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烈日,空氣中幹燥的沒有半
孫奇覺得自己快要累趴了,甚至快要瘋了。
兩周連續在烈日下鋤地,對,沒錯,鋤地,就是把鋤頭刺進松軟菜地裡,再拔出來,再刺進去...以此反複..
鋤地一百二十個時辰,就是二百四十小時,少一分一秒都不行,所以他甯可多,也不少,為了保險,他都是從薄霧初起的早晨,鋤到彩霞滿天的下午。
這别說八小時,估計都超過十小時了。
鋤地時,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轉瞬到了下午。
孫奇的肚子快餓扁,他正值青少年,需要大量食物補充營養。
菜地旁,是一片綠油油的松軟草地,孫奇正仰天躺在其上,望着空中的悠悠白雲,他反複思索腦海中那個神秘的聲音。
放松着累垮的身體,腦海中又響起了那純正的金屬音色。
“一個月内,鋤地一百二十時辰,方可晉級試用機造師。現已鋤地八十時辰,差四十時辰。”
這聲音不屬于這個時代,隻存在他一人的腦海。
根據這個聲音,隻要再鋤地四十個時辰,就可以成為機造師,機造師擴展開來,就是機械制造師,但是隻鋤地,就真的能成為機造師嗎?
這個時代,根本沒機械什麼事。全是手工,全特麼最純正的手工。
孫奇終于明白當初曆史書上學的‘農業社會,千裡挑糧’的道理了。吃穿全靠手工制作,就連身上穿的這件白布衫,也是那個叫‘母親’的人耗時三天縫制的。
反正每天在家也是背那些之乎者也,那些秀才事上輩子就不适合自己,還不如搏一把,一探機造師的究竟,至于讀書那些瑣事,交給弟弟妹妹吧。
孫奇所生活的這個時代,依舊信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條真理。
工業不發達,可以說壓根沒有工業。孫奇本想仗着自己前世的學問,造福生他養他的人家,但是..
凡事在想法上總是很容易,但要實際做起來,真的是太難了。
沒材料,沒技術,沒知識...隻是滿腔的抱負..
正思考人生,忽然從耳邊傳來呼喊,一聽到這關切的聲音,孫奇覺得異常溫暖,立刻起身,絲毫不拖泥帶水。
“娘。”孫奇喊的極親切。
一個穿着樸素的婦人邁着碎步緩緩邁着孫奇身前,臂下挎着盛飯的籃子,夕陽下這婦人的臉龐雖滄桑粗糙,但一雙眼卻透着極為靈動的神氣,模樣倒也周正。
來者正是孫奇的母親常新燕,年過三十,正是美好年齡。
“奇兒,娘今天蒸了你最愛吃的大肉包子,快吃吧!”
說罷取下籃子,揭開那遮蓋的粗布。
頓時,一陣肉香彌漫。孫奇也是餓的夠嗆,上去就抓住兩個大包子,狼吞虎咽起來。
“奇兒,你吃慢點,小心噎着。”
常新燕滿臉慈愛,看着孫奇這一副饞樣,害怕他噎着,連忙提醒。
孫奇餓的滿眼金星,隻恐兩個不夠,伸手又摸一對肉包,那争先恐後地模樣看得常新燕在一旁咯咯笑個不停。
這笑容看得孫奇怪不好意思,尤其是對上常新燕那雙明亮的眸子,孫奇的臉就不由自主地泛紅,好在夕陽巧妙地掩蓋了尴尬。
須臾,幾個肉包下肚,送走饑餓,孫奇這才想起正事。
“娘,我爹呢?”
孫奇小心翼翼地問,神情嚴謹,生怕爹有事。
常新燕一聽這話即刻收斂笑容,黛眉微皺,輕聲道:“你爹已經回來了,他隻是有點累,歇歇就好。”
聽到這話,孫奇隻感到一陣心痛,眼眶不由自主濕潤了。常新燕見狀,連忙衣袖為巾,幫孫奇拭幹眼眶。
“孩兒,這不怪你,隻怪你爹爹不争氣...唉,别哭,看你哭,娘也想哭..”
原來孫奇一家出身白條,世代種菜為生,五畝薄田,種些黃芽白,豌豆青,莴苣、胡瓜和韭菜,偏偏不種植五谷,祖宗的說法是土地神不喜五谷,換成五谷就拿不出收成。孫家後代始終不忘祖宗的告誡,種菜不下谷。
“父親不遠百裡,去縣城集市以咱家收的菜換取五谷,再躺個百裡扛回來,家裡清貧,即買不起良駒代步,也租不起馬車,從縣城往家裡來回二百裡,就算有車把式願意載,咱家也支付不起費用呀!”
孫奇哽咽道,他見母親用布袖為他拭淚,頓覺不好意思,雖然心中萬分傷心悲痛,但也努力不哭出來。
“奇兒,你也苦,每天披星戴月來鋤地,真是苦了孩子了,唉,都怨我這沒出息的娘,讓我孩子...”
常新燕說着說着,也是不勝悲怆,竟然雨淚縱橫,驚得孫奇連忙用髒手拂去娘親臉上的淚水。
“娘,這不怪你,我會努力鋤地,讓菜苗茁壯成長,保證咱們家的收成,不讓咱家斷糧的。”
我會努力探索機造師的,說不定就會為父親盡一份綿薄之力。孫奇心中暗道。
一家五口的幹糧,都是父親親手扛回來的,百裡的地啊,孫奇心中暗呼,就算是神仙也得幾個跟頭翻,何況父親有舊疾,腳力不便。
每想到此,孫奇就悲從中來,恨不得為父親分憂解難。父親孫超平時不但要下地幹活,還要幫鄰裡做些木工賺些積蓄,以養家糊口。母親常新燕平時做些粗細女紅,賺些糊口的家當。
“弟弟和妹妹讀書怎樣?沒有惹茶先生生氣吧!”
孫奇問道,他有個打算,隻是不便直說。家中鐵鍋已破,但遲遲無新鍋,父母養育弟妹便已心力殚竭,何況還要供其讀書。
常新燕心細如發,聰慧異常,話裡話外一下聽出了兒子的弦外之音,擦幹眼淚忙道:“奇兒,家中雖清貧,但你要聽娘的話,不可不讀書,如今這世道,不讀書便是最大的罪過,茶先生說幾個孩子裡,就數你最有慧根,莫要自誤。”
不待孫奇回答,常新燕連珠炮般又道:“我和你爹就算砸鍋賣鐵,也要供你去考秀才狀元,為咱們孫家祖上争一抹榮光。”
常新燕說完這些,似乎覺得說得有點過,輕聲重複道:“對不起...對不起..”
此時紅霞已殘,餘光完全消逝隐沒天際。孫奇沉默良久,遲遲不敢看母親的眼,他怕那雙眼,他怕對不起那雙期盼的眼。
“母親,我會用功讀書的。”
孫奇緩緩答道。暫且就現答應,以安穩母親的心。
孫奇扶着母親下颠簸的山路,回到家中,一進那扇狹小的破木門就聽見父親的鼾聲從内室傳來,孫奇都仿佛能感受到那種疲憊感,體會那種行走二百裡之後的虛脫感與肌肉上麻木酸楚的痛覺。
“是不是奇兒回來了?”
孫奇剛剛放下鋤頭,就聽内室傳來父親孫超的詢問,聲音是那麼的虛弱疲憊,又那麼的慈祥安逸。
“是奇兒,奇兒今天又在地裡幹了一天,孩子那麼小,我真是不忍心..”
常新燕的聲音充滿憐愛又那麼溫柔,她還在埋怨自己,隻聽得孫超輕聲歎息,“下次進城我會備份薄禮求大叔,在縣府謀上一官半職,我孫超真是沒出息,唉,夫人,跟我真是苦了你了。”
孫超正值壯年,長年累月的農活使他有着結實的身材,但歲月的摧殘又讓他的國字臉飽經風霜,胡子拉碴。
虛弱的聲音中又有一絲不甘和自怨,他盡力了,但是還是無法扭轉拮據的家境,他很累了,他想休息,永遠閉上眼睛休息,但是一想到妻兒還在身邊待哺,他就又要醒過來,面對這現實。
耳旁徘徊着父親的歎息,内室裡燭火時明時滅。
孫奇的忍不住眼眶濕潤,他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場,他狠自己,狠自己的無能,明明腦子裡藏着那麼先進的知識,但笨拙的手腳卻讓他蠢得像頭豬,面對貧窮的家庭,他什麼也做不了。
孫奇,你就是個廢物,你活該去鋤地。他暗罵自己。
對,鋤地,還有希望,那個神秘的聲音說不定可以幫到自己,隻要自己成了機造師,說不定就可以改變家中的困境。
隻要鋤地鋤夠時辰,成為機造師,說不定一切會改變的,會改變的,一定會。
此後五天内,孫奇超越了平常人的極限,每天瘋了似得鋤地,他的每一鋤頭,每一滴汗,都落得十分仔細,每天原本四個時辰,他硬是加班加點,不顧一切。
這使得他提前幾天就完成了神秘聲音布置的任務。
一百二十個時辰,終于夠數。因為金屬聲音在腦海中提醒自己一百二十時辰已夠,已夠...但孫奇還在不斷鋤地,瘋了似的。
他怕那金屬聲音是幻覺,又怕自己的勞動成果不夠人家驗收标準,他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正午的陽光慢慢幻化成皿紅的殘陽,一天又逝去。天快黑了。
赢弱的少年,身體快要累成虛脫,在凜冽的風中,默默期待着那神秘聲音的到來,一家的希望,萬事的開頭。
心頭一驚,那神秘金屬音再次響起。
“恭喜踏入機造師的大門,目前身份:試用機造師。
可解鎖圖紙:一星級圖紙
可獲得機造師精華:白色。”
賭赢了,孫奇眼前金星直轉,暈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