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一百五十八章 巧遇鄭憾
“這不就是空行嗎?”江應謀略帶惋惜的口吻感觸道,“熱心善良,樂于助人,但有時候也會認死理,誰勸也不會聽。他糾結,也很痛苦,他應該知道自己幫着魏空明逃走是一件錯事,但那畢竟是他大哥,他過不了自己那關。”
“不,”她使勁地晃了晃腦袋,“他不該為魏家死,他根本就不是他父兄的鷹犬……”
“我知道,”江應謀攬着她的肩安慰道,“我知道他是魏家最不該死的那個,眼下還沒到要斷他生死的時候,你先别急,等平了這場亂再說。”
“我想我哥應該去找魏空明了,你先去晉府,我去找我哥!”
“這樣,江坎江塵你帶着,由羅拔護送我去晉府你也不用擔心了,你自己要小心!”
“行,我會盡快趕回來!”
在城内轉悠了一大圈,并沒找着炎骅裡,反而湧上街頭抓捕魏家軍的士兵越來越多了。江坎勸無畏早些回晉府去,以免也被當魏氏的人抓去了。三人正往晉府那頭趕去時,路過的一間小宅子裡忽然傳出了一聲驚叫,聽着像是某個女子在呼救。無畏停下步伐,扭頭看了一眼,揮手道:“進去瞧瞧!”
翻進那宅子,一路從前廳摸索到了後院,正要舉頭打量是哪間房裡傳出來的聲音時,兩個黑影忽然從二樓房間裡竄出,身法靈敏地落到地上,匆匆地要往前門奔。無畏忽然騰身閃出,一腳踹在其中一個黑影肩上,将其踹出了一米多遠。
另一個稍微一愣,拔刀就朝無畏砍來。無畏用劍一擋,沉冷一笑道:“金印王,你好好的殿下不做,跑博陽來打家劫舍了?”
對方又一愣,收刀後退:“林蒲心?”
“真是好笑啊!”無畏也收了刀,斜瞄了一眼那從地上爬起來的另一個黑影衛匡,“你們主仆倆這是幹什麼呢?想趁亂打劫嗎?會不會太過分了?要搶你們也該沖到魏家或者王宮裡去搶啊,跑普通百姓家來幹什麼?”
“你我果真有緣呢!”鄭憾扯下了面罩,瞳孔帶笑道,“我蒙着面罩你居然都能認出我來,看來你對我還是記憶很深的,是不是一直都忘不了呢?”
“我不是看你臉認出來的,我是嗅到了你身上這股嚣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味兒嗅出來的。我問你,你上這家來做什麼?我方才聽見有個女人在呼救,那女人呢?”
“那女人好好的,我沒把她怎麼樣。今晚是個十分特别的夜晚,我睡不着,出來走走不行嗎?”
“走着走着,就走到别人家來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話你沒聽過?”鄭憾調侃道。
她聳肩笑了笑:“你真夠臉皮厚的,這兒是你們鄭國的王土嗎?趕緊老實說了吧,不然我可抓你去晉寒那兒了。”
“何必呢?以你我之間的交情,恐怕鬧不到那一步吧?難得今晚咱倆有緣遇見了,趁此良辰美景,不如去小酌一盞如何?或許,我可以将我今夜為何來此告訴你,怎麼樣?”鄭憾沖她挑了挑眉眼。
“好啊,”她雙手抄起,笑容陰陰dao,“既然你有此興緻,那咱們就上城裡的雨休館去喝,那裡有本地最好的美酒和最美味的佳肴,如何,敢去嗎?”
鄭憾呵呵地笑了幾聲:“誰不知道雨休館的主人是你家江應謀的狗腿子,把我領那兒去,你還是想把我交給晉寒對不對?罷了,既然今晚你沒有那個興緻,咱們改日再約。衛匡,走!”
江坎江塵正欲攔下這主仆二人,她擡手示意了一下,便放了這兩人離去。這時,二樓上傳來了剛才那女子的叫喚聲:“大人!大人!大人您怎麼了?”
她立刻轉身奔上樓,沖進那間房時,隻見一個身着絲緞睡衣的中年男子橫躺在地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樣子,身邊還跪着一位也僅着睡袍的女子,正急切地拍打着這男人的臉。女子回頭見又闖進來了三個人,吓得又驚聲尖叫了起來。
“别嚷了!那兩個賊人已經走了!”她蹲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松了一口氣道,“沒事兒,就是暈過去了,你們倆先将他擡到榻上去!”
取出随身攜帶的銀針包,她随手抽出了一支,放在火心上烤了烤,然後為這男子施下了幾針,很快,男子晃悠悠地醒了過來。女子大喜,忙撲過去喚道:“大人!大人您沒事兒了吧?”
“哎喲……我這個腦袋啊……對了!賊!賊!賊呢?”男子驚蟄般地坐了起來,慌得眼淚花兒都要出來了。
“大人!大人!沒事兒了!那兩個賊人被這三位趕跑了!”
“那東西呢?東西呢?”男子掀開女子,手忙腳亂地下了榻,跌跌跄跄地往高櫃子跟前跑去。跑到櫃子前,見木匣子裡空空如也,高聲叫了一聲哎喲,一屁股坐下,頓時嚎啕大哭了起來!
他這一哭,把江坎逗樂了:“哎,至于嗎,言大人?丢了點東西就讓你傷心成這樣?你一年到頭來盤扣下的東西不止這點吧?”
“你懂什麼呀?那可是件稀世寶貝!你就算拿百金千金也買不着的!我好容易得到手,放手心裡捂了還沒熱乎呢,就給那兩個黑心蟊賊給偷去了,可真氣死我了!”男子拍腿捶兇地嚷道。
“稀世寶貝?什麼稀世寶貝值得您哭成這樣啊?這要傳出去您丢人不丢人啊?”
“我丢人也我自己的事兒,跟你沒關系!等等!”男子忽然止住了哭聲,一骨碌爬了起來,湊江坎跟前使勁盯了兩眼,眼神漸漸惶恐了起來,“那什麼……你你你……你不是江府裡的那個……那個江什麼來着……”
“江坎啊,言大人您不記得了?”江坎替他擦了擦眼淚,笑米米地說道,“我看您啊,是傷心過頭了,居然連我都認不出來了。來,把眼淚擦了,好好認認我?”
“你還真是江坎?那你們……我的個天哪!”男子眼角瞄到無畏的時候,吓得往後踉跄幾步,虧得身旁的年輕女子及時出手扶着,不然又得跌坐了下去。
“你那稀世寶貝是什麼?”無畏問道。
“你你你……你你你你不是戈國那位使臣的夫人嗎?”男子見了她聲音抖得更厲害了,“你怎麼會在這兒?你帶着這兩個人想幹什麼?我的寶貝是不是給你們盜走的?”
“言大人,我看你真的還沒睡醒,我盜了你的東西再把你救醒,我真閑得慌啊?我們是聽見你旁邊那位姑娘呼救,這才好心進來瞧瞧的!”
“半……半半夜三更的,你們……你們不在浣溪館裡睡覺,你們跑出來瞎晃悠什麼?”
“魏家都鬧兵變了,誰還睡得着?怕也隻有你了吧!”
“什麼?”男子又吓得渾身發抖,“魏家鬧兵變了?博陽城被魏家占領了?外面情況怎麼樣啊?打完了還是沒打完啊?誰赢了?王上還活着吧?天哪!怎麼一晚上這麼多事兒啊!壞了!壞了!魏家一旦奪權,肯定不會對舊臣手下留情的!钰兒啊,快!收拾東西,咱們趕緊出城去!魏家那幫子人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瞧着他那慌亂不堪着急逃命的樣子,無畏三人都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那叫钰兒的年輕女子忙一把扯住了他,說道:“大人您别着急!魏家要真鬧出事兒了,他們三位還會站在這兒嗎?”
“也對啊!”他轉過身來,一臉納悶地看着無畏三人問道,“你們三個怎麼還不跑呢?莫非魏家敗了?”
“魏家是敗了,所以你也不要這麼着急逃命了。”無畏笑道。
“真的?那魏乾魏空明給抓起來了?”
“魏乾是給抓起來了,但魏空明跑了。”
“魏乾真的被抓起來了?那就好那就好!”男子連說了兩聲那就好,然後扶着钰兒的手,滿頭冷汗地走回榻邊坐下,長舒了一口氣道,“不怕跟你說,江夫人,我早就看出魏家不安分了,遲早是會整出點大動靜的,可沒想到今晚就動手了,我猜是給王上逼急了,狗急跳牆了!哎喲我的個娘啊,這一出跟着一出的驚吓可沒把我老命給要了去了!魏乾被抓了好!抓了好!不過魏空明跑了,那可不是什麼好事!”
“言大人,還是說回方才那寶貝吧!到底是個什麼寶貝啊?”無畏問道。
“唉,既然都被你們知道了,那就告訴你們吧!江夫人您請坐,我喝口茶慢慢跟您說。”
钰兒奉上茶,這叫言以寬的男人連喝了幾口壓了壓驚後,這才緩緩說開:“那東西向來是有價無貨的,時運不濟時,你怎麼都碰不上,非得時運來了,你才能撞上那麼一回。我吧,打小這心肝兒就不好,如今歲數越發大了,就越覺得力不從心,平日裡就總愛收羅些首烏人參什麼的補補我這心。前幾個月,我從一巴蜀國來的商人那兒來得了一件貨真價實的寶貝,那東西居說是一兩千金,名曰:鐵皮石斛。”
“鐵皮石斛?”無畏颔首道,“那可真是個寶貝,據說隻産在高山峻嶺的絕壁縫隙之間,非得人涉險去采才行,所以也有人說一兩石斛一條命。”
“對呀!可不是萬分金貴嗎?我聽人說石斛能治我這毛病,所以一直讓人打聽打聽,可都打聽了好幾年了,一直沒人肯出手啊!好容易我等到了那個巴蜀國的商人,打他那兒弄來了二兩石斛,才吃了那麼一點點呢,居然就給賊盯上了,你說我倒黴不倒黴?”言以寬拍着膝蓋連聲歎氣道。
“真是奇了怪了啊!”無畏有些納悶了,“那人偷你石斛做什麼?”
“蟊賊偷東西還能為了什麼啊?肯定是為了換錢啊!他拿了我那些石斛去黑市上随便那麼淘換一下,幾百兩就到手了!唉,還是怪我自己,怪我太初心大意了,不該放在這兒!”
無畏的眼珠子在這房間内和那個年輕女子身上轉悠了一圈,笑問道:“言大人,這兒好像不是你的主宅吧?”
言以寬先是一愣,跟着呵呵地幹笑了起來:“哎喲,江夫人,你應該懂的啊!男人嘛,難免會在外面有點什麼的,這兒的确不是我的主宅,這兒是我的外室。”
“哦,怪不得呢!”
“江夫人,”言以寬忙朝她拱拱手道,“今晚多承你出手相救,否則我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你這個人情我言某人記下了,日後有用得着言某的,請盡管開口!”
她起身道:“那行,言大人就歇着吧,我們告辭了!”
“我送送……”
“不必,歇着吧!”
打那小院裡出來,三人又繼續往晉府去。半路上,江坎十分納悶地問道:“夫人,您說那金印王鄭憾跑人家家裡偷二兩石斛算什麼?難道他還缺了石斛不成?這也太奇怪了吧?”
江塵道:“我看偷石斛可能隻是個幌子,那鄭憾必定有其他目的的。夫人,您說呢?”
無畏點點頭道:“我贊同江塵的說法,偷石斛或許隻是個幌子。鄭憾這個人從來不會無的放矢,他趁着今晚這麼混亂的時候潛入言大人外室家裡,肯定是抱着什麼目的去的,但絕對不會是偷石斛那麼簡單。”
“聽說他是為了來探望懷孕的詠姬夫人才來博陽的,我之前便有些疑心他,今晚看來,他來博陽的目的果然匪淺。夫人,您說他會不會和言大人之間有什麼往來?”
“看起來不像。言大人若真跟他暗中有什麼往來的話,理應秘密會面,不會鬧得連咱們都驚動了。罷了,先不去管什麼鄭憾了,先去晉府和你們公子彙合吧!”
翌日清晨,街上沒一家鋪子開門,整個博陽城冷冷清清地像極了一座鬼城。直到下午時分,才有幾間茶樓把門打開了,但敢出來的人還是很少。
“不哄你的,我家就住在那附近,押着那魏乾過的時候,我是聽得一清二楚啊!嘴裡一直在罵咱們王上忘恩負義,豬狗不如,還直喚先王的名字,讓先王出來給他評評理,那膽兒真是肥頂了天了!”
“魏家這回鐵定是遭殃了,不過,我聽說魏空明還沒被擒住,帶了一撥人悄悄地暗道裡跑了!魏空明這一跑可就麻煩了,誰知道他還會不會帶着人馬殺回來呢?我真替咱們王上擔憂啊!”
“一個魏空明怕個什麼?從前再威風,如今也隻是個喪家之犬了,能再興什麼風浪?我看呀,還是魏家心太大了,将軍做了不滿足,還想當王呢!”
某間茶樓二樓上,幾個讀書人正湊在一處議論着昨晚那場亂子。說着說着,幾個官兵踏着雜碎沉重的步子跑上了樓,看樣子是來盤查的。幾個人連忙收住了口,埋頭老老實實地喝茶了。
“你倆是幹什麼的?”一個副将模樣的人朝西邊角落裡那兩個人走去。
“看不出來嗎?爺是來喝茶的。”那男的語氣十分嚣張。
“她呢?”那副将指着男子身邊那以青紗罩着腦袋的女子問道,“叫她把面紗揭下來!”
“她是我女人,我女人是能随便給你看的嗎?”
“你是故意找碴的嗎?”
男子雙眸一沉,忽然一腳踹開了那副将,扯起身旁的女子便往樓下奔去。幾個官兵立刻拔腿追了下去,可一出茶樓就看不見人了。
原來,這二人一出茶樓便鑽進了旁邊的後巷子,在後巷子裡轉悠了好幾圈後,這才停下來歇氣兒。
“我說讓你别回來你不信,這下好了,城門出不去,城裡又待不穩,你說怎麼辦吧!”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震天鬥,而女子自然就是魏竹馨了。這二人一早便化妝進了城,可一進城才知道昨夜魏家鬧出了大事,想出城已經不容易了。
“我大哥真的還沒被抓嗎?”魏竹馨在狹窄的後巷子裡踱步思量道,“那就說我們魏家真的設下了暗道,以備不時之需……”
“有暗道?在哪兒?”震天鬥忙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聽我爹說起過,說為了以防萬一,早設下了通往城外的暗道。”
“不知道?不知道找啊!隻要找着暗道咱們就可以出去了!”
“我不走!”魏竹馨使勁搖頭道,“我們魏家逃了我大哥就行了,我相信我大哥一定會東山再起,殺回博陽的。”
“你不走?你不走你等着被抓嗎?”
“不走就是等着被抓嗎?”魏竹馨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那麼慌做什麼?你又不是魏家的人,你要是怕了,路在那邊你自己走便是!我說了不走就不走,我要設法營救我爹!”
“魏二小姐,你會不會在繡樓上待太久了,太天真了?你去營救你爹?怎麼營救?直接跑到宮門口跪下喊冤枉嗎?”震天鬥聳肩冷笑了笑,“我看你真是氣糊塗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别小瞧人,我不是不懂時政國事,我隻是平日裡不愛提罷了!相比你這個隻懂喊打喊殺的江湖小混混,我懂的絕對要比你多多了!倘若你不願與我聯手,那咱們就此分道揚镳,互不幹涉!”
“你等等!”震天鬥攔下了正欲轉身離開的她,“你要上哪兒去?滿大街都在抓你呢!”
她嘴角勾起一絲蔑笑:“我自然是要去找個穩妥的住處了。要想在博陽久待,那就必然得找個住處不是嗎?”
“你想住哪兒?總不會想住到王宮裡去吧?”
夜色剛剛來臨,東風便起,一派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忙碌了一日的稽文丁好不倦怠,打着哈欠邁進了寝室,一面吩咐下人不許來打擾一面斜靠在榻上打起了瞌睡。
片刻後,一道黑影悄悄地落在了他身上,緩緩地朝他靠近着。他仿佛是察覺到了什麼,睜開眼正要說話,卻被眼前這人的模樣吓了一跳,驚蟄般地蹦了起來:“你……你……”
“别嚷得太大聲,否則我不敢保證你能否活着出這間房!”另一個身影也緩緩地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你……你們……魏竹馨……魏竹馨你居然還敢出來?你可知道王上已經下令全城搜捕魏氏餘孽了,你還敢出來?你們……你們跑到我這兒來,想幹什麼?”稽文丁吓得臉色全無,往牆角退去。
魏竹馨帶回滿瞳的陰冷,緩步逼近他問道:“我爹呢?”
“你爹?你爹肯定在死牢裡啊!這還用問嗎?”
“我弟弟呢?我魏氏的其他人呢?”
“死牢裡,統統都在死牢裡!”稽文丁激動地跺起腳來了,“都跟你說了啊,魏二小姐,王上已經下令了,搜捕你們魏氏餘孽,然後再滿門抄斬,不,是滅族,是要滅了你們魏氏一族。你想算賬,你應該去找王上啊,不是我下的令,是王上啊……”
“閉嘴!”魏竹馨輕喝了他一聲,“你再嚷大聲點,我立刻讓你先去見我魏氏的祖宗!”
稽文丁立馬不敢嚷了,用可憐巴巴地目光看着她道:“魏二小姐,你不能有氣來找我發啊!你知道我在朝中是個很不要緊的人物,你跑我這兒來我也幫不了你啊!要不這樣,你去别家試試吧!去找從前那些與你們魏家交好的,找找他們,或許能有法子呢?”
“那些人?哼!不過是樹倒猢狲散罷了!你聽着,我要在你這兒落腳……”
“什麼?”稽文丁驚得雞皮子疙瘩都起來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