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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假公濟私

  “輕宸?你怎麼來了?”

  楚喬驚訝地轉向門口,以至于半晌兒也沒将伸出去替蔣少修擦拭的手收回來。

  後者淡漠地掃了眼病床上的陸璇璇,徑直走入病房。

  楚喬這才讪讪地收回手。

  “輕宸……”

  她能看出他的不愉快。

  削薄的唇緊緊地抿着,本就輪廓分明的面龐這會兒看起來愈發生硬,渾身透着一股子凜冽。

  奕輕宸暗自深呼吸了口氣,終于強行沖她露出一抹慣有的溫潤笑容。

  看到她,他便沒有辦法生氣,不是不敢,而是舍不得。

  哪怕自己這心裡忐忑泛酸難受到不能自己,也舍不得拿一丢丢重語氣去跟她說話,因為傷害她一分,他便要内疚上一年。

  “老婆,你忘了拿包了。”

  蕭靳進門,将手裡的提包遞給她。

  奕輕宸望着她,似有不安。

  “丫頭,那我就先回來了。”蔣少修識相地道别。

  “好,哥,今天麻煩你了。”

  後者黯然地望了她一眼,抿抿唇,沒再說什麼,轉身離去。

  蕭靳擱下包後,也随即退出了病房,順帶着帶上了房門。

  “老婆,我隻是……”

  他無法預料楚喬得知他調查她後會是什麼樣的情況,會不會讨厭上他?

  可他真的忍不住。

  來的路上,他的腦海中一直浮現蔣少修和她單獨在一起的畫面,方才一推開門,見她那麼溫柔地為蔣少修擦臉,他的呼吸在那瞬間幾乎是靜止的,一動,心就牽着疼。

  她進了一旁浴室洗了手,将他拉至一旁沙發上坐下。

  “抱歉,這事兒是我欠考慮了,下不為例。”

  奕輕宸忐忑的心,在那瞬間終于得以松一口氣。

  按捺下狂喜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将她摟入懷中。

  “我也下不為例。”

  楚喬笑了笑。

  他這種沒有惡意的小調查,她又怎麼會跟他計較。

  當他為她垂下那高貴得不可一世的頭顱時,她便知道,這個男人,她是無論如何舍不得傷害了的。

  “你記住,蔣少修是我哥哥,你是我丈夫。”她頓了頓,組織了下語言,繼續道:“我曾經有過一個初戀,他叫裴少修,已經‘死’了四年前,蔣少修雖然長得跟他一樣,可在我心裡,他不是他,而你還是你,我可以有無數個哥哥,但是丈夫,隻有一個。”

  若非在病房,若非不遠處正躺着個才從鬼門關遊走回來的苦情女人,他真的很想狠狠地吻她。

  将她揉進自己的骨子裡。

  她那麼口口聲聲的丈夫,縱使并未言愛,已經叫他喜極。

  他相信,終有一天,她的心裡那名叫裴少修的身影會被他完完全全給替代。

  在感情方面,楚喬是遲鈍的,又或者刻意地遲鈍,導緻她并不原非常坦白地去表露心迹。

  哪怕心裡愛得不得了,面上卻也隻是尋常那般模樣,她固執地覺得這樣藏匿自己的情感,會讓她在這場感情中永遠保持該有的主動權。

  縱使對方是愛她如生命的奕輕宸,對待感情天生便缺乏信任的她還是不敢相信這東西的可信度。

  她懷疑的,從來不是奕輕宸,而是感情這倆字兒本身。

  “你有告訴天陽嗎?”

  她收起方才敏感的話題,指指病床上依舊昏睡着的陸璇璇。

  “沒。”

  “嗯,那就好,這事兒還是等璇璇醒來了自己做決定吧。”

  “天陽說其實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那晚到底有沒有跟人發生過什麼。”

  楚喬微微皺眉,犀利道:“自己做沒做ai不知道?我改說他是蠢還是誇他單純?”

  “如果他被人下藥的話。”

  “你以為他是你?如果他被下藥,那肯定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過了。”她白了他一眼,“不過如果真的是被下了春藥的話,其實還是情有可原的。”

  奕輕宸蓦地一喜,“謝謝老婆。”

  “你高興個什麼勁兒?如果你敢給我弄回個私生子來,哪怕是被人下藥我也絕對絕對不會原諒你!”

  “這個可能性永遠都小于等于零。”他暧昧地沖她眨眼,“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奕輕宸正欲啄上她的唇,不遠處病床上的人,忽然毫無預兆地動了動手指,然後緩緩睜開了雙眼。

  “小喬。”

  陸璇璇的聲音微帶沙啞,仿佛幹涸已久的河床,飽受風沙的肆虐。

  “醒了。”

  楚喬趕忙掙脫個奕輕宸的禁锢,走到病床旁探了探她額頭。

  “還是有點兒燒,我先服你起來吃藥。”

  陸璇璇伸手制止了她,不小心扯到了傷口,惹得她咬牙輕“嘶”了一聲。

  楚喬沒問她是否還疼之類的廢話,兩人都非常有默契地避開了這個話題。

  她想了想,最終還是道:“以後别再做傻事兒了,都要當媽的了,就算不為自己着想,也要為孩子想想……”

  “你說什麼!”

  陸璇璇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似乎完全忘記了方才的疼。

  “你懷孕了。”

  後者淡漠的眸中蓦地泛起某種不明的光芒,卻又在瞬間黯淡下來。

  “别多想。”楚喬撫了撫她發,“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或許咱們聽到的看到的,并非真就是想象中那般。”

  “是不是的,都已經無所謂了。”

  她緩緩地再次阖上雙眼,“我困了,我想再睡一會兒。”

  “好。”

  楚喬疼惜地掖了掖她的被角,直到她真的傳出清長的呼吸,這才扯了奕輕宸退出了病房。

  蔣少修回到香榭麗舍,找了個鐘點工收拾好滿是皿迹的屋子,打開門正準備往外走,門口不請自來的女人卻擦過他的肩,徑直走進他的家。

  “這是,你們偷情的愛巢?”

  楚允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屋子裡的擺設裝潢,兀自往沙發上一坐。

  “私人地方,四姨太恐怕沒有資格坐在這兒吧。”

  此時蔣少修的臉上已全然再無面對着楚喬時的溫潤,轉而換上一臉冷漠,薄唇入刀削,微微泛着冷光,似要将人凍傷。

  “怎麼?這是不歡迎我?”

  “你覺得呢?”

  “或許我跟你才是有共同語言的。”

  “有沒有共同語言并不重要,隻要那個人是你想要的,就算沒有也可以變成有,這并不難。”

  他面無表情地倚在她面對的牆上,望着她,那雙陰鸷冰冷的眸子,仿佛深不見底的古潭般神秘莫測。

  “你和她之間,橫隔了不止一個奕輕宸,還有整個奕家,你以為你能有幾分勝算?”

  “勝算從來都是可以操作的。”

  “不如咱們聯手?”

  蔣少修沖她做了個“請”的動作。

  “我等你。”

  楚允也不氣惱,抿了抿唇,起身往外走去。

  蔣少修想了想,掏出手機給楚喬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下關于陸璇璇的情況,又叮囑了兩句,這才依依不舍地挂斷。

  一聽到她的聲音,哪怕再機會渺茫,他也會不顧一切地想要去試一試。

  楚喬收起手機,下意識地掃了眼身旁的奕輕宸,後者沒吭聲兒,她也就索性沒說話。

  等陸璇璇再次醒來,夜已深。

  楚喬本打算讓奕輕宸先回去休息,可他一直堅持,她也就隻能作罷。

  “璇璇,醒了,先起來吃點兒東西。”

  陸璇璇搖搖頭,“不餓,你們先回去吧,都這麼晚了,實在不放心留個護工陪我便是了。”

  “我們倆閑着也是閑着,沒事兒的。”

  楚喬強笑着。

  今天的事情實在是讓她後怕無比,得虧那時候蔣少修出現的及時,否則她就很有可能再也看不到陸璇璇了。

  這樣的事兒一次都已經讓人無法承受了,眼下醫生又說她患有輕微的抑郁症,她怎麼再将她一個人繼續扔下。

  “那你們幫我辦理出院吧,呆這兒也挺難受的,滿鼻子都是消毒水味兒,熏得人頭昏眼花。”陸璇璇抓上楚喬的手,“小喬,幫我辦理出院吧。”

  楚喬沒同意,她便一直不依不饒地念叨着,她終于無奈,隻能道:“那好吧,咱們這就回家。”

  後者這才揚了揚唇角,牽起一抹蒼白無力的笑。

  三人回到莊園,陸璇璇直接被送入了客房。

  楚喬一直陪到她睡下,熄了燈,消無聲息地退出了客房。

  門外奕輕宸正在等她。

  “怎麼了你?不是讓你先睡?”

  “少軒又在家裡鬧呢,舅舅舅媽頭都大了,這不外公讓我來找你去勸勸,你的話或許他還能聽進去幾句。”

  “發生了什麼……”

  “宸哥嫂子,從今天起我要住這兒!”

  說曹操曹操就到。

  楚喬一回頭,奕少軒才剛出樓梯口走上來,一見他們便忍不住直嚷嚷。

  “怎麼了這是?好端端又怎麼了?”

  “小韻子啊,嫁到陳家這麼多天兒了也沒見回門,這不我今個兒就去瞧她去了,結果你們猜怎麼着?”

  “怎麼着?”還能怎麼着?無非是被陳家父子倆虐得不像人樣呗。

  “她居然挨打了!”奕少軒因為氣憤,聲音又不由得大了幾分,略顯煩躁地在過道内走來走去,“該死的陳家,我就說不能讓小韻子嫁給陳學而那不上路子的家夥,小韻子在咱們家可從來都是被捧在手心兒裡的,可我今兒個去一瞧,哪兒還有半分人樣兒!當着葛素雲的面兒她還騙我,說是自己不小心磕的!磕能磕成那樣兒嘛,臉上整一個标準的巴掌印,這得多大的本事才能磕這樣兒!”

  楚喬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靜,“你也别急,俗話說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小夫妻之間有時候難免火氣大了些,緩和緩和也就好了。”

  “可我宸哥也沒打您呐!”

  奕輕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都是她在打我。”

  “嫂子,要不您去把小韻子接回來吧,我瞧着怪難受的,當時我就讓她跟我走來着,她愣是不願意,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她不回來說明她還是想在那個家裡呆着的啊,畢竟那是她夫家,她要呆一輩子的地方,好了,你别擔心,等這兩天有空我便去陳家看看,這會兒我這兒也亂着呢。”

  奕韻之又不是傻子,奕家早是已經容不下她的了,以她現在的情況還能去哪兒?

  “嫂子您還是早點兒去吧,比如明天?我跟您一塊兒去如何?”奕少軒一激動下意識地便抓上了她的手。

  “奕少軒!”

  奕輕宸的聲音驟然一冷,凜冽的眸光正死死地盯着他的手。

  奕少軒這才猛地反應過來,趕忙松開楚喬的手。

  “一時手快,一時手快。”

  “嫂子你去不去嘛。”

  “你嫂子沒空,你要去就自己去。”奕輕宸直接牽着楚喬的手便往卧室走。

  奕少軒仍不死心,又追了上去。

  奕輕宸直接“砰”地一聲砸上了房門。

  “輕宸,韻之的事兒,要不咱們還是把實話跟少軒說了得了,總瞞着他也不是個事兒,遲早總還是要知道的。”

  楚喬順勢将腳上的高跟鞋一踢,後者體貼地幫她拉下背後的拉鍊。

  “别管他,都這麼大了,又不是缺心眼兒,他若自己看不出來便讓他繼續蠢着吧,你去說了他也不見得會相信。”

  楚喬仔細想了想。

  也是,奕少衿來來回回跟他說了不下百次,結果反被他誤認為是挑撥。

  “老婆……”

  “嗯?”

  楚喬回眸,後者直接将她攔腰一抱,喑啞溫柔的嗓音輕輕拂過她耳畔,仿佛呢喃,又帶着些許壓抑的野性,“很久沒在浴室裡……”

  寂靜的夜,暧昧劃破空氣,嬌媚注定會被征服。

  第二日清早,兩人均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吵醒。

  楚喬不悅地皺了皺眉,眯瞪着惺忪的睡眼,身旁的起床氣狂躁症晚期則直接抄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朝門口砸去。

  隻聽到“砰”的一聲悶響,敲門聲戛然而止。

  楚喬不由得瞠目結舌。

  少說五米開外,而且還存在一個浴室的拐角,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沒過一會兒,敲門聲便再次響了起來。

  “喬醬……”

  隔着厚重的房門,依稀能分辨是小谷千代的聲音。

  “别鬧,我先去開門。”

  楚喬掙脫開奕輕宸的禁锢的懷抱,吻了吻他的迷人的側顔。

  “怎麼了千代?”

  她系好睡袍的腰帶,打開房門。

  “樓下,吵架,陸醬。”

  許是着急,一張嬌俏的小臉憋得通紅。

  “穆天陽來了?”楚喬一急,也顧不得換衣服,裹着睡袍便下樓去了。

  小客廳的内關得緊緊的,不時能傳出微弱的争執聲。

  楚喬輕輕退了一把,見沒動靜,趕忙吩咐一旁的呂管家取來備用鑰匙。

  楚喬進去時兩人各自坐回到沙發上,穆天陽似乎還想說什麼,陸璇璇撇過頭去沒理他。

  “你想幹嘛?”楚喬不悅地眯起眸,冰冷的語氣依舊昭示她此刻壓抑的怒火。

  “是我讓他來的,我要跟他離婚。”

  陸璇璇面無表情地坐着,一張蒼白的小臉繃得緊緊的。

  先前一直想着逃避,不敢面對,但現在不一樣了,從楚喬告訴她她懷孕了那一刻開始,現實硬生生将她拖回到這場噩夢中,她必須快刀斬亂麻,迅速地處理掉一切,才能保證他沒辦法在她手裡搶奪孩子。

  “我絕對不會同意的!”

  陸璇璇淡漠地掃了他一眼,盡量掩藏眼裡的情緒,“婚内通奸,你同不同意恐怕都不重要吧!”

  “老婆,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把那事兒都處理了的,絕對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别,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都已經過了這麼些日子了,若是你有心,早就辦妥了,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穆天陽,咱們離婚吧,幹脆點兒,就像你偷情這麼幹脆,如何?”

  死過一回,陸璇璇明顯冷靜了許多。

  “老婆……”

  “就這樣吧,你可以走了,下午我會讓律師把離婚協議書送到酒店給你,放心,我不會要你一毛錢,哪怕你是過錯方。”

  陸璇璇說完,頭也不回地離去。

  穆天陽欲上前去追,卻被楚喬一把攔了下來。

  “小喬,你幫我,你幫幫我。”

  “幫你什麼?該怎麼做其實你自己心裡有數,遲遲沒那麼去做說明你根本無心,既然無心,我又如何能幫得了你?”

  “不是的。”穆天陽歎了口氣,扶着額頭重新在沙發上坐下,“她在來找我之前已經去過我家裡,我父母的意思是,給她一筆錢讓她生下孩子走人。”

  楚喬冷笑了兩聲。

  “伯父伯母這算盤倒是打得精,裡外都不虧,媳婦還在,孫子也有了,隻是璇璇呢?你們有誰考慮過她的感受嗎?合着就讓她委屈一輩子幫你養私生子?”

  “我這幾天也一直在跟家裡溝通,隻是……”

  長輩對待子孫的問題上,無可厚非都是多多益善,尤其是穆家這樣的豪門。

  楚喬忽然覺得慶幸。

  幸虧她嫁的是奕輕宸,幸虧他是奕家的人。

  那麼一團和氣的豪門恐怕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家了吧。

  想起上回她誤會奕輕宸出軌時,奕家人齊心協力地幫她收拾他,哄她開心。

  面上不由得柔和了幾分。

  或許穆天陽在處理善後的問題上真的是沒有太多的話語權吧。

  隻是他做出這個事兒來,本身就已經是最大的過錯。

  “你先回去吧,免得刺激她的情緒,我最多隻能從中調解,畢竟做主的還是她自己,俗話說甯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若是她還有心跟你過,我又怎麼可能會去阻止。”

  楚喬抛下話,估計是依舊沒從餘怒中緩和過來,扔下他自己便走了。

  奢華的卧室内,身材勻稱的年輕男人依舊躺在床上淺寐,精緻的五官猶如鬼斧神工的雕琢,健碩的身軀未着寸縷,仿佛一副絕世美男圖。

  楚喬悄無聲息地推門進去,望着他這般孩子氣的模樣不由得無奈地淺笑。

  輕手輕腳地上前,欲替他蓋上被子,誰知那沉眠的雙眸卻忽然毫無預兆地睜開。

  “老婆。”

  他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上。

  “别鬧,待會兒我還要去商會一趟。”

  溫暖的大手輕輕撫上她的小腹,暧昧的氣息無聲地劃過她耳畔。

  “這兒什麼時候才能有顆屬于我的小種子?”

  她瞪了他一眼,帶着鮮有的嬌羞,“不是一直都有種子嗎?隻是還沒發芽而已。”

  “那我再來幫重新耕耘一下吧。”

  他忽地一個翻身,将她壓在身下……

  用過午飯,等楚喬離開莊園,奕輕宸這才給蕭靳打了個電話,讓他立馬到莊園來一趟。

  “奕總。”

  蕭靳叩響書房的門進入,擦得锃亮的皮鞋無聲地走在地毯上,恭敬地立于窗畔那男人欣長身姿背後。

  “京都商會的會長?”

  “湯成?您是想?”

  “換一個。”

  “好的,我明白了。”

  “蔣家大少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給他找個好媳婦兒管管了,蔣太太管不住他,成天兒地到處跑也是不像樣的,哪有一點兒繼承人的樣子。”

  奕輕宸的臉上莫名閃過一絲冷意,看得蕭靳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若非怕夫人傷心,恐怕蔣少修此刻早就不在了吧。

  “是,我知道了。”蕭靳微微颔首,“陳家那邊最近都在為不久後的選舉活動,似乎還找到夫人那兒去了,要不要?”

  “由着吧,小孩兒過家家似的,夫人想提攜哪個,你在後邊兒推一把便是了,隻是要記住,千萬别讓她瞧出來,那小東西精着呢!”

  “好。”

  “對了,尹尉那邊跟湯成聯系上了?”

  提起尹尉,蕭靳臉上明顯閃過一絲不自然。

  “是,已經聯系上了,尹先生昨兒晚上才和湯成見過面。”

  “嗯。”

  奕輕宸淡淡地應了一聲,甩甩手示意他退下。

  楚喬到商會中心的時候,湯成也才剛到。

  兩人面上熱絡依舊,打了聲招呼,各自朝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商會會長改選在即,底下一桌子人出了幾名不服湯成躍躍欲試的,剩下便都是湯成的支持者。

  當選商會會長,自然是要具備被普通成員高得多的條件要求。

  光是企業資金這一項,楚喬便不可能達标。

  她是有錢,可應式集團沒錢。

  原就因着應向涪的關系她一直刻意壓着集團業務不讓發展,偏巧現在又進來個楚允,兩人自然是不可能再注資,至于她單人注資那就更不可能了,如此一來其他兩人的股份便會被壓縮,兩票對一票,否決無疑。

  楚喬不動聲色地掃了眼主桌滿臉閑适的湯成,他似乎心情不錯,方才說話間竟莫名流露出幾分笑意。

  看來,這是遇上喜事兒了。

  楚喬故作把玩手機,暗中給美蘿發了條信息命她速速去調查湯家最近的事兒。

  自從殺宋奎的那兩名兇手死後,湯家和湯成似乎都消停了許多。

  商會例會到底開了些什麼,她也沒大聽進去,一心隻在琢磨怎麼快速将湯成從這會長之位上扯下來的事兒。

  等到衆人散去,湯成走至她身旁,楚喬這才猛地回過神來。

  “楚總方才似乎有些走神,該不會是在研究人體上到底哪塊肉割起來會更刺激吧。”

  楚喬氣定神閑地笑望着他,“最刺激的,莫過于挖人眼珠順帶擱下鼻子了,這點兒湯總不是已經非常清楚了嗎?”

  “哦!對了……”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笑得愈發深意,“還有就是将人閹割,這樣的感覺應該非常痛快吧。”

  湯成的臉色驟然一變。

  他根本就沒讓人将宋奎閹割,楚喬為何有此一說?

  “湯總恐怕還不知道吧,宋奎和您家……”

  見湯成急切,楚喬反倒不說了,理了理桌上的文件,起身擦過他身側,這才别有意味地留下一句,“湯總手底下那麼多能人兒,想要知道點兒什麼那是最簡單不過的事兒了。”

  湯成冷冷地望着她遠離的背影。

  這個楚喬從來都是說話說一半兒,這樣的習慣還真是讓人讨厭。

  楚喬上車,美蘿已經在副駕駛座等候多時。

  “查到了嗎?”

  “孫小姐懷孕了。”

  “哦?”楚喬玩味兒地笑了笑,“那湯家現在豈不是又要熱鬧了。”

  難怪方才湯成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這是自然的。”美蘿淡然抿唇,似乎在笑。

  “奕韻之進醫院了。”

  “哦?不會是吃不消……”

  “正是,據說直接被父子倆玩暈過去,前後都裂了,這會兒正在市醫院躺着呢。”

  “少軒知道了?”

  楚喬忽然提起奕少軒,美蘿原本平靜的臉上莫名浮現一絲不自然,多年的職業習慣使得她盡可能地保持鎮定。

  淡然道:“知道了的,這會兒正在醫院跟陳家父子鬧呢,估計奕韻之實在也是撐不住了,聽說送去醫院時還被趕來的葛淑雲揪着頭發扇了幾巴掌。”

  “嗯,掉頭吧,去趟市醫院。”

  黑色的名貴轎車蓦地一個急轉彎,掉頭往反方向的市醫院駛去。

  VIP病房内,奕少軒獨自一人坐着,不見陳家人的蹤影,估計是丢不起這個人,都撤了。

  “少軒。”

  “嫂子,您來了。”

  奕少軒起身,在看到楚喬身後的美蘿時,原本怒意滔天的臉上蓦地浮現一抹明媚的笑容,仿佛春風般和煦動人。

  “美蘿。”

  美蘿雙目淡淡地直視前方,沒有給他多餘的表情。

  病床上的奕韻之一見到楚喬,立馬變得狂躁起來,挂着點滴的手不停地來回扯動,針頭一下從她消瘦的手背上滑出,帶出了不少皿珠。

  “你滾!你給我滾出去!我不要看到你!”

  奕少軒以為她是羞于見到旁人,畢竟她是因為那不光彩的事兒才進的醫院,趕忙安慰道:“小韻子乖,你别怕,嫂子是來看你的,有嫂子在,陳家人便再也不能欺負你了。”

  “少軒,你和美蘿先出去吧。”

  “好。”

  奕少軒一聽說能和美蘿單獨相處一會兒,當下也不顧病床上哭嚎的奕韻之,笑逐顔開地跟在美蘿身後走出了病房。

  “短短幾日不見,嫂子都不叫了,看來你是在陳家被寵壞了吧。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每天這麼忙碌,陳家父子還真是疼你,舍不得讓你有一點兒寂寞的時候。”

  楚喬見病房門合上,這才淡漠地踱步至奕韻之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楚喬,你這個賤女人,你一定不得好死!”

  奕韻之狠狠地盯着她,那憤恨的眼刀幾乎就要從她身上生生地剜下一塊兒肉來。

  “看來你在陳家還沒學乖。”

  楚喬“啧啧”了兩聲,忽然冷冷地扯過她的衣領。

  病号服寬大,奕韻之的兇口頓時一覽無遺。

  她意味深長地在她脖頸下掃了一圈兒,“瞧瞧,真是熱情如火啊!”

  “你給我滾出去!”

  楚喬讪笑着拍了拍她的面頰,“真的想讓我走?那我這就走咯?這個世界上應該不會再有第二個能救得了你的人了,所以你确定嗎?”

  “你到底想幹嘛?”

  奕韻之當然不信楚喬會那麼好心來救她,畢竟當時可是她親自提議将她嫁到陳家的。

  “倒是個聰明的。”

  “我你讓做一件事,隻要你能完成好,我會給你一筆錢送你出國,确保你下半身安然無虞,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

  楚喬的提議,奕韻之自然心動不已,隻是以楚喬對她的厭惡,真的會那麼容易地就放過她嗎?

  “為什麼幫我?”

  楚喬讪笑着搖了搖手指,“你錯了,我并非幫你,我隻是想幫少軒。”

  “你想讓我做什麼?”

  “勾引少軒,打消他對你那點子可悲的同情和憐惜。”

  楚喬這招,實則是釜底抽薪。

  奕少軒這家夥是個犟頭,又認死理兒,如今任誰跟他說奕韻之不好他都是聽不進去的,無奈之下隻能除此下策。

  奕韻之忽然陷入沉思。

  勾引奕少軒?

  如此一來,她在這個世上便真的在無所依仗了,可是如果這麼做的話,便意味着她能拜托陳家父子倆的蹂躏,能帶着一大筆錢到國外重新開始生活,而且,若是趁楚喬不備若是真能跟奕少軒發生點什麼,說不定奕少軒會收了她,哪怕隻能嫁給他做小,那也比呆在陳家要強得多!

  未來的美好,她還是忍不住會遐想。

  “好,一言為定,如果你食言,我便告訴少軒你讓我勾引他的真相。”

  楚喬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還是好好兒休息吧你,等你身體好了,咱們便開始計劃。”

  待楚喬走出病房,奕韻之這才悄悄地從被子底下摸出那隻她拿了一副鑽石耳釘跟小護士換來的手機。

  錄音中,她和楚喬的對話清晰無比。

  【勾引少軒,打消他對你那點子可悲的同情和憐惜。】

  奕韻之勾唇深意一笑。

  楚喬,經過了這麼多事兒,你以為我還會那麼傻,任你玩弄在股掌間嗎?

  “嫂子,跟小韻子聊得怎麼樣了?”

  奕少軒趕忙上前。

  “挺好的,等過些日子她身體好了我便派人接她回莊園,你放心吧。”

  “那就好,我就知道這個家裡還是嫂子您最善良了。”

  楚喬笑了笑,也沒打算去糾正他,想着等奕少軒知道了奕韻之的真是面目,自然便會明白奕家人的良苦用心。

  Brittany莊園内,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鬧。

  愛修和尹尉以及秦沫沫的到來給平靜的莊園增添了不少生氣,因着陸璇璇如今這個狀況,大家夥兒也隻能想方設法地逗她開心,轉移她的注意力,生怕她一個想不開又會做出什麼傻事兒來。

  “阿澈呢?”

  楚喬進門,狐疑地掃了一圈兒。

  明明淩澈的車子就停在院兒裡,怎麼沒在客廳瞧見他?

  他平時不是最愛湊熱鬧的嗎?

  “好像在樓上。”

  秦沫沫伸手指指天花闆。

  兩人正說着,二樓忽然傳來一陣瓷器摔碎巨大的動靜,接着便是淩澈暴怒的聲音。

  “怎麼回事兒?”

  楚喬趕忙将手包往樓上跑。

  客房門口,小谷千代松松垮垮地套着淩澈的睡袍,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不讓他離開,對面歐式雕花木架上的古董花瓶被砸落在地,瓷片碎了一地,千代赤裸的雙足上已然滲出鮮紅的皿液。

  “阿澈你又幹嘛!”

  楚喬皺了皺眉,吩咐一旁的女傭趕快去拿醫藥箱。

  “千代,你先松開他,我保證他不會走,你腳上的傷口必須先處理一下。”

  “不不,他會走,我……”

  楚喬探究的目光來回穿梭在小谷千代脖頸處暧昧的吻痕以及淩澈壓抑了盛怒的臉上。

  該不會……

  “老婆?”

  奕輕宸聽到動靜走出書房,卻見這樣一番淩亂的景象,忙擔心道:“沒傷着你吧?”

  “我沒事兒。”楚喬搖搖頭,“你先把阿澈弄樓下去,但是不準讓他出了這莊園的門兒,我待會兒有事兒要跟他說。”

  “好。”

  聽楚喬這麼說,小谷千代這麼不情不願地松了手,淩澈一掙脫束縛,立馬疾步往樓梯口走去,一張俊逸的臉黑得就像暴雨将至的天兒。

  “你願意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楚喬命人端來一把椅子,讓她就近在房門口坐下,這才蹲下身子,親自幫她處理起腳上的傷口。

  小谷千代垂眸,似乎有些躊躇,“我……”

  “我,要走了,父親他,來了。”

  “是要回去結婚了嗎?”

  “嗯。”

  從來明亮的眸此時已再無光彩,黯然的臉上寫着明顯的不舍。

  楚喬望着這樣的她,忽然便覺得心疼得不得了。

  原就知道她是要走的,隻是真到了這一天兒,心裡便莫名覺得憋悶的慌,鼻子酸酸的,眼眶微微有些發燙,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竭力隐忍。

  替她委屈,也為她的愛情惋惜。

  這麼些日子,她對淩澈的努力,她都看在眼裡。

  隻是對于不愛她的人來說,哪怕她什麼都不做,隻是出現在他面前,那都是一種錯。

  “可能,永遠,見不到。”

  楚喬的手微微一顫,消毒棉簽重重地按上她的傷口。

  小谷千代卻仿佛麻木了一般,隻是安靜地坐着,一雙純澈的眸極力地睜着,眼眶一片通紅,仿佛一隻絕望的鹿。

  當你想哭的時候,隻要用力地睜着眼睛,用力地瞪着,便能将眼淚慢慢地憋回去。

  這樣的感覺楚喬并不陌生,因為四年前的某段時間,她便是整宿整宿這樣瞪着眼睛,直到天亮。

  終究是個倔強的姑娘。

  她在心裡默默地歎了口氣。

  “沒有周旋的餘地了嗎?”

  她動作輕柔地為她貼上最後一處傷口。

  等過一段時間,經曆了新陳代謝,舊的傷口上便會長出新的肉,直到終有一日你會将它忘記。

  可是心呢?

  楚喬擡眸,望向她。

  “沒有的,很早,便定,沒關系,我滿足。”

  小谷千代吸吸鼻子。

  那次在酒店,其實她跟淩澈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隻是這一次,是真的發生了。

  她在端給他茶水了下了藥。

  要走了,沒有什麼可以留給他,唯獨這終将交付給他人的清白。

  可方才,她一想到淩澈對楚喬的愛慕,終于還是将這事兒給咽了下來。

  默默地得到已是最大的滿足,她不願淩澈就此失去追求楚喬的機會。

  哪怕這會讓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奕輕宸。

  可是喬醬,是淩澈愛着的人啊!

  楚喬替小谷千代處理好傷口,将她送回房安頓好,這才下樓。

  淩澈正被五花大綁在客廳,嘴上堵了一大塊毛巾,惡狠狠地瞪着面前沙發上滿臉閑适的奕輕宸。

  “你這是幹嘛?”楚喬不解地望向奕輕宸,“隻是讓你看着他,又沒讓你綁了他!”

  假公濟私自然是不能說破。

  奕輕宸揚起一抹無辜的笑,“他剛才要跑來着,我沒法子隻能将他綁了。”

  楚喬嗔怪地掐了掐他的臉,幹淨的肌膚上立馬浮現一抹紅痕。

  “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這點兒小彎彎腸子,家裡那麼多保镖他能跑哪兒去?趕緊給人松開!”

  奕輕宸這才不情不願地沖一旁的保镖甩甩手。

  淩澈揉揉被捆得發酸的肩,卻罕見地沒有和奕輕宸再嗆聲,轉身又欲朝門外走。

  “阿澈,咱們聊聊吧。”

  “想聊什麼?”淩澈頓住腳步,也沒回頭,“如果是幫那個瘋女人說話,那就算了,我現在心情不好,出去透透氣,小喬你先别跟我說話,我怕我會忍不住沖你爆發。”

  楚喬注意到,淩澈這次直接喊的她的名字。

  “阿澈,不管發生了什麼,先冷靜下來聽我說好……”

  “楚喬!你什麼意思!”

  奕少軒忽然盛怒地沖進客廳,“楚喬,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小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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