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少磊？！

　　顧晉宇眯起的視線裡，看到的是他眼角眉骨皆貼着創口貼，尤其是嘴角處帶着明顯傷痕，極為狼狽的模樣。

　　柯廣德尚還在住院，在醫院遇到他倒也不覺得奇怪；隻是他現在這個樣子……

　　“柯總，你這是……？”

　　顧晉宇幾步上前，黑眸睨着柯少磊，薄唇輕扯。

　　柯總？

　　被顧晉宇這麼稱呼，柯少磊顯然還不能适應過來。

　　也是了，成為柯氏企業的總裁也不過就僅僅幾日而已；這叫一向自由慣了的他，如何能夠适應得了每天西裝革履坐在辦公室裡，面對着那些他看不懂卻又每天不得不批閱的文件和那些虛僞的阿谀奉承？

　　“顧總，巧啊！”

　　柯少磊唇角扯出一抹尴尬的弧度，總不能跟顧晉宇說剛才他是因為跟柯少峰大打出手他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吧？

　　“嗯，還真是巧！”

　　顧晉宇意味深長地看着柯少磊，也就是在這說話間，他手一伸就将還被柯少磊扶着的未松開手的孟冉拉到了他自己的身邊。

　　“怎麼回事，顧太太？希希她怎麼會不見了？”

　　顧晉宇攬着孟冉的腰，垂眸睨着她，動作如此親密，語氣也難得溫柔。

　　“顧晉宇，我，都是我不好……”

　　被顧晉宇這般親昵地摟着，孟冉迎視着他的眼；男人琥珀色的瞳仁裡，女人看到了自己一臉焦急卻又無措的模樣。

　　女兒顧言希不見的那一刻，孟冉早已經方寸大亂，一個勁地自責：

　　“我明明知道醫院人這麼多，我還不看好她；希希說要到那邊去玩會，我剛才怎麼就答應了她呢？我……”

　　“孟冉姐，你不要這麼說自己，要怪就全部怪我！”

　　見着孟冉如此自責，柯少磊也是滿心内疚的。

　　顧晉宇眯着黑眸看着柯少磊和孟冉，雖然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這會從他們兩個人的話語當中他也是聽出了個大概。

　　是因為他們兩個人在醫院的“偶遇”，才會讓女兒顧言希離開了孟冉的視線範圍。

　　“監控室，顧晉宇，我們現在去監控室，”心系着女兒顧言希，孟冉緊拽着顧晉宇的胳膊，情緒激動：“江卓凱他已經過去了，希希是不是被壞人帶走了我們可以從監控視頻當中……”

　　“孟冉！”

　　孟冉後面還未說出口的話被一道呼喊聲給打斷，轉頭，她看到的是之前去監控室的江卓凱正快速朝着她跑來。

　　“怎麼樣，江卓凱？有沒有在監控視頻裡找到希希的線索？”

　　掙脫掉顧晉宇的手臂，忍着剛才崴到腳的疼痛孟冉上前，看着江卓凱焦灼不安地問。

　　孟冉想要問的，也是顧晉宇和柯少磊想要知道的。

　　江卓凱的眸光從孟冉的臉上轉到顧晉宇和柯少磊那邊，男人和男孩一個皺緊着眉頭，抿着唇，一臉肅然看着自己，而另一個的臉上則是有着跟孟冉相同緊張又帶着希冀的神色。

　　江卓凱的眸光在顧晉宇和柯少磊兩人身上停留了幾秒之後，最後又看向了孟冉，神情凝重：

　　“孟冉，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

　　監控視頻裡，記錄着顧言希是如何一步步地離開孟冉的視線範圍的。

　　一開始，這個小妮子是聽孟冉的話，乖乖地坐在一旁的休息長椅上；晃蕩着她的那兩條小短腿，自娛自樂地玩着手上的芭比娃娃。

　　芭比娃娃是小姨孟瑤送給顧言希的禮物。

　　孟仲恺自從做了心髒支架手術之後，便按着醫生的醫囑定期都會來醫院複查一次。

　　今天也是湊巧了，孟瑤陪着孟仲恺來醫院複查；原本孟瑤打來電話也是來關心孟冉“顧晉宇婚内出/軌/門事件”的，不曾想她們母女倆也在醫院。

　　于是乎，孟冉帶着女兒顧言希就在醫院裡跟孟瑤見了一面；芭比娃娃呢，也就這麼送給了顧言希。

　　顧言希對孟瑤送的芭比娃娃喜歡的不得了，一個人玩也可以玩的不亦樂乎。

　　隻是……

　　當監控視頻時間點到了十點二十八分的時候，畫面當中的顧言希她的注意力卻不在原本在玩着的芭比娃娃身上。

　　她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在時間點到了十點三十分的時候，顧言希從休息長椅上下來，手裡拽着那個芭比娃娃，朝着急症大廳通往住院部的西北出口走去。

　　小妮子她是看到了什麼？

　　也是巧了，就是在顧言希離開的那短短的兩分鐘的視頻裡，那會出入醫院急症大廳的人特别多。

　　顧晉宇和孟冉他們隻在監控視頻裡看到顧言希跟随着人流朝着急症大廳通往住院部的西北出口走去，卻看不出她到底是跟着誰出去。

　　人太多，每一個背影都有可能；四十歲的中年男人，懷抱小孩的孕婦，拎着水果籃子探望病人的大媽，穿着牛仔夾克的小夥……

　　反反複複，縱使監控室的技術人員高清放大了N倍，無奈因為是人群裡大多數是背對着監控視頻的，所以沒能拍的上正臉。

　　除了唯一能夠确定的是顧言希往着醫院西北方向走去了。

　　監控視頻室裡，氣壓非常低。

　　顧言希“失蹤不見”可謂是讓在場所有人都是一籌莫展。

　　“師傅，麻煩您再倒過去一點！”

　　孟冉死死地盯着監控視頻，哪怕剛剛已經反複看了不下了幾十遍了，她還是堅持着不放棄，确信隻要再一幀一幀地看得仔細一點，一點會發現點蛛絲馬迹。

　　“對，這裡，慢一點！”

　　又一個鏡頭被放大，孟冉瞬也不瞬地看着，仔仔細細沒有錯過任何一處。

　　不安和緊張，女人的額頭上和被她拽緊成拳的手手心上這會全部都是汗。

　　“哎，慢點，小王！”

　　适時出聲的是站在監控視頻另外一邊的江卓凱，他緊鎖在監控視頻裡的眸光像是發現了什麼，對着監控室的技術員小王說道，“往前面一點，對，就是這裡！”

　　江卓凱聲音的響起，引得原本站在窗邊接電話的顧晉宇的側目。

　　男人的濃眉一簇，難道江卓凱在監控視頻裡發現了新線索？

　　然……

　　并沒有什麼新發現。

　　顧晉宇倒是看到江卓凱遞給了孟冉一張紙巾，示意她擦拭一下額頭上沁出的細汗，并寬慰道：“孟冉别急！”

　　孟冉接過紙巾，沒有立刻擦拭而是緊緊地捏在手心，對着江卓凱點了點。

　　兩人配合默契，又重新看向了監控視頻，繼續着新一輪的查看。

　　顧晉宇看着這樣的一幕神色複雜，也是在這個時候電話聽筒裡面傳來了母親蘇荷的聲音：

　　“晉宇，你們什麼時候回來？你爸他醒了，說要看看希希！”

　　“嗯，媽……”

　　母親蘇荷的聲音讓顧晉宇回過了神，也就是在他收回眸光的一瞬，不經意地一眼，看到的是站在孟冉和江卓凱兩人身後的柯少磊，他也是緊緊地盯着視頻監控。

　　也隻是一眼，顧晉宇注意力集中在跟母親蘇荷的這一通電話上。

　　“媽，希希她現在在她小姨孟瑤這邊！孟瑤送了個芭比娃娃給希希，她喜歡的不得了！嶽父也在醫院這邊複查，我們晚點過去！”

　　顧言希“失蹤不見”，顧晉宇暫時不打算告訴母親蘇荷他們。

　　一方面是顧慮到父親顧銘鋒早上就是因為受到了刺激才暈倒進醫院的，這會才醒來，他不想讓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

　　而另外一方面，顧晉宇也希冀着這一次女兒顧言希的失蹤或許跟上次那樣也不過就是“虛驚一場”。

　　與其讓父母也跟着擔心，倒不如先瞞着。

　　顧晉宇之所以沒有采取行動也是因為這個，或許從監控視頻裡真的能夠尋到些“蛛絲馬迹”。

　　“這樣啊，”電話那頭的母親蘇荷在聽了顧晉宇這話之後，沒有任何懷疑相信了。

　　孟仲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醫院複查，這一點蘇荷也是知道的。

　　“那行，就讓希希在她小姨那邊多待會！”

　　“好！”

　　顧晉宇雖然跟母親蘇荷講着電話，但是眸光還是會往着監控視頻台那邊看。

　　“那媽我就先挂了……”

　　顧晉宇的話還未完全說完，他就看到原本瞬也不瞬盯看着視頻屏幕的孟冉突然間朝着監控室外狂奔了出去。

　　“孟冉，等等！”緊随其後的，是反應過來的江卓凱也跟了出去。

　　“媽，我先不跟你說了！”

　　“哎，晉宇，發生什麼……”事情了？

　　見狀的顧晉宇，不給母親蘇荷說話的機會就将電話挂斷了，随即也跑了出去。

　　自然也就沒有人注意到，還在監控室裡面的柯少磊，盯着監控視頻将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越握越緊。

　　…………………

　　監控視頻，唯一能夠确定的是顧言希往着醫院西北方向走去了；而慶幸的也是小妮子從醫院急症大廳到住院部出來這一路上有監控視頻。

　　隻是……

　　“醫院後院這一塊目前正在施工當中，這邊的監控視頻設施還沒有裝上！”

　　孟冉環顧着四周，正如江卓凱所說的那樣，這醫院的後院堆放着一地的建築施工材料，一片狼藉。

　　是按着監控視頻裡，看到顧言希這一路的路線，孟冉他們才來到了這裡。

　　隻是……

　　江卓凱的話卻像是一盆冷水澆滅了孟冉最後的一絲希冀。

　　因為正在施工當中，所以醫院的後院這邊還沒有裝監控。

　　因為沒有裝監控，所以監控視頻裡顧言希出現的最後一個畫面也就停在了這裡。

　　線索，真的斷了！

　　孟冉，也慌了！

　　偏僻的後院，雜亂一片的施工現場，眼前的景象讓孟冉隻覺得心頭一緊，随即腦海裡閃現出幾天前同事們的聊天内容來。

　　――聽我在公安局專門負責兒童失蹤案的親戚說，前兩天他們剛接到一宗案子，失蹤的女童是被找到了，隻是可惜啊，找到的時候人已經沒有氣息。

　　――女童是在一個廢棄的工地上被找到的，我那親戚還說那畫面簡直是慘不忍睹；女童渾身是傷，最讓人揪心的是她生前被人性/侵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女童母親當場就暈了過去。

　　――犯罪嫌疑人目前還在沒有抓到，我那親戚說以他們多年判案經驗看，這作案者是個變/态，專門對女童下手。

　　是個變/态，專門對女童下手，廢棄的工地……

　　希希！

　　孟冉的瞳仁猛地一縮，臉色瞬間煞白。

　　“顧太太？”

　　顧晉宇這會是離孟冉最近的，在察覺到她的異常之後，他皺着眉頭喚了她一聲。

　　然，女人像是沒有聽到似得。

　　“孟冉？”

　　江卓凱也覺察到了，孟冉的臉色愈發蒼白了。

　　顧晉宇和江卓凱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眼眸當中有着相同的神色。

　　也就是兩個人在對視的功夫間，孟冉突然間就朝着後院的裡面沖了進去。

　　顧晉宇和江卓凱兩個人連反應的時間也沒有。

　　“希希，希希，你在哪裡？媽媽現在過來了，你快出來！”

　　“希希，你如果聽見的話，快出來！”

　　“希希……”

　　空曠的僻靜後院，回應孟冉的隻有她呼喊女兒顧言希的聲音在回響着。

　　害怕，恐懼，慌亂，無措，孟冉隻覺得自己的心被這些情緒拉扯着，讓她現在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就像往裡面走。

　　“希希，不要玩了，快出來，媽媽帶你回家……”

　　“顧太太，你冷靜點！”

　　手臂猛地被一隻大手給拽住，同時也阻止了孟冉繼續前行的腳步。

　　是顧晉宇，他皺眉道。

　　但凡跟女兒顧言希有關的，這個女人的理智都會消失不見。

　　冷靜？又是這一句話，沒有人能夠理會得了孟冉此時此刻的心情？

　　女兒顧言希的身影就是在這裡消失的，沒有得到女兒的回應，孟冉心中的那一股恐懼感就越增多幾分。

　　因為害怕女兒顧言希會遭遇到跟女童一樣的事情，孟冉才會這麼執意地要将醫院的後院找尋遍。

　　孟冉冷靜不了，也沒有時間來跟顧晉宇解釋。

　　“顧晉宇，你放開我，我要找希希！”

　　她一邊說着，一邊就想要将自己的手臂從顧晉宇的手中掙脫出來。

　　孟冉的行為，落入到顧晉宇的眼中，自然被理解為“不理智”。

　　沒有讓孟冉得逞，顧晉宇反而拽得更緊；女兒顧言希不見了，身為父親的他同樣也焦慮擔心着，但是相較于孟冉，顧晉宇的表現更為理智。

　　“顧太太，希希她不在這裡!”

　　顧晉宇覺得有必要提醒孟冉。

　　“顧晉宇你放開我，我要進去找！”

　　孟冉此時此刻隻想要确認顧言希有沒有在裡面，既然顧晉宇不放開她，那麼她隻能自己主動。

　　孟冉伸出另外一隻手，想要扳開顧晉宇的鉗制。

　　柯少磊趕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的一幕。

　　這是……？

　　柯少磊看向了江卓凱，卻見後者邁開了步子朝着顧晉宇和孟冉他們兩人走了過去。

　　“孟冉，你聽我說！”

　　孟冉原本還在掙紮着，看到江卓凱走來的時候，她掙紮的動作頓了下來。

　　意識到自己的話起到了作用，江卓凱繼續說道：

　　“孟冉，希希她如果在這裡的話，聽到你的喊聲一定會出來的；”

　　換言之，顧言希就不在這裡。

　　感受到孟冉的情緒不複之前的那般激動，在跟江卓凱對視了一眼之後，顧晉宇這才漸漸地松開了原本拽着她手臂的手。

　　無論是之前顧晉宇的提醒，還是現在江卓凱的這一番話，孟冉也知道女兒顧言希不在這裡。

　　隻是……

　　“你們不懂！”

　　就在顧晉宇松開拽着她手臂的手的下一秒，孟冉一個轉身就要繼續往裡面走。

　　然，她擡起的腳步因為眸光瞥見到的某處而慢慢放下。

　　花壇處那露出來的是……

　　不自覺地往花壇處走去，孟冉卻是拽緊了雙手。

　　一步，兩步。

　　孟冉心底油然而生的那種不祥之感，在看到花壇那邊的“物體”時，無限被放大。

　　一個踉跄，往後倒去的身體落入到一個結實的懷抱當中。

　　是顧晉宇及時接住了孟冉。

　　隻是後者，卻一點也感覺不到。

　　越過孟冉，顧晉宇和江卓凱看到的是，泥濘的花壇裡躺着的正是那個之前孟瑤送給顧言希的芭比娃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