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一百零六章 弩小公子
桑榆取下一罐,雙手遞給她道:“聽說是大夫人娘家侄兒那邊送來的,你瞧瞧。”
“那位沈石公子又來了?”她接過問道。
“沒有,是另外一位沈公子,是沈石公子的哥哥。”
“沈石公子還有一位哥哥?”
“有是有,不過去世得早,我來公子身邊伺候時他就已經不在了。這回,是他家小公子送來的,叫沈愚若,小名弩兒,府裡人都叫他弩小公子。”
“原來是這樣啊,行,那咱就先替公子嘗嘗這茶。”
茶得了,兩人對坐于桌案前閑聊着,也不敢去就寝,怕江應謀半道又回來了。聊了一陣,小葉子忽然跑了進來,面紅耳赤,發髻歪亂,渾身還沾滿了泥土,像是剛剛與人交過手似的。
她不由地一愣,放下茶盞問道:“你這麼一小會兒跑哪裡胡鬧去了?怎麼滾了一身泥回來?是去藥圃那裡玩鬧去了嗎?“
小葉子就手拍了兩下,背着她往凳子上一坐,耷拉個腦袋不說話了。見此情形,她心裡也猜了個大概,一面替她理着亂髻一面說道:“又闖什麼禍了?這會兒不吭聲,待會兒肯定會有人來跟公子說的,你倒不如這會兒告訴我一聲,我和桑榆好替你想個主意。”
桑榆也道:“小姑奶奶,你這架勢像是跟誰掐了架的呀!說說,跟哪個丫頭不痛快上了?“
“不是丫頭……”小葉子埋頭嘀咕了一句。
“不是丫頭?難不成你跟哪個小子掐上了?喲,咱葉兒果真不是好惹的,連跟小子都能使上拳頭,往後我可不敢招你了!”桑榆逗趣道。
“葉兒,”她将小葉子掰過來,認真地問道,“你老老實實跟姐姐說,你到底跟哪個小子掐架了?為什麼跟人掐架?”
小葉子嘴巴翹得老高:“我以為他是來偷咱梨小賊嘛,哪兒知道他還是什麼小公子呀……”
“什麼?”桑榆忙打斷了小葉子的話,驚訝道,“你是跟小公子掐架了?哪位小公子呀?咱府裡的小公子你都認識呀……壞了!不會是今兒傍晚才到的那弩小公子吧?”
小葉子撇了撇嘴,一臉沮喪地點了點頭。
“哎喲喂,葉兒,你這下可闖大禍了!我跟你說吧,大夫人最疼那弩小公子了,就因為他打小就沒爹,格外受大夫人心疼,回回來都當寶似的,咱公子也很喜歡他,你怎麼就跟他掐上了呢?”桑榆替小葉子着急起來了。
“誰讓他不問自取的呀!”小葉子嘟嘴抱怨道,“那梨是咱們這一年辛苦的收成,他趴那樹上就啃,啃半個扔半個,多浪費呀!”
“你管他啃幾個扔幾個呢?那都是公子的,公子是不會心疼的。哎,我問你,傷着他沒有?要是傷着了,那你可麻煩大了!”
“也就……也就額頭上一個青苞吧!”
“啊!”
桑榆這聲訝異剛剛落下,外面菊色喚了起來。
她連忙起身出去應道:“大夫人那邊有什麼吩咐嗎?”
菊色臉色不太好:“大夫人喚小葉子過去問話。”
“是因為方才小葉子與弩小公子鬧誤會的事兒嗎?”
“誤會?”菊色沉哼了一聲,“那叫誤會嗎?她小葉子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身份,也跟從前你妹妹秋心一樣張狂是嗎?問也不問,上來便揍,弩小公子上咱們府裡來了多少回了,什麼時候受過這等窩囊氣兒?你也不必跟我掰扯了,大夫人還候着呢,叫了小葉子出來!”
她不放心小葉子,便陪着一塊兒去了。到了大夫人那兒見着那小公子時,十三四歲的模樣,膚色略黑,眉眼處跟江應謀有些相似,額前真的有一處微微腫起的淤青。
“跪下!”沈氏高喝道。
小葉子乖乖跪下了,但臉上卻是十分地不服氣。沈氏見了更生氣,訓喝道:“你打哪兒來的野性子?在我這江府裡待了這麼久,竟半點規矩都沒學會?知道你方才揍的這位是誰嗎?打殘你一條胳膊都賠不了他額頭臉上那些傷,知道嗎?”
“夫人,”她忙替小葉子辯解道,“您先别生氣,這當中有些誤會。小葉子不認識這位弩小公子,見他爬上樹摘梨,啃了一半就扔了,着實有些可惜,這才跟小公子起了沖突的……”
“不認識她不會問?她是啞巴來的嗎?”沈石怒氣沖沖地打斷了她的話,“就算是個啞巴,眼神兒總好使吧?不會拿眼睛多看幾遍?誰家小奴才能有我們弩兒這樣的貴氣?我看是平日裡聰兒太縱着你們了,完全不拿江府的規矩當規矩了!小葉子,你聽着,今兒你揍了小公子,以下犯上,依着江府的規矩理應脊杖二十,念你是初犯,姑且杖你十下,以儆效尤!“
“夫人……”
“林蒲心你還有什麼想說的?”沈氏明顯有些不耐煩了。
“夫人,小葉子還小,施以脊杖恐怕不合适。小葉子是随奴婢進府的,如今她闖了禍,奴婢難辭其咎,不如就由奴婢代她受罰吧!”
“你……”沈氏氣得眼珠子都瞪起了。
小葉子也忙擡頭拽了拽她的衣袖:“不用了,姐姐,十下而已,不用你幫我受了!”
“那不行,”她垂頭心疼地看着小葉子道,“你還小,後脊萬一被打傷了,那可是要落下一輩子殘疾的。沒事兒,姐姐皮糙肉厚,傷不着什麼的。”
“哼!”沈氏冷色道,“林蒲心你這是在擺臉色給本夫人看嗎?故意為難本夫人嗎?本夫人杖了你,你要出點什麼狀況,回頭聰兒不得來找我興師問罪?”
“夫人罰得理直氣壯,公子又怎會來找夫人興師問罪?除非夫人您自己也覺得懲處過重。”
沈氏頓時有些尴尬了,正欲再駁,立于沈氏側旁的弩小公子卻開口了:“罷了,不計較了!姑婆,弩兒不想跟個小姑娘斤斤計較,您就饒過她,罰她回去面壁思過吧!”
“當真嗎,弩兒?”沈氏擡頭望着他,心疼地說道,“可這小丫頭到底把你打傷了,姑婆不好好懲罰她,你就白受委屈了!”
“念她是四叔跟前的人,我就暫且饒她一回吧!喂,那什麼葉子,”弩小公子雙手反背,垂眉瞄着小葉子,口氣傲慢道,“這回本公子就饒過你,下回揍人之前先問問清楚,别以為你那點小拳腳有多麼厲害,今兒不過是本公子讓着你罷了!回去吧!”
“還不快謝過小公子?”沈氏目光陰沉地看着小葉子道,“日後再敢如此魯莽,本夫人定罰不饒!”
出院門不遠,那位弩小公子竟追了上來。她轉過身去,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問道:“小公子,是還有什麼訓誡沒有說完嗎?”
弩小公子上下打量着她,問:“你叫林蒲心?”
“是。”
“在我四叔身邊伺候多久了?”
“幾個月而已。”
“幾個月而已?”一抹不可思議爬上了他那張尚且稚嫩的臉,“不會吧?你是不是跟我四叔早認識了?”
“小公子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她笑問道。
“你是第二個,”弩小公子依舊一副傲慢高貴的樣子,來回地在她身邊踱步,“除了阡陌姐姐,你是第二個能讓我姑婆有所避諱的侍婢,可你僅僅隻在我四叔身邊伺候了幾個月而已,阡陌姐姐卻是從小就在我四叔身邊伺候着了,所以我有些疑心你們從前就認識了,我猜得對吧?”
“說對也對,說不對也不對。”
“什麼意思?”
“公子聲名遠播,奴婢早有耳聞,說一早就認識他也不為過,但奴婢也僅僅是聽說過,沒真見其人真聽其聲,彼此并無往來,所以說不認識也行。”她含笑答道。
“喲?挺巧言令色的啊!”
“這詞恐怕小公主子您用錯了,巧言令色是說一個人擅長花言巧語阿谀奉迎,且心思不端,倘若奴婢真是那樣的人,您認為以您四叔的聰明睿智會察覺不出嗎?隻怕奴婢早不在他跟前伺候了。您這樣說不是在羞辱奴婢,而是在羞怒您的四叔。”
“喂……”
“呵呵!”躲在她身後的小葉子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哎呀,這大概就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吧!姐姐,咱們還是趕緊回去了吧,萬一公子回來了,喝不上你煮的茶他會着急的。”
“說我什麼?”綠徑另一頭的暗蔭深處緩緩走出了江應謀。
“四叔!”弩小公子瞬間興奮了起來,轉身飛快地迎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這弩小公子将之前與小葉子掐架的事情一一告訴了江應謀,既沒有偏袒自己的過錯,也沒有放過小葉子的,講得還算公道。江應謀聽了呵呵了幾聲,送了他們一句“不打不相識”,這事兒就算徹底了了。
當晚,弩小公子便在江應謀書房裡擠下了。天明送茶去時,這叔侄倆竟已經在窗前對弈了起來。可一局勝負尚未定下,大夫人那邊就派人過來請弩小公子了,弩小公子隻好乖乖地先過去了。
“撤了吧!那小子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的。”江應謀将手裡那把黑子兒往桌上一抛,疲倦地打了個哈欠,眼眶裡頓時泛起了瑩瑩水光,映得他眼眶中的皿絲更紅了。
她雙手遞上茶:“您宿醉未醒就起來了,還要不要再睡個回籠覺?”
江應謀懶懶地伸手接了茶,合眼抿了一口,搖搖頭道:“被那小子吵醒了,已是睡不着了。唉……半大小子精神頭兒就是足,不管昨兒幹了些什麼,一早還是能爬起來,相比之下,我果真是老了許多。”
阡陌在旁笑道:“連兒子都還沒生呢,提什麼老?您要有了一兩個孩子,再說自個老還差不多!”
江應謀搖頭笑了笑:“别指着我,我還指着你呢!哦,對了,提到這茬,我倒是想起了一個事兒,昨夜裡在陳馮的雨休館裡你知道我遇見誰了嗎?”
阡陌仿佛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愛誰誰,反正跟奴婢沒什麼關系。”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沒錯,我遇見箫可鸠了,還一塊兒說了一會兒子話。托了你的福,他跟我說了件要緊的事兒,解了我這幾日的大迷惑。”
“什麼迷惑?”
江應謀睜開倦色重重的眼皮,指了指房門,阡陌立刻領會,飛快地走了過去,打開門四下瞧了兩眼,然後關上走回道:“公子您放心說吧!”
“阡陌你大概知道我這幾日在為什麼忙,蒲心或許不知道吧?”江應謀看了她一眼道。
“奴婢确實不知。”她其實一清二楚。
“如今你也算我身邊得力的人了,有些事你也有必要知道知道。最近幾日我在找一個人,這人算是我從前的故交,失蹤了好些天了,疑心她是來了博陽,但我在博陽苦尋了幾日始終沒查到蹤迹,剛巧昨晚遇見箫可鹫的時候,他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他知道公子朋友在哪兒?”
“據他說,是被阿連城帶走的。”
很好,兩方證據,足以證明蕊珠就是在阿連城府中的地牢裡。
“他的話可信得過?”阡陌質疑道。
江應謀斜瞟了阡陌一眼,微微含笑道:“咱們家阡陌是一朝被蛇咬十年都還怕井繩呢!不過以我看,那蛇不算毒,即便有毒,也不會毒你,畢竟他是舍不得的。”
阡陌故意闆起臉道:“公子,咱能說正經的嗎?”
“好,說正經的,”江應謀緩緩坐起,又再打了個欠欠的哈欠道,“他的話我認為是可信的,所以眼下可以确定,我的那位朋友的确在阿連城手裡。“
“那公子打算怎麼救?”阡陌問道。
就在這瞬間,她腦海裡忽然閃過了一個主意,既然江應謀已經知道蕊珠在阿連城那裡了,何不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透露一些給江應謀,好有助于盡快将蕊珠救出來?嗯,就這麼辦!
“公子,”在江應謀還未開口前,她先說話了,“我想問問,您要找的那位朋友是否叫焉蕊珠?”
“你怎麼知道?”阡陌有些驚訝道。
“看來有些事情我還是實話跟公子說吧。早兩日前,魏府的那位眉夫人托人找過我,說請我務必幫她一個忙,她說她也有一位朋友落入了阿連城手中,性命堪憂,想請我幫忙搭救出來,但我怎麼也沒想到眉夫人口中的朋友其實也是公子的朋友。”
“齊玉眉是怎麼知道蕊珠在阿連城手裡的?”江應謀問道。
“聽她說,是夏鐘磬告訴她的,還以此作為要挾。”
“夏鐘磬?很好,”江應謀略有領悟地點點頭道,“如此一來,蕊珠身在阿連城府内的這件事就必真無疑了。想必是阿連城抓了蕊珠,然後告訴了夏鐘磬,夏鐘磬才以此去威脅齊玉眉的。對了,夏鐘磬可有對齊玉眉提過什麼要求?”
她道:“暫時沒有,隻是說過有機會可以讓眉夫人與那位蕊珠姑娘見上一面。”
阡陌鄙夷道:“這個夏鐘磬可真是無孔不入,但凡有能使壞報仇的機會,她是一個都不會放過。我看阿連城抓了蕊珠其實于他自己也沒什麼大用處,就是一個炎國餘孽罷了,就地殺了也說得過去,辛苦帶回府中藏起來,大概還是為了讨好夏鐘磬,畢竟當初正是因為有了夏鐘磬父親的引薦推舉,阿連城才能從赫苗部衆王子中脫穎而出。公子,您有了主意了嗎?”
江應謀垂眉沉默了,稍稍思量了一會兒,開口道:“阡陌你說得很對,阿連城抓蕊珠而不殺,大概就是為了交給夏鐘磬。夏鐘磬有了蕊珠在手,便可肆無忌憚地威脅齊玉眉了。她想置齊玉眉于死地之心久已,必會趁此機會,讓齊玉眉母子倆都一命嗚呼,所以咱們絕不能讓夏鐘磬得逞了。”
“那公子打算怎麼辦?”她忙問道。
“很好辦,”江應謀那疲倦的瞳孔閃過一絲狡黠,“夏鐘磬既然有誠意讓齊玉眉與蕊珠見一面,那就先見一面好了。人家盛情難卻,咱們就将計就計,先把蕊珠從阿連城府中引出來再說。蒲心,你去轉告眉夫人一聲,這回可能需要她出面引一引,不過也請她放心,絕對不會傷害到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夜幕剛剛落下,魏空明便一身酒氣地從宮裡回來了。路過魏空行院子前的涼亭時,擡頭就看見魏空行獨坐在涼亭中,默默地擦拭着手中的那柄長劍。他走了過去,冷冷問道:“還有閑情逸緻在這兒擦劍?今日竹央在宮中設宴,請你前去,你為何不去?”
“怕擾了你們的雅興……”魏空行仍舊低頭,答得冷淡。
“你什麼意思?”
“我不會說話,也不懂怎麼去讨好别人,怕到了王上和魏姬夫人跟前說錯話了,反倒擾了你們的雅興,這該懂了吧?”
“你這是在故意推脫吧?你是因為知道赫連公主的母親司元夫人也在,所以才沒去吧?”魏空明擰眉看着他道。
“你既然都猜到了,又何必拆穿我呢?”魏空行聳聳肩,一抹蔑笑浮起,“我不想把我自己弄成一個急于去抱未來嶽母大腿的谄媚女婿,希望大哥你能理解……”
“我看你是不知所謂!”
“大哥,你不用這麼動怒,我知不知所謂有什麼打緊的?在這個家裡,你知所謂就行了,有了你,這個家就不會垮,難道不是這樣嗎?”
“為了空見的事情,你還要在這兒哀怨多久?”魏空明有些怒了。
魏空行擦劍的手略略停了停,側臉擡起,目光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大哥:“那你覺得我應該哀怨多久?三日,五日,半個月,一個月?就跟死了條從小陪伴自己的狗一樣,傷心個幾日便收起眼淚另尋新歡,是嗎?抱歉,大哥,我可沒你那麼豁達!”
“你到眼下為止,仍覺得空見會變成這樣全都是因為我嗎?你有沒有想過空見一旦被你的應謀哥揭穿,咱們魏府會怎樣?我這麼做也是以小保大,迫不得己。倘若當時空見能聽我的,不去踩江應謀設下的陷阱,他又豈會變成如今這樣?”
“哼!”魏空行收回目光,輕蔑哼笑道,“那為什麼你不想想,你若不對王上暗下殺手,又豈會有後來諸多事情?空見不聽你的話,私下去跟蹤應謀哥是為了自保,那你呢?你毒得他隻剩下半條命,難道就不是為了自保?沒你那份野心,他又豈會落到如今這生不生死不死的下場?”
“這是我一個人的野心嗎?魏空行你别說得好像你不是魏家人似的,這也是魏家的野心,也是你的野心……”
“我沒那野心,”魏空行苦笑着搖搖頭道,“我真的從來沒想過要當王子,也沒想過要名垂青史,我隻是想還跟從前一樣,有兄弟陪有獵打有野豬可以烤來吃。”
“哼!”魏空明沉哼了一聲,翻背着手踱步道,“說到底,你還對當初炎無畏的事情耿耿于懷是吧?你喜歡她,對嗎?你總說她是你兄弟,其實你根本從一開始就是因為喜歡她才接近她的,我說的對嗎?”
“對……”魏空行那幽黑冷郁的目光落在了那柄明晃如鏡的劍身上,映出了他憂傷的臉,“我是喜歡無畏,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歡上了,不可以嗎?難道這是多麼天理不容的事情嗎?無畏比任何女子都明媚活潑,有她在,你永遠都不想知道明天會怎樣,隻想好好地同她度過眼前的每一刻……”
“何其愚蠢……”魏空明回頭冷冷瞥着他道,“你竟一早就沉湎于這樣的情情愛愛當中,将父親和我的叮囑完全忘在了腦後,甚至,因為炎無畏的死而對我們抱有怨恨,魏空行,你還配是魏家人嗎?”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