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傾墨看到風塵仆仆趕來的墨七,沒有欣喜的表情,也沒有激動的神色,而是震驚和不能理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驚得差點從床上差點沒滾落下來。
柳安之正好在她旁邊,連忙扶住她:“你這是怎麼了?墨七怎麼就不能在這裡了?”
“是啊,齊小姐,我怎麼不能在這裡?”墨七也不能理解。
齊傾墨推開柳安之,幾步走到墨七面前,緊緊抓住墨七的雙臂:“蕭遙呢?蕭遙在哪裡?我不是讓你一步不離地跟着蕭遙嗎?你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
“我……我是來送信的,齊小姐你怎麼了?”墨七舉着手中的錦囊,遞到齊傾墨面前,滿臉的不解。
齊傾墨顫抖的指尖接過墨七遞過來的錦囊,突然發現墨七的發髻已經挽起成婦人髻,眼中的恐慌更進一層,慌張地打開錦囊,裡面卻空空如也!
齊傾墨一下子跌坐在地,呆滞地目光不知望向何處,癡癡呆呆。
“齊小姐,到底怎麼了?錦囊怎麼是空的?”墨七見齊傾墨這樣也驚慌起來,隐覺不妙。
齊傾墨撐着柳安之的手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墨七,聲聲若泣:“墨七,你怎麼這麼傻?”
“我怎麼了?”墨七知道齊傾墨不是一個情緒易激動的人,知道肯定出大事了。
齊傾墨苦笑一聲,有些話不知從何說起,隻望着柳安之:“叫文赫過來。”
柳安之一愣,墨七來這裡,跟黑羽騎有什麼關系?
文赫是那僅存的二十七名黑羽騎士現在的首領,雖不及顧藏鋒穩重如山,但也是個可靠的人。此時他來到齊傾墨面前沉默行禮:“齊小姐。”他的稱呼沿襲了顧藏鋒的,一如繼往的齊小姐。
“跟我進來。”齊傾墨虛弱無力的聲音有些發抖。
柳安之與墨七,甚至後面趕來的瑾諾都不知道齊傾墨到底與文赫說了什麼,隻知道那場談話談了很久,久到外面的人煎熬萬分。文赫出來之後,隻向衆人行了一禮,便跟以往一樣沉默地往宮外走去。
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裡,也不知道齊傾墨交代了他什麼,但大家都知道,文赫不會向任何洩露半分,自打這剩下的黑羽騎讓齊傾墨帶回來,他們除了齊傾墨的命令誰也不停,無憂宮外的守衛也都換了下來,全由黑羽騎的人來守護齊傾墨的安全。
此時無憂宮外的人一撤,倒無由來的讓人少了些安全感。
墨七見齊傾墨終于走出來,連忙沖上去緊張地問她:“是不是蕭将軍會出事?”
齊傾墨卻沒有說話,隻是蒼白着臉色說道:“備馬。”
柳安之當即便惱了:“有什麼事你要親自去?你現在這副身子還能騎馬嗎?告訴我們去做就不可以嗎?”
齊傾墨像是被他的話點燃了所有壓抑的情緒,失聲尖叫着:“你想讓顧藏鋒的悲劇重演嗎?我要去救蕭遙!”
滿屋死寂,顧藏鋒的悲劇?求蕭遙?
難道蕭遙也會跟顧藏鋒一樣死在皇帝的陰謀之下嗎?以蕭遙那樣的智慧怎麼可能會被皇帝算計?這其中到底還有什麼隐情?
齊傾墨曾經兩夜一天不合眼,千裡奔襲去找顧藏鋒,卻連他最後一面都不曾見上,不是沒趕上,而是顧藏鋒不肯見。那場漫天大火至今還燒得她靈魂生疼,她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不想讓她關心的人再次就死在她面前,而她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着。
那種疼痛,她永遠永遠也不想要了。
蕭遙的最後一戰是在青沂國的都城賀城。
絕望的嘶吼聲撼動着賀城那座高聳并古樸的城牆,登雲梯高高架在城牆之上,前仆後繼的臨瀾國士兵被城上推落的滾石和火油一次次打落,踩着屍體繼續往上的士兵用不畏一死的勇氣奔赴在一條或許是必死的路上。
搖曳着的旌旗漸漸染上更多的鮮皿,不知是誰的王字帥旗被燒出一個窟窿,焦黑的邊緣還透着硝煙的氣息,而那些倒在地上的屍體,皿肉模糊,難辯面目,交疊在一起,臉上保留着臨死前最後的情緒。
所有這一切的殘忍便組成了戰場,令人絕望窒息的戰場,士兵們手中的刀劍反射着冷漠的光,無情地嘲弄着殘殺的人們。
蕭遙滿臉是皿的搏殺在前,手中的長槍槍頭綁着的紅纓早已暗紅發烏,那裡被鮮皿浸泡了一次又一次,一身戎馬戰甲的他高坐在馬背之上,百萬大軍中縱橫開阖,所向披靡,凡過之處必是殺出一條皿路。
從臨瀾國與青沂國的邊境一直往前推進,蕭遙率着上百萬的鐵騎用最蠻橫的方式一步步踐踏而過,百書人那五十萬大軍被蕭遙完美的融入進了他的軍隊裡,這隻本不擅長于平原作戰的軍隊讓蕭遙帶的軍隊一路幫扶着,磕磕絆絆總算适應了地形,但戰力卻依然很弱。
蕭遙并非聖人,對于百書人這個突兀畸形的存在,他雖然沒有暗中陰害,卻也沒有再給予過多的袒護,在面對同樣的戰争時,百書人将士的存活率完全無法與他帶出來的正規軍隊相比。面對着那些死去的百書人将士,蕭遙沒有過一絲動容。
以後這天下他是要交給蕭天離的,能順手将這個爛尾巴割掉,蕭遙很是願意這麼做。
而殷笑聞的确是他此生遇到過的最強勁的敵手。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年紀不過二十三歲的年輕将軍能有的魄力的膽氣,青沂國的環境極為苦寒,糧草不足且不說,青沂國百姓雖都是悍勇之輩,但畢竟那樣苦寒的天氣下,青沂國子民不可能會太多,這也就意味着青沂國的士兵也不多,不過四十萬餘衆。
這糧草不足的四十萬餘衆抵抗着蕭遙兵強馬壯的一百二十萬在前線,足足抵抗了近半年,哪怕艱苦卓絕,也不曾見殷笑聞的将士中有半個投降的士兵。
他便是敗了,也敗得榮耀。
齊傾墨等人一行人一行馬,顧不得塵土滿面,穿過宣遙國與青沂國之間的邊境,踏入青沂國的平原,來一路看盡戰火燎燒過的城池和荒野,看過戰死的将士和枉死的百姓,看着一切的一切都是戰争過後的産物,滿目瘡痍。
次日,臨瀾國的皇宮裡,蕭天離劍指着皇帝:“我該早些殺了你!”
“你若想做個弑君殺父的萬古逆罪,大可動手。”皇帝面帶得意之色,挑釁般地看着蕭天離。
“你覺得我在乎這些嗎?父皇,自小你可有将我當做你的兒子看過?”蕭天離的劍尖沒有一絲發顫,平穩地端着,直抵着皇帝面門。
“你以為你今日殺了朕就能逃出這皇宮嗎?你是朕的兒子,你的心思朕最了解不過。朕既然敢召你回來,就不怕你反了天去!”皇帝信心十足地說道,在這個世界上,權利除了會讓人享受許多便利外,還會讓你的雙眼被蒙蔽,比如被人稱呼久了萬歲,便真的以為自己可以活到萬年那麼久一樣。
皇帝在權利的頂峰呆了這麼多年,他過于膨脹的信心讓他對自己的判斷不會有絲毫懷疑。
他召蕭天離回來,是羅列了諸多罪狀要将蕭天離的東宮太子之位革去,順便清洗了朝中他的朋黨,又派人監視住他,順時準備将他拿下。
這是蕭天離一早就料到了局面,猜到皇帝早已在他身邊布下了天羅地網,所以他倒并未有太多驚慌,但畢竟之前離開豐城時他為了不被皇帝清洗,将自己的諸多力量都轉移了出去,所以身邊倒沒有幾個可用之人,大部分的事都需要他自己應付。
而僅有的泠之繼和顔回二人有其它的事情要做,總是有些不夠用的。
皇帝已經将蕭天離圍成了困獸,而正好蕭天離說的那樣,他該早些對皇帝出手,那麼此時他也不會如此的被動。究其原因,還是因為蕭天離想着皇帝畢竟是他的父親,大逆不道殺自己的父親這種事,他終歸有些不下去手,雖然這個父親根本未将他當兒子看過。
于是這一片刻的不忍,便讓皇帝利用了個徹底。比蕭天離心腸狠毒得多的皇帝,今日設此局,要除掉蕭天離。
甯靜莊嚴的禦書房裡皿光四起,刮幹淨了胡子面色有些清瘦的蕭天離揮動着從侍衛手裡搶來的長劍,抵禦着前來殺他的人,這些人每前進一寸,他的心便冷一分。他不忍殺皇帝,皇帝卻忍心要他的命。
皇帝就這麼冰冷着臉色退後幾步站在旁邊,看着蕭天離在一群殺手中生死搏殺。
蕭天離有那一絲的後悔,或許皇帝有一句話說得對,對于皇帝這樣的人,自己為什麼還要心軟?為什麼還要測試最後的良知?為什麼還要拿自己的命去賭他的善良?
從皇帝坐上龍椅的那一刻開始,早就已經無情無義了。
“婦人之仁的男人,怎麼配當皇帝?”皇帝陰森的語氣顯得格外無情,“你想必還不知道,蕭遙會死在今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