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些,深秋時節,賈诩等平定西涼之亂,回師雒陽後,衛将軍府内自然就大事仔細計較過。
袁紹、曹操大戰已在眼前,然而關東之地,出現一個太強大的袁紹或曹操對司州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為此,田豐、賈诩、徐庶與鄧季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速擴新軍,召回虎牙、骁騎觀戰,曹勝則擊曹,袁勝則攻袁,便卒兵再受不起大折損,能威懾得對方不能取最大成果,甚至将兩家拖到兩敗俱傷最好。
因擴軍需求而召見的第一個将領卻是管承。
劉備取漢中前,司州隻想新擴一支步軍、一支騎軍足用,現在局勢變化,步軍、騎軍之外,更必須建起一支水軍。
雖然順利從劉備手中讨回南陽郡北部,但這塊地方之前甯願讓給劉備也不自家占據,就是一心求穩的鄧季聽謀士們所言,要想在自家老家徹底建立下統治,離不開水軍。
南陽靠着長江最大的支流漢水。
漢水全域名稱衆多,她的三個源頭東源漾水、北源沮水、南源南河,流經漢中沔陽後統稱沔水,又稱夏水,東流到南鄭稱漢水,故古謂漢沔本為一水,漢水與長江彙流處既叫漢口,也稱沔口,還叫夏口。除此外,漢中西城縣(今安康)到南陽郡丹江口河段稱古滄浪水,過襄陽後稱襄水,都是漢江的别稱。
漢水主幹之外,支流亦多,中上遊的褒水、廉水(今濂水河)、直水(今池河,淮水也有一條支流名池河,同名而已)、旬水、任河、庸水等大大小小為數衆多,在現在鄧季所控南陽郡地界河段,左岸的重要支流還有丹水(又稱均水、今丹江)、流經宛城南門外的淯水(今白河)、沘水(又名醴水,今名唐河,白河與唐河彙流後,再進入漢江。所以如今将兩河連一起稱唐白河)。
光武帝建立東漢之初,建武元年(公元25年),為組建水師,就在江夏白沙洲建立船塢。大興造船。得前人遺留,劉表治荊州日久,水師這時候比孫策還要強許多,除少數在漢水中防備襄陽外,荊州水師一部分屯于洞庭湖防孫策犯長沙。其餘多在江夏黃祖麾下。
江夏郡大部分區域屬于今天的武漢,兩漢時期治所都在西陵縣,而非武漢三鎮所在的沙羨縣,不過江夏太守黃祖為防犯孫氏水師,于魯山(即今漢陽龜山)新築卻月城,将治所遷至卻月城。原本曆史上,孫權遣部将淩統、董襲在公元2年攻破卻月城,為報孫權父仇屠城,卻月城毀;黃祖敗亡後,劉琦受諸葛亮指點避禍到江夏。在卻月城旁重建魯山城,也是江夏治所,再到225年孫權于對岸武昌蛇山上建立夏口城,不論卻月城、魯山城還是東吳的夏口城,東漢末年起,江夏郡要地、治所都已遷到沙羨而非原本的西陵。
沙羨水師,可順流而下攻孫策,也可沿漢江逆流往讨南陽。
便到後世,堵河、丹江、唐白河這三條漢水最大支流也還可通航,有本時代最強大的水師在手。劉表軍甚至可借水道可直抵宛城下,無論原本曆史上,還是鄧季到來的這世,劉表任張濟叔侄、劉備長期占據南陽北部。非不能取,實隻是心腹大患為孫氏,隻将南陽當作與北方諸侯隔離開的緩沖地保留着而已。
鄧季不是張濟、劉備,要想在自己老家紮下根而不被使詐計得罪過的劉表報複,要想再安穩沿劉備入漢中水道取上庸,都必須有一支勉強可抵擋、可馳援、可運輸的水師。
鄧季治下。将領都是北人,大多數能不暈船就算好的,唯一精熟水戰的隻有出自海盜随族兄管亥來投的管承。
說起來,在鄧季治下這些年管承也算委屈,黃河中通航條件差,還有冬季冰封期,他的水軍派不上大用,上下都不甚重視,水軍人數不多不說,戰船全是漁船、渡船改裝來的,平日多隻能運輸人員物資,管承的武職從投司州起就是水軍都尉,至今未變。
鄧季治下,也唯隻有一個都尉。
鄧季、田豐、賈诩、徐庶四位戰略決策者也都不通舟楫事,召管承來,鄧季先問:“我欲于南陽建水師,然不知其理,足下可有教我?”
司州要認真建一支水師起來,自家自然能得重用,聽聞這話,管承大喜,隻是也知戰船建造之不易,隻得努力壓抑着興奮如實道:“小人居北海時,雖為賊盜,亦心系戰舟,于年長船匠處探聞得:先秦之時,諸國中以吳之舟師為強,曾造大船餘皇、樓船、大翼,中船突冒、橋舡、中翼,小船小翼、遊艇等,惜多已不得見。至漢室天下,餘已漸棄用,大船隻重樓船,船建高樓,既有帆可借風勢,亦得漿橹使人力,輕載四百石……”
到這裡,鄧季聽不懂,先打斷他:“四百石?”
管承點頭,解釋道:“舟船載重以二石為一人計,輕載四百石之樓船,可乘二百人以上!”
徐庶點頭:“此等樓船,荊州二樓、三樓、四樓者皆有,某避居荊州時,曾于江岸得見,大者容三四百人,小者容百人!另由史可知,漢室曾出樓船二千,載水軍二十餘萬。”
鄧季咋舌間,管承再道:“大漢水師以樓船主戰,其餘對射沖撞以蒙牛皮之艨艟為利,另靠弦搶舟有先登,防護厚重有置雙層闆之檻,此皆在二百石以下,是為中船;再次小船赤馬舟、遊艇,哨探巡弋所用。隻亂世如此,原漢室水師或遭廢棄,或附諸侯,已盡散,船匠亦多流離,樓船、艨艟、先登、檻建造盡不易,非一二戶船匠可得造,所需膠、桐油、漆等雖不難,龍骨卻必得質堅之大硬木,龍骨、船闆木料浸泡過再置放陰幹,二三年方可用,一時難得備齊!”
說到最後,怕打消鄧季和左右二軍師建立水師的念頭,聲音已是越來越小,隻是稍歇後又複忍不住:“知其難,小人為北海盜賊時方止造戰船之意!”
聽他這麼一說,田豐、賈诩也有些頭疼,想不出計策來,還是鄧季再開口問:“當今天下,造船以何地為佳?”
對這個問題,徐庶更明了些,不用管承作答:“首為荊州、次吳地、再次交州、末為北海、遼東!”
若論造船業的曆史沉澱,最深厚的其實是吳郡,在春秋時就是制船大國,曾遣舟師自海上偷襲齊國,秦漢時為出海,造船亦未曾停過,隻是孫氏占據當地時間還不長,造船又耗時,孫策水軍如今隻有中等的艨艟為主力,大樓船隻四五艘而已,遠不如劉表,所以徐庶将吳地排在荊州之後;第三的交州之地雖偏遠,然漢武帝遣使從交州日南郡障塞(今越南岘港)、合浦郡(今雷州半島)合浦縣、徐聞縣出海,抵達已程不國(今斯裡蘭卡)後,算是開通海上絲綢之路,此後與印度多有往來商貿,交州造船亦久,且戰亂與自然災害都不算多,隻是人煙稀少,限制了發展;最後的北海、遼東兩地,隔渤海灣相望,為通往來,也曆有造船,太史慈、國淵避亂遼東,就是乘船過海,可惜此地多不需戰船,又因戰亂,蕭條得緊。除以上四處外,淮河沿岸原本也有些船匠,隻是都避戰禍往荊州、東吳之地去了。
要争霸天下,水軍早晚必須得有,交州、吳地遠隔,荊州劉表處已不大可能,幸好還有渤海附近的船匠,遼東雖遠,孔融入朝後北海卻已在曹孟德治下,而且正好有求于己,使者尚在雒陽城中。
徐庶說完,鄧季略想一想,再問管承:“其等北海船匠,家中可常備造船之木?”
管承點頭:“若不逢亂,多有備!”
“既如此,”鄧季便拍手決定:“鐘繇我不便見,使人傳語他,曹公可遣子來雒陽,以北海船匠易荀攸、朱靈、呂虔,每十戶換歸一人,然需告誡,待船匠至雒陽,我等定盤查,不可以濫竽充數。北海之外,再令艾蘭遣細作往荊州尋求,能造樓船之船匠,願投我者,戶給一等功民外,每造一樓船,尚另賞勳田、錢糧。”
見他這時候應變居然還在自家這三個智者之上,田豐不由再一次歎道:“大略不精,小術極擅!”
鄧季厚着臉皮笑笑,不以為意,再道:“曹孟德欲求甲兵為用,亦可以北海船匠所藏适用龍骨、船闆木料來易,以重計,二斤木易一斤甲兵!”
見衆人皆稱可,管承又複振奮起精神,又見賈诩沉吟着道:“水軍都尉改駐南陽,然黃河水軍亦不可盡廢,當留半數為用!”
管承想想後:“水軍中有郭氏昆仲,兄名同,弟名任,皆小人臂膀,甚為精幹,郭同性不喜動,可統領黃河水軍,小人自領郭任往南陽!”
田豐、賈诩便令召郭同、郭任來見,數日後,同意管承推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