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魯道夫并不是一個會被感情蒙蔽,頭腦發熱的人。她對拉菲努的感情是真的,但卻不會影響他的判斷力。他知道什麼事情做了對自己有利,什麼事情做了全無好處。将拉菲努從海底拯救出來,不過是恰好與他的計劃相符而順帶去做的事情。如若他本身并沒有摧毀重塑世界的想法,他也不會想着去将這個被鎖在海底那麼多年的上古後裔撈出來。
一切符合他理想的事情,他會拼盡全力地去做。計劃就是從1973年他從德國回到美國的遠洋巨輪之上浮現雛形。此後的兩年的時間,他一邊刻苦讀書,準備考名校,一邊開始一點一點思考并完善他的宏圖野心。他知道,他計劃完成的原點,就在于他是否能成為名校生,并進入當時剛起步且冉冉升起的計算機行業。
拉菲努在聽說計算機這種事物之後,向魯道夫提出了強烈的建議。拉菲努認為這種事物,是未來能夠左右世界的事物。計算機的發展前景不可限量,這一紀元的人類走入了科技線的道路,其實與當年的亞特蘭蒂斯有異曲同工之妙。當年的亞特蘭蒂斯,也産生了類似于計算機的事物,那被亞特蘭蒂斯人命名為“司潘”,意思是“模仿人腦”,其實是一種人工智能,也是在磁歐石的照耀下誕生的技術。
1975年,剛剛進入麻省理工大學的魯道夫,開始自己秘密編寫一種龐大的程序,并在寵愛他的教授的幫助下,借助麻省理工與諸多大公司的合作,逐漸擴大這種程序的信息錄入。這種程序唯一的功能就是搜羅世界上所有的訊息,當時世界上所有的報刊雜志、書籍、電台電視電影、錄像照片,隻要是能夠記錄世界訊息的介質,全部都被納入,信息被分離出來,錄入了這個程序。程序會自動進行整理編纂,彙編成龐大的數據信息庫。當時這項研究極為火熱,被譽為“全人類的集體記憶庫”。
魯道夫的教授對魯道夫的才能贊不絕口,對魯道夫的這個發想更是鼎力支持。他以為魯道夫是在為人類創造記憶庫,這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因為教授清醒地認識到,信息的掌控在未來會有如何強大的作用。在教授的推動下,越來越多的科研機構、學者、技術人員加入,越來越多的跨國集團、大公司投錢進入,世界各地,都出現了為這個記憶庫添磚加瓦的人。
之後,在這個龐大研究中,還獨立出了一部分研究人員,發展出了後世強大的搜索引擎。而當時還是學生的魯道夫,一躍成為了信息技術行業炙手可熱的新星。
1980年,研究生畢業的魯道夫考取了斯坦福的博士生,在讀博期間,他開始在世界各地奔走。當時的他,已經是ibm的cto了。年輕又才華橫溢的技術專家是他的代名詞,成為cto時,他才24歲。此後,他花費整整3年的時間,促成了ibm與多國政府的秘密核武器開發協作。27歲時,他博士畢業,在當時剛成立沒多久的cern工作了半年的時間,一手促成了後來萬維網的誕生。可以說,他是互聯網技術的重要奠基人之一。
“威爾・安德烈斯”,就在這個名号即将響徹整個世界的時候,這個人卻突兀地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那就好像神明派遣而來的使者,在完成引導人類發展的任務後,悄然離去。
而此時的魯道夫,卻投出了他的全部身家,正在為他的後續計劃做積極的準備。他通過自主研發的程序,模拟運算了核戰、自然災害爆發後,整個世界毀滅的過程,通過反複核對測試,最終确定了地球上相對安全的地點――中國内陸中原地區。同時,他還在大西洋海底的地震帶之上,安裝了定時引爆的炸藥。
之後,他以外籍商人的身份進入中國,當時的中國剛剛改革開放不久,最為歡迎他這種人。他潛入内陸鄉村,以投資建設為由,開始大興土木。地面上,一座座廠房拔地而起,卻無人知曉地面下,一個龐大堅固的秘密基地正在建成。此後,大量運送貨物的卡車抵達,易于保存的糧食、各類物資、甚至槍支彈藥都被秘密運送入境。當時的中國不發達,剛剛開放,什麼也不懂,隻管敞開國門,管理制度也都不完善,這些都方便了魯道夫完成他的計劃。
為他建造地下秘密基地的工人,都被他殺害滅口。這些工人都是從中國各地聚集起來的外來務工人員,本以為是在為政府建造秘密設施,誰曾想遭此不測。他們的去向很少有人知曉,從此成了失蹤人員,很多年後才被判定為死亡。
90年代來臨之前,魯道夫躺進了他的休眠艙。1980年代末至2060年代,這足足80多年中,魯道夫經曆了人生中最孤獨、最暗無天日,也是最漫長的一段生活。最初,他休眠一兩年,就會出一次艙,在地下基地中活動一下,并用他安裝在地下基地中,不斷搜集世界訊息并儲存的記憶庫浏覽世界上發生的事情。但是之後,休眠的時間越來越長,5年、8年,一直到2038年來臨,他的記憶庫停止運作,無法再搜集信息,他知道他預料中的世界末日來臨了,便一口氣休眠了三十多年的時間。一直到2068年,他才蘇醒過來,這一次,他再也不會躺進那個休眠艙,他将要前往外面的世界,一個等着他去重塑的世界。
他毀掉了休眠艙,帶着他的記憶庫硬盤,全副武裝地打開了地下基地的大門。當外界的光芒照射進來的時候,他仿佛剛剛從母體産道滑出的嬰兒一般,睜不開雙眼,心中卻湧動着無比的興奮和喜悅。一切歸零,他将重新開始他的征程。
一切如他所料,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殘破可怕。這是他一手造成的,想到這一點,他就渾身激動得戰栗。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如他一般,能夠以人類之軀做到這種神明之事。他就是神,他将成為一切的主宰,他比他的父親,比希特勒不知偉大多少倍。
他将永生不滅。
他開始四處征戰,就以他的地下基地為據點,東征西讨,以他手中強大的資源,吸引了大量的人投靠他,又以他強大的管理能力,将自己的地盤經營得風生水起,固若金湯。就這樣,他迅速統一了整個舊華夏國土上大大小小的各個勢力,并于2100年,正式建立聯邦,開始了人類的新紀元。
期間,他再度接收到了拉菲努的聲音,原來拉菲努已經來到了陸地之上,他派人秘密接回拉菲努,兩人終于在百年後見到了彼此。可是當時的拉菲努已經相當蒼老,根本不是魯道夫想象中那樣的絕世美人。原本,沉沒的亞特蘭蒂斯大陸在巨型磁歐石的作用下與天外巨怪融為一體,是能夠永葆其内的人青春永駐的,就像休眠艙一樣,其内的人都處在休眠的狀态中。但是拉菲努不一樣,她的思維最為活躍,活動最為頻繁,為了能和魯道夫加強聯系,她甚至強迫自己徹底蘇醒了過來,因此加快了衰老的過程。
大災後,在被巨型蟲胞噴吐出來着陸時,包裹她的母胎意外破裂,溫養身體的液體流失了大半,也成了她壽命消減的關鍵。魯道夫很着急,拉菲努不能死,他必須找到辦法讓她重回青春,這也關系到他自己的永生計劃。魯道夫一直在注射藥物延長自己的生命,可他依舊擋不住地繼續衰老下去。拉菲努對此卻早有考慮,她将自己的計劃向魯道夫和盤托出,就是要将億萬人精神力量集聚起來,形成蓄魂池,拉菲努便有辦法靈魂脫體,轉胎重生。
于是很快,九神系統在兩人的推動下誕生,拉菲努以她上古文明的龐大積累,為魯道夫創造了必要的條件。這真是一個偉大又兩全其美的發明,一來魯道夫向着夢寐以求的人類思想統一的目标邁出了最關鍵的一步;二來,這也是能夠保佑他與拉菲努永生不死的神器。
然而,拉菲努的精神力量太過龐大了,雖然成功脫體,但卻找不到合适的轉生之軀,隻能一直溫養在蓄魂池之中。魯道夫卻沒有那麼強大的精神力量,便率先嘗試尋找身軀轉世。他本來考慮的是轉生到兒子康拉德的身上。但後來放棄了,這一次轉生,隻是一次實驗,若是不成功,将康拉德弄死了,可就得不償失了。安德烈斯家族的家業,還要依靠康拉德來維持。何況康拉德的身體也已經衰老,并不合适,當初選擇那麼遲才要繼承人,依舊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孫子輩裡,魯道夫其實看中了克裡埃爾的身軀,他打算等這一次試驗成功,便轉生克裡埃爾,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繼續統治整個聯邦。他這個孫子克裡埃爾太過仁慈,确實不适合做統治者。
然而他沒有想到,原本一切順利進行的計劃,竟然會出了岔子。他剛成功轉生在工人安德魯的身上後,就被牧心盯上了。不得已,他隻能低調行事,并思考逃脫之計。工廠大爆炸,他借此金蟬脫殼。之後幾年時間裡,他做了不少事,比如暗中組建了反叛者組織――星火,是打算放長線釣大魚的,但是失敗了,這個組織成了他人的嫁衣。
此後,ibm5100的秘密也不小心洩露了出去,曾經陪伴了他漫長地下歲月的記憶庫也被盜走。形式急轉直下,魯道夫開始着急了。
牧黎的出現,對他來說是巨大的危機,同時也是巨大的轉機。牧黎的精神力量龐大,代表着她很有可能是唯一能夠承受拉菲努轉世的身軀。牧黎的陣營變換頻繁,一人身兼七種陣營,九神系統卻始終沒有警報。這都是拉菲努在暗中調控的,而并非真的是弗裡斯曼的精神改造成功了。拉菲努在九神系統中溫養多年,其實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夠監控九神系統的。在牧黎的精神接入九神系統的時候,她就開始關注牧黎,這個女孩,成為了她眼中最重要的人,是她未來的軀體。
不過對于魯道夫來說,牧黎腦海中的記憶庫,卻也成為了暴露魯道夫當年秘辛的關鍵證據。魯道夫幾番想活捉牧黎,卻被查克・弗裡斯曼擋去。但他還有早就留了的一招沒有使出。
哪裡有ibm5100,魯道夫是最清楚的。ibm5100的秘密洩露出去時,魯道夫沒有氣餒,幹脆連地點都透露給了弗裡斯曼。這是天賜良機,他能夠更加方便獲得牧黎的行蹤。将對方暴露在明處,自己則隐于暗處,是極為高明的一招。宙斯号作為他的秘密武器,更是給了他無窮的自信。此番,他必然要抹平一切隐患,徹底達成他的目的!
“該說的我也都說了,你們還有什麼想知道的,盡快問,就要沒有機會了。”魯道夫最後淡淡道。
牧心笑然道:
“我還有最後一句話說。”
魯道夫看向她,等待着她的話。
牧心卻忽的冷聲道:
“阿黎!殺了他!”
“是!”
牧黎大聲應是,從後方沖出,新寒月瞬間出鞘,奔雷般劈砍向透明屏障。魯道夫怒然拔身而起,手中黑劍揮出,劍速之快竟然發出撕裂空氣的呼嘯聲。
刀光劍芒在半空中交擊,“咔嚓”一聲,屏障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