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郡的基礎設施,官府承辦了一部分,剩餘的一部分由各地的外商與當地豪族投資創辦。
鐵礦廠、冶金廠、紡織廠,外商在裡面控制了很大一部分股份,不,是掌控權,吳郡近一半的鐵廠、銅廠都由東瀛人投資,吳郡官府在辦廠這方面,完全跟随着外商的腳步,面臨沿海的城市,大都有如此的命運。
在席間的吳貴寶,向身為鄰居的馮川大倒苦水,馮川隻能勉強和其碰着酒杯。孫奇一邊閃躲着吳貴寶那不懷好意的目光,一邊緊緊觀察四周。
三個東瀛商人,有一個在孫奇眼中很熟悉,在腦海中的仔細搜尋了一下有關的信息,終于想起來了,這個熟悉的人就是在長安時期想要進口水泥卻被孫奇提價三倍刁難的松下支柱,此人的眼神似乎是久久沒有尋找到獵物的獵鷹,陰翳深藏在他的眼中,放出一種讓人為之震懾的目光。
支柱對着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抿了一口蓮花紅,然後将青花瓷杯用力摔在桌上。
“孫公子,在長安時,為何不原價賣給我方水泥等等?難道是看不起我等?”
馮川和吳貴寶在那邊談論着,孫奇在這邊也和支柱聊得火熱,支柱那半生不熟的中文讓談話内容顯得十分尴尬,内容空蕩,語氣激烈,無非就是強烈譴責孫奇在長安的對外商不正義的風格。
周圍的氣氛忽然變得很怪異,正所謂鳥鳴山更幽,周圍愈來愈不對勁的環境,和緩緩緊閉的郡府大門,以及府中來來去去行動不明的衛兵,這一切不正常的景象,讓孫奇不禁不握緊手中的左輪。
“吳大人,為何宴請馮大人時,要在宴席旁安排如此多的兵馬?”
吳貴寶解釋說是為了防備海盜的侵襲,要說吳郡沿海,冷冽的濕氣中到處彌漫着海盜殺伐的味道。
“這個嘛,四處海賊倭寇出沒,我這也是不得不防。”
孫奇卻認為這完全是在放屁,郡守府距離海邊起碼距離二十餘裡,沿着吳中小道,必須火速奔襲數刻鐘才能抵達。
更何況,郡府附近幾裡處就駐紮着吳郡的守軍,何懼遠在數十裡之外的海賊。鞭長莫及。
随後,雙方又開始交談一些生意上合資的事宜,東瀛商人卻不高興了,對這吳貴寶埋怨道:“吳大人,今日宴請他們,可不隻是為了你們吳郡的利益,若是我的利益沒有得到保證,我可是要撤銷在吳郡的所有投資的。”
松下支柱語氣不善,懷着滿滿的惡意。似乎在提醒吳貴寶忘了什麼事情。
吳貴寶有些尴尬地對着馮川笑笑,回答支柱道:“支柱大人,咱們兩家的利益是連在一起的,我好,絕對不會抛下你。”
那獻媚的語氣就不做點評了,媚态十足也不為過,就差拍兇脯保證了,孫奇暗自吐了一口,心中直罵這吳貴寶是個大漢奸,怎麼什麼時代都有對外國人崇洋媚外的貨色,馮川或許不理解為何吳貴寶對外商好是種怎樣的情況,但孫奇理解,他生生世世都恨漢奸。
從最開始和氣的交談,還算帶點虛僞的皮膚的兩人,在後來對方的要求提出的越來越不合人意的情況下,開始滲進了一些火藥,話題逐漸變得有些火藥味。
“吳大人能不能不要這麼拐彎抹角。”
“本官并無拐彎抹角,本官并不和貴郡再争議方天化之死,難道貴郡就拿不出一點誠意?”
吳貴寶兇前一隻放着一杯一直未動的蓮花紅,似乎在等着什麼。
在馮川和吳貴寶那你來我往的無形交鋒中,雙方終于有些忍耐不住,交談的中心思想一度變得很激烈鋒利,為了減少沖突,馮川轉移話題,瞥見了一旁正在死死盯着他看的支柱,他認為凝視他人是一種對人的尊重,何嘗想過那雙鷹眼中所含的殺意,于是終于問松下支柱:“這位大人的意思是?”
支柱仿佛就等着這一刻,激動道。所以提出了一些刁難人的請求。
“必須讓江甯向我們低價出售任何奢侈品,包括天神梭表在内,并且孫大人必須答應我在長安的工廠原價購進水泥與玻璃,不能收取任何額外費用,且江甯必須無條件向我們出售其上物品的制造原件圖紙,這個建議還算不錯吧!”
松下支柱笑了笑,仿佛對自己這提議十分滿意。
有些條件,是完全喪失底線,沒有任何商談意義的條件,松下支柱身為客方,說出這些話着實讓馮川有些不适應,不隻是馮川,孫奇更是心理翻起了滔天巨浪。
東瀛這小鬼子,想象力倒是挺豐富,在長安沒在孫奇身上榨出一些油水,打聽到孫奇是江甯郡官員,所幸來到了最近與江甯正勢不兩立的吳郡,他又聽說了江甯郡今日來發生的變化,那滿街騎行的木驢,那工廠中轟鳴不斷的如同源泉不枯竭的江河的黑色機器,那滿街女人手中所提的高檔皮包,以及那些達官貴人手腕上佩戴的充滿霸氣财富的天神梭腕表。
不得不佩服東瀛人的商機強烈如同火焰,十分敏銳,他察覺到在浙東這片土地上,靠着買賣浙東本地的東西就能白手起家,這都是眼神敏銳的松下支柱的一貫作風。
東瀛林木覆蓋茂盛,在東瀛倒賣木材他獲了利潤,在尖閣諸島發掘那裡豐富的漁業,靠着倒賣水産,再次将财富積累到很高的境界,在爪窪國發覺那裡的肉桂和香蕉,那裡無人的産權,更是讓他的倒賣變本加厲,這次在浙東嗅到如此濃烈的财富,他豈能放棄。
“此事太過突兀,我等還是要好好商量一下。”
馮川對着松下支柱誠意道,合作生意,這本是一件樂事,但是孫奇手中的左輪卻是越來越緊,因為孫奇發現,當馮川婉拒這條建議後,府中那些不知名的衛兵便忽然如同群龍首尾相見一般,銅劍撞擊鳴叫的聲中,在某人的帶領下,以一種不易被常人發覺的發散式陣型包圍了這座足以眺望很遠的小閣樓。
吳貴寶的手緩緩摸向兇前那杯幾乎沒動過的酒杯,那松下支柱眼中似乎是放出了不滿但卻十分得意的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