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琳琅便從端王府歸來,并成功的帶回了藥方。盧氏早就讓人請了大夫在府中候着,且一請便是三個,為的便是在端王的藥方被帶回的第一時間及時查證。
盧氏請來的三位大夫再三确認了端王的藥方沒有問題,且對于醫治虜瘡的确有用後,盧氏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她立時吩咐了去配好方子,給遠在京郊隔離區的甯瑾送過去。
京郊隔離區。
甯瑾自從被送到這地方隔離起來後,脾氣便一日比一日的暴躁。她初來此地時受了十五杖刑,所以每日隻能在床榻上趴着。
甯瑾生了虜瘡,行動又不能自如,心中所有的火便隻有朝着伺候她的兩個婢女發作。
這不,墨竹正小心翼翼地給甯瑾喂湯藥,誰知那湯匙剛觸碰到甯瑾的嘴唇,她便将剛剛喝進嘴裡的藥汁噗地一下吐了墨竹一臉。
“賤婢!你會不會伺候人,這般燙的藥,你是想燙死我嗎?”
墨竹已經習慣被她這般毫無由來的莫名火氣了,她默默地拿帕子将自己的臉擦幹淨,而後對甯瑾道:“七娘子,這藥是有助于你的身體,喝了這藥才能穩定虜瘡的,不能不喝。”
甯瑾在此被折磨了數日,早已将所有的耐心都消磨光了,當即怒道:“穩固,穩固個屁!”
她從一來到這個地方便喝着此藥,雖然身上的高熱已不發作了,可臉上的虜瘡卻不見絲毫消退的迹象。若再任由這虜瘡這樣發下去,她這張臉怕是要毀在這虜瘡上面。
忽地,門外傳來翠芝歡喜的聲音,“七娘子太好了,郡主給您送了藥方來了。”
甯瑾一聽盧氏給她送了藥方來,眼眸頓時一亮,目光灼灼地看向門外,“我阿娘給我送藥方來了嗎?快些,快些将那藥方拿過來!”
翠枝進屋,手上拿着盧氏替甯瑾準備好的藥。
甯瑾忽然在這刻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這虜瘡折磨了她這麼久,眼下終于有痊愈的希望了。
甯瑾連忙對翠芝說,“既然藥已經拿來了,你就快下去煎好。耽擱了我恢複的時間,仔細你的皮!”
翠芝連忙應聲“是”,給了墨竹一個眼神,“那我和墨竹姊姊便下去替七娘子煎藥了。”
甯瑾急不可耐的擺手,“快去快去,以最快的速度替我将這藥煎好。”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翠芝端着一瓷碗裝的濃黑藥汁進了屋。
甯瑾連忙從托盤中端過藥碗,也不要人伺候了,仰頭就想将藥喝下。
可藥汁到嘴邊的時候,她的動作卻突然停住了。
她眼眸一眯,微微地凝視了墨竹和翠芝二人一眼,“方才你們二人去煎藥的時候,周圍可有其他人出現。”
二人連忙搖頭,“七娘子吃的藥我們怎麼敢借他人之手,從始至終我們二人都是守在旁邊的。”
雖然二人如此說,甯瑾心中仍有些不信。
這一年來,每當他們設法陷害甯玖,最後都是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害苦了自己。
起先甯瑾聽到藥配制成功了的确很興奮,可等她冷靜下來了,便覺得有些不對味了,誰能保證這藥裡一定沒毒呢?
想了想,甯瑾道:“去,将隔壁那個患了虜瘡的小女孩給我拖過來。”
墨竹聽到此話大概也明白了她的用意,不由問道:“七娘子,您這是想讓那丫頭替你……”
話未說完,便被甯瑾無情地打斷了,“廢話不要那麼多,叫你去做你就做。”
很快,一個十歲出頭,患了虜瘡的小女孩便被墨竹帶到了甯瑾的屋中,小女孩畏畏縮縮的,似乎有些怕人。
甯瑾趴在榻上對着墨竹翠芝二人道:“将這碗藥給她灌下去。”
小女孩突然被拉出來,見她們要強制給她喂藥,當即哭喊道,“不,不要,不要。”
然而她一人又豈是墨竹和翠芝二人的對手?很快,墨竹翠芝二人便按照甯瑾的吩咐,将那碗濃黑的藥汁給她灌了下去。
小女孩兒嗆得臉上通紅,止不住地咳嗽。
甯瑾掃了小女孩一眼,而後将目光落在墨竹翠芝二人身上道:“後面這幾日,你們好好盯着她的反應,若有任何異常,立時向我報告。”
若是這個小女孩最後被成功治愈的話,那麼她再用這藥也不遲,反正眼下她的高熱和其他症狀已被壓制了下來,唯一難辦的便是臉上的痘。
反正這麼多日都等了,何須急在這一時?
*
楚王府。
溫琅近日閑得無聊,眼下正在院中,一邊逗弄着狗蛋兒一邊曬着太陽。
一人一狗正玩得不亦樂乎,溫琅便見林管家朝着自己這邊來了。
溫琅停住手上的動作,詢問道:“林管家可有什麼事?”
林管家年近五十,生得慈眉善目,平日裡面上總是挂着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瞧着很是和諧。實際上卻是個成了精的老滑頭,滑溜得如同泥鳅。
林管家道:“這是外頭又有人想見三郎你一面。”
溫琅連忙擺手道:“誰啊?不見不見。最近我心情不好,誰也不見。”
林管家道:“這位,你或許當見一見。來的是荥陽郡公鄭雍。而且奇怪的是,這鄭雍并未走前門。”
溫琅一聽,微訝,“鄭雍?你說他一個堂堂的郡公,有前門不走走後門,真是太奇怪了。”
林管家點頭道:“老奴正是因為他鬼鬼祟祟的,所以特來告知三郎你一聲。”
這鄭雍的舉止如此反常,倒是勾起了溫琅的一絲好奇。
既然如此,他便去瞧瞧,好好看看這個鄭雍這般神神秘秘的,背後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思忖片刻後,溫琅道:“好吧,好吧。反正左右也是無事,走,我們去瞧瞧。”
很快林管家便将溫琅帶到了後門。
鄭雍一見他便行禮道:“這位便是大名鼎鼎,聞名天下的白衣聖手溫三郎吧!”
溫琅不動聲色地接受了他的奉承,擺擺手道:“哪裡哪裡,郡公謬贊。”
溫琅暗自打量着鄭雍,他今日穿得十分普通低調,若非林管家言明他乃是荥陽郡公。溫琅都會以為他是一個普通的平頭百姓了。
鄭雍也知道眼前的人不喜歡彎彎繞繞,索性直接開門見山,“知聞神醫一手醫術出神入化,活死人肉白骨,某前來是想讓溫神醫救一人。”
“隻要你能夠救她,條件随意提。”
溫琅道:“哦,想必此人必然是對郡公極為重要的人。”
鄭雍聽到此言後并未回答。
溫琅将扇子在手上一收,道:“我這個人呢,看病素來看眼緣,至于錢财什麼的,都是退後一步的事情。郡公不妨說說你想救誰,我才好考慮要不要救。”
鄭雍看了溫琅半晌,猶豫了許久,最後才道:“在我說之前,溫神醫需答應替我保密。”
溫琅爽快點頭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你放心,今日的事情我是不會出去亂說的。”但若是有人問起,如果他心情好的話,也是會說的。
聽此,鄭雍看了看四周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鄭雍和溫琅走到一處偏僻之地,鄭雍才道:“我要神醫救的人,想必神醫應當聽說過。正是前些日子得了虜瘡的那位東陽侯府的甯七娘。”
溫琅雙眸不由微微睜大,“什麼?你說甯七娘?”
若是他記得沒錯,前些日子甯玖曾向他讨要一種能夠加速虜瘡發作的藥粉。
溫琅此人有個原則,但凡是被他的東西害過的人,他絕不會再救。
雖說心中已經打定主意不救,但他面上卻端着得體的笑意,對鄭雍道:“此事待我想想,一日之後答複如何?”
能得溫琅這樣一句話也是極不容易了。
雖然鄭雍心中恨不得他立馬就去給甯瑾醫治,但他也知事情不可操之過急。于是他隻能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對溫琅說道:“此事溫神醫一定要好好考慮,我在府中等你的消息。”
溫琅點頭道:“好。”
很快鄭雍便離去。
尚留在原地的溫琅想着此事,面上不由得浮出一抹異色。這個鄭雍與東陽侯府沒什麼交集,他如今竟願意為了甯瑾來向他提出醫治的請求,二人究竟是什麼關系?
薛珩一府便撞見了想事情想的出神,呆在原地的溫琅。
見此,薛珩不由得道:“你上次的福難道還未享夠嗎?竟有空在這處發傻,實在是佩服。”
說起上次的事情,溫琅便是一肚子氣,若非他身上時刻備有防身的藥物,那他的清白恐怕就不保了。
想到此,溫琅便自然薛珩沒什麼好臉。
他本想将方才鄭雍的事情告知薛珩,可一看到薛珩這般得意的臉,便覺心中有股無名火。
于是便将此事給壓了下去。
玄衣衛素來本事滔天,他何苦來操這個心?就讓他這個好師弟忙活去吧。
*
甯玖今日上明文堂的時候隻坐了一輛馬車,可回來的時候後面卻是足足跟了八輛馬車才将聖上的賞賜拉回東陽侯府。
李氏和鄭氏等人聽丫鬟說聖上往府中賞了不少東西,高興得不得了,可到了府門,見那些東西全部是往甯玖的瓊華院搬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李氏瞧着那些東西,一件一件跟流水似的往甯玖的院子裡搬,便覺一陣肉痛,忍了半晌,她終于忍不住叫住了給她打行了一禮,正欲離去的甯玖。
甯玖回首對着李氏道:“祖母有何事?”
李氏指了一下正往裡面擡着那箱籠裡上好的越绫,掩住眸底的垂涎之色,笑道:“這料子花色過于老成,不大适合你們這樣的年輕娘子,不如就擡去我的院子吧,入秋了,這料子正好可以做幾件秋衫。”
李氏覺得自己是祖母,是長輩,向甯玖一個小輩讨要這樣幾件料子,是給她臉面的事情。
可當她這話說完後,李氏感覺到周圍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異常。
雖然她極力給自己催眠自己現在做的是理所應當的事,可周圍的木管到底是讓她有些發虛,她略微思忖一番後,看了眼甯玖身後不遠處的甯璇,心中立時有了主意。
李氏補充道,“反正你這次得了這麼多賞賜,除了孝敬祖母外,不若分一些出來給你的姊妹,給二娘,四娘她們幾個的屋裡也送些罷。姊妹之間要友愛,家宅才能興旺和睦。”
末了,李氏的面上揚出一個慈祥的笑意,擺足了一副長者的姿态。
甯璇也覺得李氏這般行為上不得台面,可礙于她是祖母,她隻好婉言謝辭,“四娘多謝祖母厚愛,不過這些東西是六娘的,四娘不敢讨要,何況我壓根用不着這些東西。”
李氏見甯璇不但不配合,反而還說出‘讨要’這種字眼,覺得她在暗諷自己,當即面色一沉,“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祖母我一番苦心還不是為了你們好,你們卻不領情。”
甯璇面色微窘,甯玖不動聲色給了她一個心安的眼神。
鄭氏見李氏還要說話,連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不由得在心中暗罵了一聲李氏沉不住氣。
她雖然也眼饞甯玖這些東西,但決不至于李氏這般眼巴巴就說了出來。
紫蘇跟在甯玖的身後,見李氏這般行事,不由在心中暗罵:這個李氏真是好不要臉,眼饞别人的東西,也不帶這樣的。
甯玖唇畔漾開一抹笑意對李氏道:“祖母方才的要求,恕六娘不能從命。”
李氏見甯玖開口就拒絕心下微堵,當即便皺眉道:“你怎如此說話?有好東西自然是要與旁人分享,怎能光顧着你自己?二娘等人是你的姊妹,我是你的祖母,莫非六娘你這點東西也舍不得?”
李氏這是在暗諷甯玖摳門小氣。
甯玖心中冷笑,面上不動聲色道“祖母有所不知,這些都是禦賜之物,六娘哪裡敢随意動用?若叫聖上知曉我了賞賜後便四處揮灑,扯了他的大旗肆意炫耀,怕是會心生不喜。”
真是好大的架子,居然還扯了聖上這面大旗來擋她?
李氏正要以不孝敬祖母,不友愛姊妹為由将甯玖的話堵回,鄭氏便搶在她的前頭道:“六娘這話說的沒錯,這些都是禦賜之物,阿家你和二娘她們用着也不合适。”說罷,又對甯玖笑道:“六娘還是快些将東西收進你院子去罷。”
甯玖對着鄭氏點了點頭,“多謝二叔母體諒。”
甯璇見狀也連忙告辭,“四娘也先回自己的院子了。”
甯玖走後,李氏終于忍不住發作,睨了鄭氏一眼,冷道:“方才你攔着我做什麼?不過是幾匹布料罷了,她竟如此不舍得。也不看這些年來吃的用的是誰的。”
鄭氏的語氣有些冷淡,“阿家,有些話我不得不提醒你,這個甯玖可不是個什麼善茬。若無事你還是不要去惦記她的東西。”
李氏對于鄭氏的用詞很是不滿,“惦記?”
“東陽侯府養了她這麼多年,我身為祖母,拿她一匹布都拿不得了?”随後她又不以為然哼道,“她甯六娘不過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娘子罷了,莫非我還拿捏不住她?”
鄭氏無言,強忍着沒在李氏面前給她一對白眼。
“阿家沒覺得盧氏母女這些日子接連倒黴實在是太過巧合嗎?若是我所料沒錯,盧氏母女二人這些日子的遭遇,或許和那個甯六娘有些關系。”
聽此,李氏面色一僵,難以置信,“你說甯六娘?”
“不,這不可能。”
鄭氏道:“阿家你好好想想吧。”
被鄭氏這麼一提,李氏便不由細想起盧氏母女二人近幾月以來的遭遇。
越想她越覺得不對勁,最後心中不由生寒,還是有些懷疑,“她,她怎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鄭氏道:“總之,你現在先莫要輕易招惹他們。再有過些日子大伯就要回來了,若是這個時候傳出你苛待甯六娘,還想吞了她的東西,傳出去該如何是好?”
“這……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聽到甯晟即将歸來的消息,李氏眉頭不由緊緊皺起。
這個甯晟他早不回晚不回,偏偏此時回,必然是為了這侯府的爵位!
早先因為甯珏癡傻的緣故,是以這東陽侯府爵位的繼承人一直沒有敲定,如今甯珏恢複如常,隻怕是……
李氏的神色突然變得有些陰沉,“他甯晟回來就回來,難道我還能怕他不成。再怎麼說我也是她的母親。再有,這侯府的位置除了我兒,誰都不要肖想。”
鄭氏道:“正是,為了夫君,阿家你切記莫要在此關鍵之際惹出什麼事情來,免得落了把柄在人手中。”
鄭氏壓低聲音在李氏耳邊低語道:“至這賞賜……次這麼多年來,大伯在邊關的功勞無數,擡回府中大大小小的賞賜還少嗎?哪一次不是歸入了公中?盧氏這段時日受了傷,府裡的中饋暫由阿家你代掌,據聞這次他又立了大功,等他回到京城,必然又有一份豐厚的賞賜,屆時入了公中……”
鄭氏還未說完的話已是不言而喻。
李氏眸色一亮,撫掌道:“你說的甚是。”
正在此時,甯璋從外面走了進來。
自他從國子監退學以後,他父親甯濮便托了關系将他弄到了永安城的一個書院學習。
甯璋見府中有賞,本來還很是高興,可随後得知這些東西都是擡去瓊華院的後,他的面色變陰沉了下來。
甯璋走到正鄭氏和李氏跟前,對二人行了個禮,随後在鄭氏耳邊小聲道:“這甯玖何德何能,竟能得這麼些賞賜?”
鄭氏道:“我兒休氣,他們現在風光又能怎樣?終有一日這些東西……”鄭氏壓低聲音,“都會是我們二房的。”
甯璋眸光微凝,而後點了點頭。
随後,他的目光落在甯玖的瓊華院所在的方向,有些陰沉。
在這個府中,甯玖和甯珏兄妹二人,實在是太礙眼了啊……務必要将他們盡快除去才是。
沉香見甯玖回了瓊華院,還帶來這麼多少賞賜,不由得由衷為她高興。
歡喜之後,沉香便想起了正事,将今日甯玖吩咐她的那些事情一一禀告,随後又将那封截取的信交給了她。
甯玖看完之後,眸色微沉。
她的手指在玄色的幾案上扣了扣,微抿薄唇,随後道:“時機已經差不多了,該收集的證據也都搜集好了,明日就動手吧。”
甯玖得到消息,不日後她阿爺甯晟便要回京了。
為了不讓他阿爺難做,還是趁早除掉盧氏母女這對禍害,省得夜長夢多。
------題外話------
emmmm,又要開始撕逼虐渣,另外再過幾章薛貞和玖玖她爹也該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