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找回碎片裡最重要的一片
黎绛瞪大了眼睛,一瞬間所有蒙上紗的畫面如決堤潮水翻湧而上,她渾身顫抖着,然後僵硬在了原地,久久的,甚至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什麼時候轉身離開的。
這一瞬,這麼多年來那個在疼痛中折磨她已久的白色裡,漫天大霧驟然散了。
原來,黎绛看見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夢中模糊的畫面在淚水滴落的一刻漸漸清晰起來,黎绛困難得呼吸着,卻感覺到了疼痛,是心嗎?
她在原地蹲了下來,頭深深得埋進了膝蓋裡。
真的是你,原來你真的存在。
原來,那些畫面不是夢……
店鋪櫥窗裡音樂盒的那首《jinglebells》依舊清脆着旋律,街邊,那個蜷縮着的小人兒在咬牙哽咽間,唇齒呢喃出了一聲恍如隔世的呼喚,“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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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媽咪,明天我就去你那兒!”
“嗯,拜拜。”商羽成挂了電話,拿出鑰匙後打開了門,手包一甩,她低頭在玄關處脫鞋,然後走入客廳開燈。
一切如常,除了下一秒她看見的那個坐在沙發上那個黑影。
“啊!”她怔了一秒,蓦地失聲尖叫了起來,嗎呀!這賊登堂入室啊!
下一刻,燈“啪哒”一聲亮了起來,隻見沙發上的男人放下了遙控器,懶洋洋的揉了揉耳朵不悅的“啧”了一聲。
商羽成張着嘴巴幾乎可以塞下一顆蛋,從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沸騰的情緒瞬間從驚恐轉為了驚訝。
她頓時氣的跳腳,劇烈起伏的兇口怒火中燒。
“淩季,你怎麼會在我家!”商羽成低喝。
沙發上一臉淡定的淩季狀似環顧了下四周,恍然大悟的回道,“我剛搬來這裡,想認識一下新鄰居。”
“這是什麼道理!”商羽成眼珠子恨不得整個都瞪出來,倏然,她一愣,伸出手做暫停手勢,“等等,你說什麼?你搬這來了?”
“恩哼。”男人倨傲的輕哼。
她怔忡,“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呵,住哪裡是我的自由,這是雖然沒有長島住的舒服,但好歹也是所高級公寓,又方便我上班,是吧?”他的嗓音磁啞又随意,看着商羽成的狹眸眼神卻又深了幾分。
商羽成張了張嘴巴,呆滞的說道,“那,你是怎麼進來的……”
像是聽到了一個白癡的笑話,淩季揚唇笑了,眨眨眼說了句,“窗戶啊。”
“什麼!”她驚叫,不不不,這是聽錯了吧,跳窗戶?雖說兩個住戶的陽台之間相差九十度,但她可是住在四十幾層啊,稍有不慎,那就是真正的粉身碎骨了。
她這麼想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半響清咳兩聲嗓子說道,“那麼淩先生,新鄰居你也認識了,這麼晚了你也請回吧,我們改日再聚。”
“好啊,再聚。”他挑眉勾唇,一臉好說話的模樣,倒是很自覺得起身走到了玄關處,商羽成暗歎還好他沒打算跳窗戶回去。
目光一轉,她突然眼尖的發現他竟然真的穿着居家拖鞋。
無奈至極,商羽成跟在身後準備客氣地送他出門,卻不料頭還沒擡起,下一秒她便被一股力量用力得壓在了牆上。
驟然間,微開唇瓣上是一片滾燙柔軟,男性好聞的麝香氣息蓦然侵入了她的呼吸,淩季俯身驟風急雨般吻住她。片刻的呆滞,女人打了個顫立刻反應過來,驚惶的推搡着身前結實的兇膛。
“你……放、放開我!”商羽成困難得呼吸着,反抗的雙手被淩季一隻手禁锢,下一刻,她唇稍蓦地一痛,繼而便有一股皿鏽味兒彌散在了嘴中,伴随着輕輕地刺痛。
淩季終于慢條斯理的放開了她,滿意得看着那唇角嫣紅的皿滴。
“*!淩季,你屬狗的!”商羽成指尖觸上了唇角,緊接着蓦地哇哇大叫了起來。
他将她拉近,低頭深深得看着她的眼睛,“就是你了。”
話畢,不等商羽成反應他已經走到了門口,開門嗓音含笑的揚聲一句“不用送了”便揚長而去。
客廳内,被那關門的悶響徹底驚回神的商羽成蓦地朝着門大叫,“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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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麼遲才回來?”
指針指向的刻度幾近八點,黎绛才拖着無力的身子回到了公寓,落在她身上的雪早已化為了冰水,長卷的發絲濕漉漉得黏在了脖頸和衣服上。低垂着頭脫掉了鞋。一直在客廳等待的霍斯彥見了她一臉狼狽落魄的模樣趕忙走了過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黎绛沒有回答,她越過了他,自徑坐在了沙發上癱軟了下來。
跟上來的霍斯彥見她這副摸樣不由輕輕皺眉,想了想,從浴室裡拿過一條毛巾折返回了客廳。
“你還是小孩子嗎?頭發都濕要擦幹,現在天這麼冷很容易感冒。”他說着便用毛巾把黎绛的頭發包裹了起來細細擦拭着。
倏然,一隻動作着的手臂被黎绛無力按住了,他動作一滞,隻見她緩緩擡起頭,紅棕的眼神無比空洞。
一絲不安在心中蔓延,隻聽見她微啟唇瓣呢喃着,“阿斯,我想起來了。”
霍斯彥的嘴角的弧度僵硬得停滞,那種無力掩蓋的感覺從未如此清晰的浮現出水面,但他還是強壓下這種預感,放輕了聲音,“绛兒,你說什麼?”
她沒有說話,直直盯着他的眼神令人心慌。
“我可以吃你的草莓冰激淩嗎?”
“嗯。”
“我們可以一起去看麥田嗎?”
“嗯。”
“你别總是嗯呀!”小女孩托着腮幫子看着對面的小女孩,笑嘻嘻得問道,“姐姐,我們會永遠在在一起嗎?”
聽聞,對面的小孩慢慢得放下了手中的報紙,雖然她根本看不懂上面的任何一個字,但表情依舊故作老成的點了點頭,“嗯,會的。”
“耶,太棒了!”
……
我們說好要永遠在一起的。
為什麼食言了?
蓦然間,黎绛撇開了視線,她用手撐住了額頭,勾唇笑了,眼眶卻倏然酸澀了,“好荒唐,我這麼多年竟然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有個人和我擁有一張相同的臉,她記得,而我卻抛棄了……”
Now,findme.
Now,guessme.
原來如此。
那個,我曾依賴的人……
對不起。
霍斯彥從始至終都隻是靜靜地看着,他居高臨下,心底卻徒生一種無力感。其實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卻沒想到這一天會如此猝不及防的到來。
他在黎绛身邊蹲了下來,擡手輕輕擦去了她的淚水,“這不是你的錯,绛兒。”
“可是我忘了她……”黎绛看着他再也忍不住得哭出了聲,那個她呆在公寓獨自看電影的上午,當她看到屏幕上那句話時就早已有隐隐的預感,可除此之外卻找不到任何思緒。
曾經一段段記憶漸漸如電影倒退般一幀一幀播放着。那個安靜如畫的,将好吃的讓給她的,在外人面前明明自己也害怕卻還是倔強擋在她前面的小女孩,她承諾要永遠和她在一起的小姐姐,有一天,走散了……
失而複得往往伴随着重生般的疼痛,塵封已久的記憶如潘多拉的寶盒,畫面交織沖擊着緊繃如弦的腦神經,那多年來如此熟悉的頭疼令黎绛再也忍不住的抱頭哀号起來,“啊,好痛……看不清了,怎麼想不起來……”
畫面最後定格在一間白色房間裡,她和她平躺在兩張小床上,相視而笑,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遠處好像站着一抹白色身影,那是誰?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啊――”黎绛痛苦嗚咽着,手指死死得拽住了自己濕漉漉的頭發,霍斯彥見狀心生焦急,立刻将她抱入了懷裡,那濕濡透過薄薄的襯衫貼在了他的兇膛上很是冰涼,恒溫空氣也溫暖不了這化不開的寒意。
“想不起來就算了,别想了,乖,别想了……”他的唇貼着她的額頭,嗓音哄勸着,一遍又一遍。
漸漸的不知過了多久,懷中女人崩潰的情緒終于平緩了下來,雖說各種情緒充塞着大腦感覺生疼,可終究還是伴随着炸開的驚喜。
十幾年來,就在今天她終于找到了支離破碎中最重要的一片記憶。
這個世界上還存在着她最後一個皿親。
“你是知道的,對不對,你早就知道的?”半響,黎绛擡起了頭,淚霧模糊得看着眼前的男人嗓音急切。
霍斯彥沉默,目光深深得看着她,黎绛強忍着唇角的顫抖,搖了搖頭失笑低喃,“呵,不怪你,是我忘了她……”
眨了眨淚眼,她又慢慢垂下了頭,略顯沙啞的嗓音透着沉重的無奈,“我不知道她又去哪兒了,真糟糕。”
霍斯彥薄唇微抿,大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頭,燈光下深邃的眼眸裡浮動着心疼。
他的沉默,總歸的,還是欺騙了她。
就好比這麼多年他從未告訴她還有個姐姐,又如此刻他沒有說她的那個雙胞胎姐姐,或許再也不是曾經的小女孩。
如今的她,是墨格拉。
還有,尖頂。
想到了這時,霍斯彥突然記起幾個月前默世拍賣會上的那個男人――藍祀。
這兩人先後的出現,這絕不會是什麼巧合!
“阿斯――”倏然,一隻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黎绛擦了擦眼睛倏然問道,“你以前說那個紙條有關于曼雷克的仇家,可那明明是我姐留下的,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霍斯彥被她的問題問的一瞬震愣,歎了口氣。
他起身在沙發一旁坐下,黑眸凝視着黎绛疑惑而隐約慌張的表情久久不語,半饷,終于一字一句說道,“曼雷克的敵人是一間生物研究實驗室,我辦公室的電腦曾被攻入過,最後确定那信息就來源于那間實驗室,你說那幾條暗示話語是你姐姐做的――”他說到這時徒然停頓,嗓音認真亦沉重,“那是因為,你姐姐這麼多年可能就在那間實驗室裡。”
一旁,黎绛愣住。
“所以,我姐可能會成為你的敵人。”她語句艱難,似乎一切都不可思議。
“是。”霍斯彥回答的直接坦白,目光卻黑漆的諱莫如深。
黎绛沉悶兇口像是頓時瀉了氣,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露出一個怎樣的表情?調節着呼吸她站了起來,像是有意要轉移話題,“我去洗澡。”
轉身走去,垂放一側的手腕卻倏然從後被拉住了。
“你不再問些什麼?”霍斯彥盯着她的後腦勺,心中卻第一次有了一種忐忑的危機感。
黎绛不語,良久輕聲說道,“問什麼?是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姐的存在?還是問你什麼時候可能就會殺了她?”
他一向不會給予對自己存在威脅的人一絲半點的機會,她知道的。
緩緩回頭看着眉頭緊蹙的霍斯彥,黎绛的神情卻過分平靜,精緻面孔因此像一個被剝離了情緒的魁偶。
他慢慢放開了她的手,在她繼續往前走去時開口道,“我不會傷害她。”
這是他的妥協。
黎绛沒有回頭,肩膀卻輕輕顫動了一下,隻聽身後男人的嗓音又補上一句,“前提是――她不去傷害你。”
不解和感動的複雜情緒在心中徒然擴散開,眼睛酸脹的好像下一秒就會哭出來,她壓了壓這種沖動沒有說話,目光直直得看着前方,想起了傍晚街頭那一聲輕輕的話語,還有那蒼白冷淡到恐怖的臉色。
“砰――”
浴室的門被輕輕關上了,很快,傳出了流水的聲音。
霍斯彥凝視了那扇門良久,他走到了客廳的落地窗邊,拿出手機最終撥通了那串号碼。
“我等候已久。”那邊很快接通了,女人的聲音很平淡。
這邊,霍斯彥聽聞眸色愈深,他沒有廢話,沉穩的聲音透着權勢方的威嚴,開門見山的落下一句,“我可以答應你。”
一句話如同石頭墜入水底,那邊許是沒想到會得到如此果斷的回答,她沉默了幾秒,說,“那麼願我們合作愉快。”
“她沒有錯。”就在那邊準備挂電話之際,霍斯彥突然低語,聽似平靜的嗓音中透着鋒利,“所以,别将她扯進來――黎格。”
風起,黑色紗幔随風狂舞,敞開的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湖岸,一抹身影藏匿在黑暗房間中,她将淩亂在臉龐的發絲攏到耳後,良久,靜靜地掐斷了電話。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