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黎端着兩份晚飯，正走在帳篷形成的小道之上。迎面走來準備去打飯的趙子龍，小夥子看到牧黎，笑着打招呼道：

　　“牧隊，這是去哪裡啊？”

　　“吃飯。”牧黎展露笑容，晃了晃手裡的飯盒，簡略地回答。

　　“牧隊的帳篷可不在這裡吧，我知道了...嘿嘿...肯定是去找大小姐去。”趙子龍跟牧黎也算混熟了，知道她重情義，對自己人特别好，因此也學會調侃牧黎了。

　　“咱們這隊伍裡可不止一個大小姐，你說說，我是去找誰的？”牧黎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木讷的家夥了，她這話一出，趙子龍就懵了。

　　難道牧隊不是去找蘭妮大小姐的？诶？難道說......有什麼複雜的多角戀要展開了嗎？

　　“哈哈，子龍，你多吃點，說不定接下來還需要靠你千裡走單騎呢。”牧黎哈哈大笑，澆滅了趙子龍熊熊燃燒起來的八卦之心，順便故意賣了個破綻。

　　趙子龍聽到這裡明白自己調侃不成反被耍了，不由又笑，捧場道：

　　“那不是趙子龍，是關雲長！”

　　“然而我可不是扶不起的阿鬥。”牧黎沖他眨了眨眼，便大步離開。

　　趙子龍回頭看她的背影，咂摸了一下她剛才的最後一句話，略有些摸不着頭腦：不是扶不起的阿鬥？啥意思？

　　牧黎當然是去找蘭妮的，實際上在安排帳篷的時候，她就和與蘭妮住在一起的艾麗塔調換了帳篷。艾麗塔似乎很樂意去和林钊她們打成一片，當然也不會做棒打鴛鴦不識情趣的家夥，所以牧黎在接下來的行程中，都會和蘭妮住在一起。

　　掀開帳篷簾子走進去的時候，蘭妮正在鋪床。所謂的床，其實是自動充氣墊，人手一張。收起來時是一個圓筒形金屬棒，使用時按下按鈕，就會自動鋪展開來，内置電動充氣泵就會自動充氣，最後舒展成一張床墊。這東西在緊急落水的時候還能充當氣墊船使用，十分的方便。

　　看牧黎進來了，蘭妮問道：“今晚吃什麼？”

　　“土豆炖牛肉蓋澆飯，蔬菜湯。”牧黎将飯盒放在帳篷裡剛支起來的折疊小桌子上。一張折疊桌，兩張折疊椅是每頂帳篷的固定配備，由後勤隊統一保管和配發。隊伍裡按照品級和地位，有雙人帳篷、四人帳篷和八人帳篷之分。八人帳篷是最多的，也就隻有蘭妮這樣的大小姐，以及有着首領地位的牧心才能享受雙人帳篷，就連五位中隊長都是與别人合住的四人帳篷。

　　蘭妮坐在折疊椅上，端起飯盒，打開蓋子，她看到了飯盒蓋子裡貼着兩張白紙片。揚了揚眉毛，她取下白紙片，不動聲色地對着光望了望，嘴角彎起，笑着評價道：

　　“真是奢侈。”

　　“這次後勤帶來的糧食還是挺充足的，不過前期吃得好，後期能不能吃好就很難說了。”牧黎坐到蘭妮身邊，搓了搓手，準備吃飯。

　　“我說的奢侈，非你說的奢侈。”蘭妮笑眯眯地挖了一勺子飯，送到了牧黎嘴邊，牧黎臉上一紅，張嘴吃下。然後疑惑問道：

　　“說什麼呢？”她嚼着嘴裡的食物，聲音含混。

　　“看看這個。”蘭妮把那兩張白紙片遞給牧黎。

　　牧黎接過，反複看了兩遍，然後對着光望了望，笑了。

　　“确實奢侈。”她吞下食物，說道。

　　“我說的吧。”蘭妮樂道，又挖了一勺飯送進自己的嘴裡。

　　“怎麼樣？海鷹炊事班的手藝。”這次輪到蘭妮含混問道。

　　“差強人意。”牧黎評價，“不過是你喂的，所以很好吃。”

　　“什麼時候學的油嘴滑舌？”蘭妮鼓着嘴白了她一眼。

　　牧黎對着她溫柔笑了笑，沒說話。然後自己也拿起自己的那一份，開始專心吃飯。蘭妮見她這副模樣，總覺得自己好像很難再完全看透她了。略有些不甘心，但卻又隐約的有些新鮮和雀躍。

　　吃過飯後，牧黎拿着飯碗到外面的儲水車去洗，洗完回來後，發現她們的帳篷裡多了位客人。

　　“牧隊長，晚上好。”來客坐在折疊椅上，笑嘻嘻地向牧黎揮手。

　　“克麗絲少校，什麼風把您吹來了。”牧黎望了一眼一旁笑而不語的蘭妮，淡然打招呼。

　　“就是一直沒時間叙叙舊，正巧今晚有時間，沒有打擾到你們吧。”克麗絲的語氣帶上了一點調侃。

　　克麗絲的來意，其實并非隻是來看看昔日下屬，叙叙舊這麼簡單。雖然她從始至終都是在談過去三中隊裡的一些瑣事，但隐約中透出的訊息，卻十分的耐人尋味。

　　“現在回想，我當初剛進三中隊時，可是接受了堪比三大特種部隊選拔的考試。三中隊雖然綜合戰力不如三大特種部隊，但作為機甲兵種的王牌師，确實門檻也是很高。”克麗絲回憶道。

　　“克麗絲少校是機甲的專家，最精英的駕駛員，進入三中隊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蘭妮道。

　　“弗裡斯曼大小姐過獎了，我的本事和塞巴斯蒂安大校相比，實在微不足道。”

　　蘭妮眼神一閃，看向克麗絲，話語間帶上了一點試探：

　　“說起來，我也是研究機甲的，恕我無禮，據我觀察，克麗絲少校的駕駛風格似乎和塞巴斯蒂安大校有些相似。”

　　“哈哈哈哈...”克麗絲大笑，“伊利斯・塞巴斯蒂安大校和她的太陽神号是所有機甲駕駛員的夢想，我也不例外。我曾經系統研究過她的駕駛技術，染上她的風格也是自然。大小姐不愧是慧目如炬，這都能看出來。”

　　“康拉德大将的西方軍确實強勁，想想看，原本薩缪爾中将的空陸180師就是三大特種部隊之一了，三中隊所在的西方軍機甲師團更是可以與中央軍機甲師匹敵的王牌師。如此，已經和中央軍沒有什麼差距了。”牧黎感歎。

　　“中央軍為王的時代确實已經過去了，這些年，無論是西方軍還是東南軍都在高速發展。東南軍沾了克裡斯蒂安大将那些年籌備遠洋艦隊的福澤，西方軍卻是在康拉德的野心下蓬勃發展。七芒星議會的三軍平衡協定猶如一紙空談，這也就罷了，本來三軍的軍備競争就很嚴重。可是他的手段，實在陰毒狠辣。”克麗絲慢慢收斂了笑容，語調也嚴肅了起來。

　　“呵呵...”蘭妮揚起意味深長的笑容，“克麗絲少校，您這麼說自己的老東家，真的好嗎？”

　　“老東家...哈哈，我在三中隊也就呆了不足兩年的時光，談不上有多深的感情。說實話，西方軍機甲師的風氣不是很好，我能調入東南軍，其實内心是很慶幸的。”

　　說到這裡，克麗絲起身告辭：

　　“今天實在是叨擾了，讓你們聽我發牢騷。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起大早趕路。我就先回去了。”

　　“慢走。”

　　牧黎和蘭妮雙雙将她送出帳篷，蘭妮回到帳篷裡的第一句話就是：

　　“克麗絲在暗示，她實際上是中央軍的人，而且和伊麗絲大校有淵源。她在試探你是不是恢複記憶了。”

　　“果然...”牧黎并不是很驚訝，顯然她也想到了，“三中隊内的知情者确實不隻是僞裝潛伏在我身邊的芮喬、羅格和艾麗塔，三中隊的領頭人克麗絲，甚至克麗絲的心腹吉爾和莉莉安也是知曉内情的，否則‘暗刃’的運送任務，必然不會讓她們直接接觸。

　　讓我覺得奇怪的是，如果克麗絲确實是伊利斯大校的人，那麼應該直接從你哥哥和伊利斯大校那裡獲得關于我的情報。但是，中央那裡似乎并不知道我恢複記憶的事。而我恢複記憶的事，隻有我、你、莫可心知曉，牧心也應該已經猜到我記憶恢複的事了，雖然我并未向她親口承認過。我和你，包括莫可心都不可能将這件事告訴中央，也就是說，牧心向中央隐瞞了這件事？”

　　“中央是不是真的不知情還不能肯定，另外你恢複記憶的事，其實姜家人也都看出來了。”蘭妮道，“至于首領是不是真的向中央隐瞞了你恢複記憶的事，我想可能性不小。她也是有私心的，你恢複記憶的事讓我爸...中央知道了，或許他們會改變對你的态度。”

　　“......”牧黎沉默。

　　“對他們來說，你的任何思想變化，都是極具風險的，不論是a計劃還是b計劃，你都是中心人物。”

　　“我以為b計劃的中心是尋找颠覆九神系統的漏洞。”

　　“漏洞加上你才是關鍵，缺一不可。”

　　“因為我的大腦非同尋常？但我已經失去了作為感染九神系統病原體的資格了。我隻是身兼七種陣營，而非九種。”

　　“不，不是因為這個。你的大腦裡，有一個美麗的舊世界。”

　　牧黎怔怔地看着蘭妮，蘭妮也定定地看着她。半晌，牧黎垂眸笑了。

　　“美麗舊世界...呵呵呵呵...”

　　諷刺至極。

　　***

　　淩晨三點剛過，熟睡中的朵拉被搖醒，一個熟悉的聲音壓着嗓子在她耳邊說道：

　　“小丫頭，起床了，千萬别出聲，動作小一點。”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隻是下意識地呼喚叫醒她的人的名字：

　　“佐伊？”

　　“是我。”

　　“幾點了啊...”朵拉隻覺得眼皮都黏在了一起，費勁地摸到自己的手機，打開一看，三點，不由罵道，“你神經病啊。”

　　“噓~”佐伊豎起手指按着自己的嘴唇，“秘密行動，所有拿到白卡的成員提前半個小時整理内務，集合。”

　　“什麼白卡？”朵拉一頭霧水。

　　“你沒有白卡？”佐伊看她的眼神頓時有些怪異。

　　“沒有啊...”朵拉很郁悶。

　　佐伊猶豫了一下，再次确認道：“昨晚打飯的時候，你真的什麼都沒有拿到嗎？”

　　“啊！你是說那張白紙片？我還以為是發的餐巾紙，擦了擦嘴就扔了。”

　　佐伊白眼翻上了天，無語道：“我的姑奶奶啊，那上面有隐藏文字，出征前的小組會，你都沒聽的嗎？紙呢？扔哪了？”

　　“就...那個袋子裡，我專門用來裝垃圾的。”

　　佐伊從袋子裡翻出揉成一團又油乎乎的白紙片，展平，取出自己鑰匙串上的紫外線燈，舉起紙片，透光去看，上面印着一段文字：

　　白卡成員朵拉・皮斯科，手機查詢碼：x9064，隐藏軟件登錄密碼：08c3o。接受秘密指令，務必保密，不得外洩給任何人，違者軍法論處！

　　佐伊看到文字顯現，特别是看到名字後，暫時松了口氣。而朵拉湊在她身邊，已經吃驚無比，她急忙拿出自己的手機，從程序指令中查詢到一個隐藏的軟件，然後輸入自己的名字加密碼登錄，緊接着手機就接到了一道指令：

　　“所有白卡成員明早三點半集合，務必保持安靜，不要驚動11号帳篷。”

　　朵拉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手忙腳亂地收拾内務。背着包出帳篷時，籃球場上絕大多數的帳篷已經消失了。唯獨西北角的11号帳篷孤獨地立在那裡，顯得特别紮眼。

　　“走啦！”佐伊在不遠處壓着嗓子朝她招手，朵拉急忙邁步追上，身後，最後三名後勤隊員正在拆她們的帳篷。

　　出了體育館，天還是漆黑的，一陣冷風竄進脖頸，刺激得她打了個寒顫。

　　前方的佐伊已經鑽進了車裡，朵拉落到了最後。剛要邁步，突然感覺到背後有絲絲的聲響，不知誰的驚呼聲在側方響起：

　　“小心頭上！”

　　黏膩冰冷的觸覺瞬間将她的上半身包裹，她一瞬窒息，緊接着傳來一股大力，拉扯着她向上，竟然直接将她吊了起來。

　　“敵襲！！！”模糊的大喊聲漸漸消失在了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