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仿佛是被激怒了,宙斯号猛然間迸發出大量的紅色光束,打向四周。頓時塵土飛揚,天崩地裂。
牧黎在大地震顫中急速狂奔,左手束在腰間,緊緊攥着槍刀,右手擺動,身如閃電,矯健穿梭于飛沙走石之間。右側前方,夏傑駕駛着越野車漂移回來,正在迅速向她靠近。
忽的不詳的預感籠罩心中,牧黎擡頭去看,隻見四散的紅光中,竟然有一束熾白的光芒瞄準了高速移動中的越野車。
“夏傑!打方向!”
“是!”
牧黎厲聲下命令,同時刹住腳步,原地旋身,再次拔刀,劈斬而出。
“啊!!!”伴随着她的怒吼,幽藍的月牙刃再度呼嘯而出。
白光此刻已然射出,速度之驚人,能量之劇烈,讓人吃驚不已。好在牧黎有如神助,掐準了時機,月牙刃在半道居然截住了白光。兩股能量在空中碰撞爆炸,掀起強烈的沖擊波。哪怕站在十好幾米之外的牧黎,也被沖擊波掀飛,在空中努力控制住身子,轉體數度落下,單膝跪地,槍刀杵地,愣是後曳了幾十公分才停下。膝蓋上的護甲被砂石磨白,好歹沒有傷到身體。
刀鞘側面五顆寶石,此刻滅了三顆半,隻剩下一顆半還亮着,頂多還能再發動一次月牙刃。
越野車因為及時變向,堪堪躲過了沖擊波,但是此刻已經繞到了牧黎身後,再次向牧黎開過來。
“牧隊,在你後面!”夏傑提醒她。
“我知道,把天窗打開!”
牧黎再次跑動起來。對付這個大家夥,決不能呆在原地坐以待斃,機動性越高,對它來說,威脅越大。
她向宙斯号的左後方繞去,越野車在她後面追趕,夏傑竟然覺得追起來有些吃力。她跑得實在太快了,移動如閃電。夏傑看着車頭前方她奔跑的矯健身姿,竟覺得時間變得凝重萬分,一切都在放緩,呼吸都變得清晰可聞。眼睛盯着她不敢放松一絲一毫,一切動作有如神迹,他心中升起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從未體會過,仿佛渾身皿液都在燃燒,有着無窮無盡的力量,好似跟着她,可以無所不能。
忽然,時間加速開始流動,她大步往前邁的動作忽的發生了變化,隻見她忽的擰身回返,右腿在地上狠狠一跺,再度高高躍起。碰巧此時車子已經開到她的移動範圍内,她左足足尖在車前蓋上輕輕一點,旋身飛躍上車頂,“嘭”的一聲,車裡的夏傑和林钊都感覺到車身狠狠一震。林钊擡頭望去,隻見打開的天窗邊緣扒着一隻戴着戰術手套的手。牧黎跳上來時抓住了天窗邊緣,現在已經在車頂上穩住了身形。
“老夏!看前面!”牧黎的聲音忽然在耳機中響起。
夏傑正盯着後視鏡,被牧黎這一吼,吓得回過神來,下意識就踩刹車,輪胎打滑,車子立刻就飄了出去。牧黎因為慣性差點被甩飛出去,好在她及時将雙腿探入天窗之内,借力繃住,整個人坐在了車頂上。
原來剛才一束紅光剛巧打在了車頭前方,還好牧黎提醒得及時,否則現在她們全部都成肉糜了。
一陣發狂後,宙斯号卻停止了攻擊動作,似乎不想再理會牧黎等人,徑直向着荊棘叢林内部快速沖去。
“不好,快追!它要去攻擊大部隊!”
夏傑急忙應是,猛踩油門,綴在了宙斯号的後面。
牧黎匆忙之間想要聯系牧心,不知為何遠程衛星通訊在這個節骨眼上居然受到了濃烈的信号幹擾。牧黎咬牙,暗罵一句該死,關鍵時候掉鍊子。
“牧隊!你快看!”
夏傑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擡頭去看,隻見面前一副及其壯觀神異的場面出現。金字塔般的宙斯号,龐大的身軀忽的開始扭曲,仿佛碎成了無數的小方塊,但是這些小方塊彼此之間似乎有磁力一般黏合在一起,摩挲蠕動之下,整體開始變形。金字塔的前端擡起,兩端出現翅翼,隐藏在腹部的輪胎出現,尾翼漸漸成形。
它的速度越來越快,機翼下以及腹部忽的出現噴氣式螺旋槳,迅速帶着機身升天而起。
“真的...變形了...”戰鬥爆發至今一言未發的林钊忽然驚歎道。
當宙斯号變形飛天時,牧黎劈出的裂痕已經不知不覺中自動修複了。宙斯号就像一隻超大号的飛天蝙蝠一般,呼嘯着漸漸駛離。
越野車的速度已經很難能追上宙斯号,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它逐漸消失在天際,車子已經開到了最大速度,在剛剛開辟出的荊棘從道路中疾馳。牧黎坐在車頂上,在不斷地嘗試聯系大部隊,但始終有着信号幹擾。無聲的焦躁在三人之中蔓延,大部隊離開了大概三個小時,計算大部隊的行進速度和宙斯号的飛行速度,估計不要兩分鐘就能被追上。而開快車去追,需要十來分鐘才能追上。
“牧隊長,以咱們現在的速度,是一定趕不上的。該怎麼辦?”林钊冷靜的聲線響起,打破了沉默。
“事已至此,我們能做的隻有盡快趕過去,除此之外就是盡快與大部隊取得聯系。”牧黎道,随即語氣開朗向上,道,“也别灰心,我之前已經向大部隊通報過,首領是知道的,她那麼一個周全萬分的人,肯定會提前做準備的。盡人事聽天命,不必太過擔憂。”
“牧隊說的是。”夏傑附和道。
此刻這位三十出頭的老兵心底是真的對牧黎服氣了,最初剛知道牧黎這麼一個人時,隻覺得是個黃毛丫頭,根本不懂戰場的殘酷。可能有點本事,但個人英雄主義太重,對于部隊來說,不一定是好事。
但現在他才發現,這人不僅是一名戰士,更是一名領袖。她的領袖氣質不是天生帶來的,也不是随時随地都在勃發,而是深藏在骨髓裡。隻有在危難的時刻,才會瞬息爆發而出。那些所謂的個人英雄主義,實際上早就超越了這層定義,她不是自命不凡的英雄,而是真正的太過強大,超越凡人。她不會大聲喧嘩,也不用激昂言辭,從來都隻是一個人沖在最前線,卻自然而然讓人想要跟随她,聽從她。與她并肩作戰,能引發無窮的豪情與熱皿,激發無所不能的幻覺,多少年了,他都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了。
他還是一個孩童時,曾經常這樣熱皿沸騰,看着新聞報道裡克裡斯蒂安大将造船出海,宣言将跨越重重怒濤的阻礙,登上新大陸。他勵志要加入軍隊,效忠聯邦,開疆拓土,奪回原本屬于人類的家園。他堅信這是無數小小男子漢心中最崇高的理想。但是理想與現實的巨大落差将他磨得棱角全無,父親被人害死,他在十二歲的年紀背負家庭重負,為了減輕母親的重擔,勉強完成學業參軍,因為隻有軍人才能給家庭帶來最優質的保障。
部隊裡并非沒有熱皿,但是自從克裡斯蒂安大将去世,東南軍人人自危,戰士們心中總是缺了點什麼,即便後來的洛珈大将也沒能改變這樣的現狀。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能進海鷹當一名特種兵,是他早年時咬牙努力的成果,是他最值得驕傲的談資。混到中尉軍銜,對他一個軍校落榜生來說,已經混的非常不錯了,不知多少人羨慕他呢,能不能再進取已不重要,隻要能讓母親過上好日子就行。到此為止吧,真心累了,最前線的軍旅生涯不知還有多少年,平平庸庸混到轉業,以退伍軍人在聯邦的身份地位,再找工作找對象也不會困難。
這次跟随出來遠征,雖然是上頭直接選拔的,但是軍官戰士們其實都被賦予了拒絕權,也就是不是硬性命令。但是選拔名單上,大部分人還是決定參加,為的什麼?
被選拔的海鷹軍官和戰士,大多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年輕一點的,奮鬥一把,能往更高處爬;老一點的,再過一兩年就要被迫轉業或退伍了,臨走時,再搏一把。在更高的位置退走,以後的福利待遇也更好。也就是說,幾乎所有海鷹戰士,都是為了撈軍功參與了這趟艱苦卓絕的遠征。很多人就是拿命在賭前程,軍人不就是這樣嗎?
隻要這一趟能完成任務平安回去,就是功勳加身的時候,便能在部隊出人頭地。功利的目的往往是軍人奮勇作戰的動力。
更進一步來說,戰鬥,往往有着更加原始的動力。不是為名為利,單純隻是...想要去戰勝敵人的求勝欲,是證明自己真正強大的最原始的野心。然而這種野心,往往已經被遺忘,即便是勝負欲非常強的人,恐怕在面對足夠碾壓自己的敵人時,什麼勝負欲早就被抛到腦後了,逃命的本能将會把戰鬥本能狠狠攫住,狼狽逃竄才是弱者的常态。
但是眼前就有這樣一個人,她敢于沉着面對比自己強大無數倍的敵人。夏傑真的很好奇,她戰鬥的原動力究竟從何而來?聽說她曾在阿瑞斯城門之外以一人之力抵抗數萬蟲潮,如果說當時為了保護身邊人是她戰鬥的原動力,那麼現在的她,又是為了什麼在戰鬥?還是保護夥伴嗎?或許有這方面原因,但夏傑覺得并不僅僅如此,還有什麼使她強大,強大如斯,面對強敵不動如山。
就在夏傑陷入沉思時,林钊冷冷的聲線将他拉回現實:
“牧隊長,你的那把刀...方便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啊,這個。”牧黎笑了,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槍刀,起了調皮的心思,開玩笑道:“這是我家祖傳的神兵。”
“哦?那這刀叫什麼名字?”沒想到林钊直接把玩笑當真,問道。
牧黎一愣,一時語塞,這刀叫什麼名字來着?大伯給她刀的時候未曾多言,也沒有告訴她這刀叫什麼名字呀。都說是祖傳的神兵了,總不能沒名字吧,那多遜啊。
“難道不知道?”林钊奇怪問。
“呃......還真沒有名字。此刀無名。”牧黎苦笑道。
“無名?不錯啊,挺有意境的。”夏傑插話道,“不過這世上無名的東西太多了,還是有名,才能顯現它的特殊意義。夏傑不才,為此刀提名,供牧隊參考參考。”
“哦?你說來聽聽。”牧黎好奇問。
“我看牧隊你使這把刀,招式有點類似和族的居合流刀法,也就是拔刀流,拔刀後立刻歸鞘,講究一招制勝、一擊必殺。先确認一下,是不是這樣的?”
“倒不是,主要是蓄能狀況下,能量容易溢散,因此刀刃要及時歸鞘,否則好不容易儲存的能量就浪費了。若是不啟用蓄能模世,一般情況下拔刀,我使用的刀法就是持刀流。唉,這話說的好别扭,咱華夏武道裡沒這個詞。”
“既然如此,我起個名字,牧隊别嫌棄。就叫‘新寒月’如何?”
“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夏傑回答道:“蓄能狀态下的刀周身散發幽藍光芒,斬出後仿佛刀風如月牙刃,不禁讓人想起戰國末年趙國徐夫人的名刃――寒月。形若新月,寒氣四射。傳說這柄寒月,後被燕國所得,反複鍛造成見皿封喉的強刃,足以斷秦王佩劍幹将莫邪。被荊轲攜帶去刺秦王,後下落不明。雖然寒月是一柄短刃,但感覺上與牧隊的這柄槍刀很像。牧隊曾經也有‘軍中刺客’的美名不是嗎?加一個‘新’字,就是為了與真正的寒月區分開來,也體現出這柄槍刀之創新。牧隊覺得如何?”
牧黎喃喃念道:“新寒月...新寒月...”然後笑了,笑聲爽朗清脆,悅耳動聽:
“謝了老夏,我的刀有名字了,從今以後就叫新寒月!哈哈哈...”
林钊翻了個白眼,心中吐槽:這節骨眼虧你們能跑題到給刀起名字上,是不是太缺乏緊張感了?完全忘記了提起這個話題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