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時候,趙明軒果然還沒回來。肖少華便抱着作業很有閑情逸緻地繼續去幹媒介人這份在他看來挺有娛樂前途的事業了。蘇嘉文于欣那組難度太高,肖少華上學期就幹脆放棄了。主要是那會兒誰也沒想到于欣的向導後來會甩了她,肖少華還幹不出拆散人一對百合哨向成全自己兄弟的事兒,太挑戰道德底線。蘇嘉文倒也沒為難他,估計他自己也覺得這事挺玄。
吸取室友們的經驗教訓之後,肖少華最後選定的一對小哨向,一個是人文系的軟妹子向導,一個是工程系的技術宅哨兵。他是跟着大班基礎課的時候分别注意到這兩人的,因為這倆包上都挂了個劍俠情緣徽章。剛開始肖少華覺得這是個巧合,不過通常一個巧合也能說明許多問題。又拿了張紙,具體觀察了分别兩人幾天課的性格表現,歸納總結了一下,發現兩人有許多興趣上的相投之處。
于是,他設置讓兩人去借生物系資料的時候遇到一起,就是先推測一下他們要找的内容,然後偷偷挪動了十幾本書擺放位置,等到兩人在拐角處撞見對方的時候,妹子似乎發現她的精神向導跑到對方的精神向導身上去了,因為肖少華聽到一句“小吉!你給我下來!”――男生的動作也慌亂了幾秒。
女生随後說了幾句,内容大概是“你特麼居然是我認識的xxx”,肖少華就沒再動了。接下來的事情堪稱天助他也,順水推舟了。
跟許多人的做法不一樣,先認識對方再以朋友身份介紹或者等兩人好上了再湊過去說幫個忙讓我做你們的媒介人吧,肖少華從頭到尾就沒真正在那兩人面前露過面。大概隻有那兩位去登記綁定的時候才會知道自己原來還有個媒介人。
為此肖少華會抽個空花些心思列幾個計劃讓雙方來點課外偶遇,出點無傷大雅的小意外,或者浪漫驚喜之類的……有的成功了,有的失敗了,還差點曝光自己。值得欣慰的是,不管如何,這對的進展近況依舊良好,而且由紙面上的分析來看,仍在持續升溫。
林茜在劍七裡玩的是個萬花男号,因為覺得正太可愛就捏了個正太臉,要是不小心沒奶過來大家挂了,還可以在團裡賣個萌。天雨陽空,這個名一看就知道是随機起的,是她徒弟,一個女天策,在野外某次被人仇殺躺屍後,她順手救了過來,就繼續采藥去了。奈何人一路跟着入了他們公會,後來到哪跟哪,被同伴們笑稱是她的小尾巴。她感覺對方人不錯,就收了做徒弟,老實說,有個天策在前面扛怪還挺好的,她的萬花皮脆、攻擊力也低,總是被惡人谷偷襲的最佳對象。那個天策徽章也是公會周年她買了送徒弟的,因為覺得徒弟是個軟妹子,所以還特地選了粉藍色,天藍底粉紅邊,代表了師父一腔情誼呀喂~
向導之家雖然挺無聊的,但好在網速快,能上劍七就行了。她一個宅女,對野外登山爬坡什麼的其實沒什麼特别渴望。報人文課也隻是覺得自己不能再宅在房裡這麼地荒廢下去了,她文筆不錯,劍七裡混久了嘛,說什麼都有點文鄒鄒的,所以考上sg沒有她想象中的難,隻是沒想到第一年居然還有生物課!這可差點要了卿的命了,幸好生物系對文科生另有試卷安排,側重理論理解和背誦。高數他們也不用學……這樣想想,就算來找點資料也沒什麼不能接受。
就像前幾次一樣,她循着索引找到了書号的位置,這回卻沒看見書的影子。書呢?她心想着,感覺到旁邊有個什麼東西在靠近,擡起頭,就看見她家精神向導,一隻梵紋折耳貓正很嬌氣地站在一隻大型蘇牧犬的頭頂上,朝她“喵”了一聲。
而圖書館這種地方,明顯不可能允許真正的動物進來。
我的祖宗哎!“小吉!你給我下來!”
接着她一轉頭,就看到了那隻蘇牧的主人,一個哨兵男生,正尴尬地朝她笑。
她視線微偏,幾乎一眼就看到了對方的包上,那挂着的她送給親親乖徒弟的天策徽章!
“天、雨、陽、空!”
“……師、師父。”
“小吉,你乖乖的啊,别給人添麻煩啊!”
林茜一本正經地囑咐道。她家折耳貓一副愛聽不聽的樣子,橫在蘇牧頭頂上閑适地舔着爪子,别提那小樣兒多傲嬌了。
蘇牧眼神溫和地看着她,帶着一點縱容的表情,似乎早已習慣頭上那是個作威作福的小家夥。
她喵的這居然是她的精神向導!林茜一臉黑線轉過去,發現楊禹,也就是不知何時已完成性轉步驟的她的徒弟,在捂嘴偷笑。
“你笑什麼!”因為這裡是圖書館,林茜将聲音壓的極低,但她知道對方能夠聽見,他們的精神向導則在她視線離開的那一會,歡快地撒着蹄子跑去了外面的草地。她可以感覺到對方的氣息正在吸引着她。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讓她不禁想伸出精神力觸梢碰一碰,看看感覺是不是真的會更好。
“明天我想去歡樂谷,你去不去?”她一邊問,靠得更近了一些。
“去……”哨兵聲如蚊蚋。極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黑漉漉的眼睛讓她想起來某種小動物。“……可我怕……”
她當然知道對方擔心什麼,說實話她自己也沒幾分把握。已經快五年沒去過那種刺激又熱鬧的地方了。外界情緒的洪流會很容易導緻精神壁壘的不穩。尤其是遊樂場那種場合,人類的情緒波動其兇猛程度不下于暴風雨之夜的大海。
但是對方身上傳來的那種讓她十分安心的氣息又激起了她心中一點冒險的小沖動。明明他們正式面基過才不到十幾天!這種好像認識了好久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林茜一邊心中咆哮,一邊吐槽這隻害羞的工程系哨兵,“我都不怕了你怕個啥,你到底是不是哨兵?”
楊禹聞言默默地垂下了眼,似乎有點委屈的樣子。林茜被他的表情逗樂,因為并沒有傳來拒絕之意,她很順其自然地伸出了手,貼上對方的指尖。哨兵的手随即輕輕一顫,就像條件反射似地握住了她的,仿佛終于得到了珍寶的旅人,緊緊攥着,不再松開。
這種被人全心全意對待的感覺實在太好。林茜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使了一點小性子,“你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她睜大她的眼睛,歪着腦袋,故意用賣萌的表情看着對方。
哨兵有點腼腆地點點頭,臉上紅撲撲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林茜有些惡劣地伸手去摸他的頭發,和戳他的臉頰,不時用些輕聲細語逗弄對方。哨兵想要躲開,卻舍不得松開她的手,其結果可想而知。
真是……快要待不下去了。為了避免自己真的笑出來或做出一些動作引起他們的注意,距離他們三米開外的肖少華将書翻開在自己快看完的那一頁,内側的一面蓋到自己臉上,就像所有累了會靠在窗台上合目小憩的學生一樣,做出了微微向後側傾斜的動作。
秋日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灑落在他身上,給翻白的襯衣染上了一層洋洋暖意。
隻有書頁下微微彎起的嘴角洩露了他此時的真實心情。
sg特殊管轄區。
廖安國上了特制的防彈車,對許晖說道,“查查那孩子家裡都做什麼。”
許晖拿出平闆電腦:“那個小實習生?”看到長官颔首,她直接調出已經找好的資料,念道,“其父肖元忠為連雲國貿旗下的代理分部總經理,主營木闆、瓷磚等材質方面,籍貫河北省石家莊,年薪為十五萬到二十萬不等,其母李秀,連雲國際商務報社編輯,籍貫江蘇無錫,年薪為九萬到十一萬。肖少華,出生年月為二零六三年日七月二十八日,”說着她将肖少華從小到大獲得的各種獎項念了一遍,總結道,“此人才智超群,孤傲而謙卑,為典型精英式科研工作者性格。我觀他雙目明亮、眼神堅定,是兇懷坦蕩,不藏奸鬼之人。危險系數為一。”
“一為何?”廖安國頗有興趣問。
“倘若此人決定背叛,那定然光明正大,赴湯蹈火,無可挽回。”許晖直直望向這位普通人長官答道,目光不躲不閃。
廖安國愣了一秒,遂解真意,哈哈大笑起來,“你啊你,”他笑着搖搖頭,拿出自己手機,指紋解鎖後,他用幾分鐘時間在圖片庫裡翻了一會,“你看,像不像?”
他問哨兵女秘書,注視着液晶屏幕的目光中有着一絲懷念和感慨。
數據儲存技術,即使經過二十年也不會褪色。雖然距離的遠了點,構圖也并不好看,許晖仍舊一眼認出了那個坐在天台欄杆上的男性側臉和自己前天所見的實習生有至少八分相似。
她瞳孔一縮,當即掏出手機,問,“要報告首長嗎?”
廖安國卻沒有立刻回答。他仿佛回味起那些塵封的過往,神情專注似沉思,十幾秒後,方一擺手,“算了!你說他們九局的都不管,我操那麼多閑心幹什麼?”
許晖聞言,慢慢放下手機,回到目視前方的端坐姿勢。不知為何心中稍稍輕松了一點。
廖安國微微眯起眼,看着照片中的對着夕陽仰臉的向導微笑面容,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撫過對方的背部邊緣。其實那人素來少笑,平時總一副生人勿近、冷若冰霜的樣子,因此記憶裡那寥寥幾次笑容,也就如此彌足珍貴。
餘晖的光就像在對方的身上鑲了一條金線。靠近邊緣的地方仔細看有些重影,可見當時偷拍的人心情多少有些激動。
沒想到時光匆匆,竟都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他也隻是一個小小的普通人警衛員,對方卻是龍組組長,以雙s級的精神力及不輸于哨兵的近戰攻擊力,被喻為首席向導中的首席,實力之強,一時無人能敵。隻可惜一朝龍遊淺灘遭蝦戲,那件事後,被當時的軍區塔司令員哨兵以安全協防為名囚禁于塔,實則用盡手段試圖逼迫對方進入結合熱以與己綁定。那個男人,在被拍攝這張照片的時候,身體及精神已是強弩之末,然而他望着天空的表情,依舊像随時可以展翅飛去。
緊接着就是暴|亂,因為對方在被迫共鳴中用精神力爆破近乎炸死了那名哨兵司令員,同時塔防被人攻破,據視頻分析是他的徒弟,另一個向導,一路殺進來将人救了出去,他看見對方帶着冷漠的表情毫不手軟地将擋在面前的警衛們全數以掌斃命,如修羅行走而來,輪到自己時不由閉上了眼睛,卻沒想到被放過了一馬,那隻沾滿鮮皿的手,隻是輕輕掠過他的頸間,就離去了。
人生際遇無常,二十年來風起雲湧。作為幸存者,他被當時軍區塔副參謀長從警衛員調入作訓處,曆經多次任務,進入黨校學習,第三次中越戰争,扶搖直上,從集團軍副師長,到南京軍區司令員,這一屆起進入軍委,被任命為總後勤部部長。
而那名當時被對方用精神力爆破的司令員現在還在療養院裡躺着,成為大腦空空的白癡,生不如死。
廖安國思及此,忍不住嘲諷地勾了勾嘴角。他也是越往上走才開始了解中央許多政策的含義,當初那名司令員,大概自以為出生軍二代,又身為哨兵,隻要找到最強的向導,就可以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甚至……那個位置,卻不知他的這一舉動才将他真正推入了深淵。十年|動|亂留下了太多迷思,可以說,若他不是普通人,還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任何企圖将個人淩駕于國家機器之上的哨兵或向導,都會被這個巨大的系統無情碾碎。
不明白此理的人,即使能力再強,也不過是他人手中的兵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