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給公孫淵“裂土分茅、封建國家”後,孫權可能感覺意猶未盡。緊接着又在诏書中把自己大吹特吹,比喻成商湯、周文王、漢世祖劉秀般的聖主明君,挾遠自重的地方蟊賊公孫淵倒成了他,像伊尹、姜子牙、窦融一樣的國士知己。
最後,孫權在诏書中用歡樂的語氣寫道,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朕要大赦天下,讓天下人都來感受大吳擁有了一位燕王的快樂。
殿上,聽完诏書,顧雍、張昭、吾粲、朱據、朱桓諸人面面相睽,一臉便秘之色,尴尬症都犯了;車騎将軍、右護軍、當陽侯朱然,衛将軍、右護軍、徐州牧、錢唐侯全琮這些心腹大将聽完也是頻頻搖頭。
孫權卻很享受這個過程,帶着滿意,往殿下的文武大臣中掃視一翻,問道:“太常、執金吾今天到了嗎?”
“臣在。”
“微臣在。”
太常張彌、執金吾許晏不敢怠慢,趕忙出列,拜于階下。
孫權:“你們貴為九卿,平時享受着高官厚祿,坐擁着顯赫的爵位,現在正是替朕分憂的時候,這次遼東之行,二位跑一趟吧!”
“這,這……”張彌、許晏相顧無語,他們堂堂九卿兩千石、中二千石的高官大員,竟然被派去冊封一個遠在天邊,身處北方苦寒之地莫名其妙的燕王。
玉階上,孫權又問:“山陰侯賀達?賀達也來了嗎?”
武官隊列中轉出一員身高八尺、英氣逼人的年輕武将,拱手拜道:“臣賀達在此!”
賀達是故後将軍、山陰侯賀齊的長子,才二十出頭,氣皿方剛,七尺身高,輪廓分明的臉龐使他平添了不少英武之氣。
孫權很欣賞他,想考驗考驗:“卿父親是朕麾下的大将,讨平無數山越,後來在江淮之間也屢立戰功,深受朕器重。現在朕有一件艱巨的任務交給你,朕問你,敢是不敢?”
“臣父子深受國恩,陛下但有所命,臣萬死不辭!沒有什麼不敢的!”賀達音堅如鐵,可穿金石。
“好!超海之勢,氣蓋三軍。朕看你呀,有股子霍去病的氣勢。”孫權狠狠擊節,點頭贊賞:“這樣,朕任命卿為将軍,率軍一萬人護送太常、執金吾攜帶奇珍異寶、九錫輿服乘海去遼東,冊封公孫淵,清楚明白地告訴他朕的心意,讓他和朕兩面同時出擊,南北夾擊魏賊!”
“臣領命,臣一定将陛下的聖意傳達給燕王!”賀達躬身一拜,夷然無畏。
賀達答應得輕松硬氣,張彌和許晏則在心裡暗自跳腳罵娘,江東遠去遼東萬裡之遙,海上風浪大,坐船颠簸的時間又長,這去遼東一趟真的是九死一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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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坂津
東岸,曹洪正在河畔邊緊張地等待許儀的消息,當對岸響起三聲長兩聲短的号角聲時,曹洪面色大變。
臨心前他和許儀約定,三長兩短,情況有變!
而情況有什麼變化,肯定是蜀軍援軍出乎意料,快速趕到了。
“快!傳我将令:全軍即刻渡河,牟鄉侯需要支援!”曹洪迅速轉身,對身邊親兵吩咐。
很快,命令逐級下達。
留在河水東岸的萬餘魏軍們推着牛皮筏、竹筏和小船駛入河中,士卒們用力劃槳,一排排筏影飛速前進,千帆競渡。
曹洪率領親兵也登上一條牛皮筏,面對茫茫江面,曹洪竟有霎那間失神,許儀,但願你要撐住啊……
不停催促麾下将士加快速度,可當曹洪的船筏抵近河水西岸時,卻發現整個河灘上一邊沉寂,河邊無數擱淺的各種皮筏,綁着大翁的竹筏,還有小船。河灘上橫七豎八倒着魏蜀兩軍士卒的屍體,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别的了。
“怎麼回事?許儀呢?三千死士呢?”曹洪心中詫異,目光飛速在河灘上搜索,終于,他驚住了,他發現了許儀那具獨特似鐵塔的身軀。
許儀被斬掉了頭顱,他握着那把環首刀倒在了地上,像一座山,像一道嶺。在他身軀的方圓十步之内,是無數倒在他腳下的蜀軍将士,密密麻麻的屍體,擔怕有上百人之多。
“後将軍,快看,是蜀軍!”尚震驚在許儀的戰死中,耳畔突然響起親兵驚恐的呼聲,曹洪回過神來,駭然發現……遠處河岸上,忽地一聲号響,大批蜀軍弩手們高擎手中機弩,排列成隊,踏着整齊劃一的步伐出現在了魏軍船筏隊伍的面前。弩手之後,又是緊跟着無窮無盡的弓箭手,觀弓弩總人數恐怕有數千人之多。
接着岸邊鼓聲大振,無數蜀軍步卒沖出在河灘上,虎視眈眈。
“曹子廉,魏延恭候你多時了!”魏延在諸将衆心拱月下出現在陣中,朝河上嚣張喊話。
“許褚的爵位區區鄉侯,七百戶根本入不了本将軍的眼。”魏延吊着許儀的印绶,面帶冷笑,朝曹洪挑釁:“曹洪,你不要跑,讓本将軍看看你樂成侯食邑一千戶的印绶如何?”
“可恨,可惡!可恥!!!”曹洪臉色青一陣紫一陣,連連頓足道:“嘿,想老夫行伍多年,憑生破敵無數,沒想臨老還受你這賊子的羞辱!這可真是終日打雁,臨了卻反被雁給啄了眼。魏延,老夫記住你了,等着瞧!”
“撤!撤回蒲坂津。”曹洪根本不上魏延的當,雖然損失慘重,折損了副将許儀,曹洪卻一點強攻的想法也沒有。他已經過了那個年少沖動、破釜沉舟的年紀了,穩打穩紮才是他信奉的軍略。
聽到撤退的命令,正在飛速靠近西岸的魏軍船筏立刻止住,前鋒改殿後,慌忙朝來路劃去。
瞧見魏軍後撤,魏延森然一笑:“想跑,哪有那麼容易。”
“拉滿弦,放!”随着魏延一聲喝令,弓弩齊發,數以千計的箭矢騰空而起,船筏上,魏軍士卒在飛蝗般的箭簇的呼嘯下成片倒下,不斷有人中箭掉落水中。
有零星的箭矢射到曹洪所在的皮筏,親兵慌忙舉盾替他遮擋,厚實的盾牌後邊,曹洪神色凝重的審視着河水西岸上那個越來越小的黑點:“記住這人人吧,他已經成長為大魏軍隊的心腹大患了,比諸葛亮還要難纏的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