常理的舉動,湯媛哪裡還會不明白,隻得打起精神來應對。

  賀綸示意她靠近點兒說話,湯媛慢騰騰的靠近一步,有意無意的用布包擋着嘴。

  “幹嘛呢,你覺得我要想親親你,這樣就能擋得住?”賀綸的話雖然不中聽,神情倒是比上回慈祥了許多,湯媛不知他又想搞什麼鬼?

  他眼睛生的極漂亮,大約是兄弟中最出色的,刻意親切望着人的時候,會令人略略恍惚,生出幾分受寵若驚的錯覺。但湯媛這個人注重第一感,她對賀綸的印象始終不好,是以被他這麼盯着……心裡實在是很不踏實啊!

  “殿下,嗯,有啥吩咐嘛?”奴婢急着去聽課這個借口就别用了,很明顯今兒個這課得聽他的。

  “你别緊張,其實我是來跟你道歉的。”賀綸唇角微楊。

  道,道歉?

  他、沒、吃、錯、藥、吧?

  湯媛瞪大無比惶恐的眼,他還不如說我是專程來找茬更令人心安呢!

  “此前是我不好,沒名沒分的便要你委身于我,還不顧你意願強吻你,吓着你了。”賀綸徐徐道。

  湯媛感覺自己快要暈過去了,他想幹啥?究竟想幹啥?

  她硬是吊着口氣警惕的望着他。

  賀綸輕咳一聲,“你說的對,不管怎樣,現在你到底還是老三的掌寝,我不能這麼做,别緊張啊,我真是來道歉的。上回嘬着你舌尖了,還疼嗎?”

  他說着輕輕捏起她下巴,似要檢查。

  湯媛這才渾身一激靈,如夢初醒,借着低頭的機會掙開他的手,重新将鼻子以下隐在布包後面,甕聲甕氣道,“不,不疼了,咳咳,殿下知錯就改,善莫大焉,無論是兇襟還是氣度都令奴婢折服感動,那這事……就到此結束,以後無須再提。嗯,奴婢現在可以去聽課了吧?”

  賀綸謙和的微微一颔首,笑道,“過獎了,走吧。”

  啊?真放她走了!湯媛都說不清是該驚喜還是驚吓,小心翼翼挪了兩步,前方不會埋了地.雷吧?

  然而她已經邁出了十五步,依然完好無恙!

  她不禁納悶,滿臉疑惑的稍稍轉過頭,賀綸還立在原地,斜眸看向她,兩廂目光一撞上,一個縮回閃躲,一個坦然鎮定。

  “怎麼,還有事兒嗎?”賀綸笑吟吟看着她。

  沒,沒事。啊,那個,奴婢能不能冒昧的問一句……湯媛遲疑的瞄了瞄他的眼睛。

  “問。”賀綸負手信步走過來,一臉好笑的看着她。

  “殿下,您,您真的不會再欺負奴婢了?”她緊張的抿了抿淺紅色的小嘴巴。

  賀綸不答反問,“你指的欺負是?”

  明知故問。湯媛若是羞得說不出話那才中了他的意呢,她偏就一憋氣道,“就是以後不再做有損奴婢清譽的事兒!”

  賀綸哦了聲,搖搖頭,“目前不會了,以後說不準。”

  你!可是剛才你分明道歉了,還說那樣做不對,怎麼轉臉就要……她都不稀罕跟他講“要點臉”這三個字。

  賀綸神情微冷,不動聲色道,“你可聽仔細了,那是為你不是我的掌寝我卻輕薄與你而道歉,很快……你就是我的了,我想做什麼都行。”

  他笑了笑,打量神情劇變的湯媛,轉身而去。

  這一日,湯媛在雎淇館待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渾身冷汗的重返壽安宮。

  她實在是很難以啟齒啊,但還是把幾天前玉泉山之行中的某個細節跟徐太嫔坦白了,吓得徐太嫔腦仁一陣眩暈,一疊聲道,“他把什麼伸進去,伸你哪兒了?啊?啊?你快給我說清楚啊!”

  湯媛面紅耳赤,“他把那個嘴巴裡的……嗯,伸我這裡。”她羞惱不已的指了指自己的嘴。

  徐太嫔松了口氣,一屁股癱坐榻上。死丫頭,說個話也不一口氣道完整,吓死個人了!轉而她又毛骨悚然起來,這下糟了,真真兒是前有狼後有虎,她命苦的丫頭怎麼一下子被兩個皇子盯上了!

  鎮靜,她得好好鎮靜,千萬不能亂。徐太嫔眼神一凝,瞪着湯媛道,“丫頭,我且問你聽不聽我的話?”

  當她連本宮的自稱都懶得用時,一定是有非常非常嚴肅的話題要讨論。

  湯媛渾身一凜,僵硬的點點頭。

  徐太嫔下了狠心,道,“我會想辦法将婚期再提前,能不能闖過這關就看你的造化了。但如果,我是指如果到了最壞的那一步……”她一瞬不瞬望着湯媛的眼睛,“你應該懂兩相權衡取其輕的道理吧?”

  湯媛倒吸了口冷氣,烏黑的瞳仁開始晃動。

  “必須這麼做。”徐太嫔毅然的望着她,一旦闖不過,她要她立刻,馬上,當天就為賀緘侍寝!

  西崇樓那邊,譚钰再次摸了摸懷裡揣着的珠花,該怎麼送給她呢,要不找人捎過去?不行,不行,那樣她會不會覺得他特膽小,沒意思呢?

  還沒等他糾結完,就被個面生的内侍喊住,“這位中候大人可是當值完畢?随我來吧,五殿下的投壺還缺個人。”

  譚钰眼睛一亮,五殿下!

  旁人是跪求這等表現的機會都不見得有,而他站在原地還沒做什麼即被欽點,怎能不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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