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坩埚煉鋼(1)
第二天起來,劉鼎馬上檢查安民告示貼出去以後,難民們的反應。藍家大院的位置有點偏僻,遠遠的看到衙門附近已經是人群湧動。藏勒昭第一次充當警衛的職責,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似乎還沒有完全進入角色。事實上,劉鼎也根本不需要他的警衛,在這霍山一畝三分地上,能給劉鼎構成威脅的人,還沒有出生呢。
劉鼎一邊走一邊說道:“小昭,昨天感覺怎麼樣?”
藏勒昭驕傲的說道:“沒有一個人是我的對手!”
劉鼎呵呵一笑,點頭說道:“那就好!希望你是第一個入選鬼雨都的!”
藏勒昭挺起兇膛,傲然說道:“如果我沒有資格,别人更沒有了!”
劉鼎沒想到這家夥還真傲慢,不過也沒有介意,清淮軍其他人要是真的能夠打敗藏勒昭,說明清淮軍的整體素質已經提升了一個台階了。藏勒昭本來就是一根标杆,一根他故意樹起來的标杆,就是要讓其他人不服氣的,看來這個目的是差不多達到了。
兩人靜靜的來到衙門的附近,找了個不為人注意的地方站着,吸取了昨天的經驗教訓,再也沒有人發現他們的存在。在衙門的前面,時月軒、盧觀影、孔乙己都忙得團團轉,向大家解釋衙門的規定,毫無疑問的,對于難民們來說,這是天大的好消息,他們時不時地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但是對于霍山縣的原居民來說,就有些五味交織,難以描述了,不少霍山縣的原居民都顯得比較沉靜,大多數人都适當的保持了沉默。
“大人,昨晚有不少人連夜趕了回來,看來大人是抓到他們的命根子了。”藏勒昭忽然小聲地說道。
“彭飛虎有沒有什麼反應?”劉鼎随口問道。
“暫時還沒有,不過估計着,他是不會讓我們順利渡過這幾個月的,不過他和張老疤最近關系也鬧僵了,可能要首先解決張老疤的問題。一會兒我就到茅坪寨去打探打探情況,那裡有幾個人是彭飛虎的暗樁,等我敲碎了他們的骨頭,就知道彭飛虎下一步準備做什麼。”藏勒昭看似很随意的說道。
“小心點。”劉鼎關切的說道。
藏勒昭不以為然的點點頭,顯然沒有放在心上。他從來都是獨來獨往慣了,對于大别山的熟悉,還在令狐翼之上,畢竟令狐翼也有兩三年的時間沒有回來這裡了,他卻是二十多年都守候在大别山。機緣巧合加入清淮軍,的确是一種緣分。他最大的特點就是喜歡出風頭,喜歡高人一等,一般的勤務他是很懶的,和普通人也相處不來。看到外面的難民們沒有什麼危險動作,藏勒昭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劉鼎繼續在原地觀察難民們的動靜。清淮軍在走馬崗消滅淮西軍的消息傳出,霍山縣的居民都陸陸續續的回來了,彭飛虎雖然百般刁難,卻始終擋不住大家回家的念頭,他開始殺了幾個人,後來發覺殺不勝殺,反而将自己推到了居民們的對立面,讓自己的對手張老疤找到了攻擊的借口,最好隻好甩手不管,任憑居民們自己決定了。
彭飛虎本來的意思,是要逼劉鼎主動找他決戰,這樣他就可以以逸待勞,将劉鼎吃的幹幹淨淨的,連骨頭不用吐出來。但是劉鼎沒有上當,首先拿藍家大院開刀,籌到了需要的資金和糧食,随後又利用尤家和缪家的關系,陸陸續續的從外面購買了部分的糧食,最終,還是彭飛虎無法耗下去了,他根本沒有那麼多的糧食來喂養逃入山中的居民。
觀察了一會兒,現場秩序良好,劉鼎放下心來,跟門口的哨兵打個招呼,就來到了秦漢的鐵匠鋪。秦漢的鐵匠鋪靠近淠水,規模不小,有六間房屋,光是學徒就有十人之多,在劉鼎調派了部分人員給他以後,他這裡已經形成一個完整的工場,從煉鐵到打造,一應俱全,清淮軍需要的箭頭,全部都是秦漢的鐵匠鋪打造的。
秦漢正在鐵匠鋪裡面忙碌,學徒們也忙得不亦樂乎,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劉鼎的到來。劉鼎蹲在外面淠水邊的石礅上,看着工場内的每一項工作。秦漢的鐵匠鋪,技術水平還是比較低的,東南角是鍛造生鐵料的地方,西南角則是進一步提煉生鐵的地方,關鍵就在這個提煉這裡。秦漢的鐵匠鋪之所以能夠在霍山縣站穩腳跟,就是他提煉生鐵的技術還算可以,雖然在劉鼎看來是非常簡陋的事情,可是在當時,已經可以算的上中上水平了。
在外面看了一會兒,劉鼎正要進入和秦漢打個招呼,忽然間,聽到左邊傳來腳步聲,跟着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漢子,拄着拐杖從石闆路上慢慢的走來。這個漢子大約四十來歲,滿臉的皺紋,顯然是飽經風霜,臉上展現着和秦漢同樣的膚色,看起來應該也是個鐵匠。他并沒有殘廢,可是卻牢牢地拄着一根拐杖,拐杖每次點地的時候,都要發出咚咚咚的聲音,竟然是鋼鐵打造的,起碼拐杖頭是鋼鐵打造的。
這個漢子出現在鐵匠鋪的外面,朝裡面大模大樣的看了看,然後尖聲說道:“秦漢,灑家來了!你在哪裡?”
他的聲音很尖,好像是宮裡的太監。
秦漢從鐵匠鋪裡面走出來,看到這個瘦瘦的漢子,臉色明顯有些不自然,緩緩地說道:“盧公公,你怎麼提前來了?我們約定的日子是九月初九,今天才是七月十三。”
瘦高漢子盧公公尖銳的嗓子聲說道:“來不及了,灑家等不到九月初九了,灑家現在就要你的東西。要不然,灑家就拆掉你的招牌,以後,你都不要挂秦家的名号了。”
秦漢的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欲言又止。
盧公公幹笑兩聲,陰沉沉的說道:“秦漢,灑家就知道,你根本不是關中秦家的人,灑家不過是考驗考驗你而已。既然你打造不出同樣的拐杖,那就将你們秦家的牌匾摘下來吧。”
秦漢猶豫片刻,終于無可奈何的轉過身來,将鐵匠鋪上大大的“秦”字摘下來。
瘦高漢子嘿嘿一笑,似乎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轉過身來,拄着拐杖,咚咚咚的遠去了,一會兒就消失在縱橫交錯的青石闆路盡頭。秦漢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看着盧公公遠去的背影,無可奈何的松了一口氣。
劉鼎咳嗽一聲,裝作剛走過來的樣子。
秦漢急忙收拾起酸澀的心情,拱手行禮:“劉大指揮。”
劉鼎轉頭看着盧公公消失的背影,好奇的說道:“剛才的那一幕,我都看到了,怎麼回事?他怎麼專門上門來拆你的招牌?這個盧公公到底是什麼人?”
秦漢的臉色不是很好,似乎有些羞愧的神色,良久才說道:“劉大指揮,說起來讓你笑話。其實,秦某和關中秦家并沒有任何的關系,隻是為了生意好做,才不得不假冒了秦家的招牌。當日在壽州,這個人已經來拆了秦某一次招牌,秦某也就搬到了這裡。但是這裡的生意更加不好做,沒辦法,秦某隻好繼續假冒秦家的招牌……結果……慚愧,慚愧,這都是秦某的錯!唉,技不如人,實在慚愧!劉大指揮,你請進來坐!”
劉鼎慢慢的走進來,若有所思的說道:“盧公公是秦家的人?”
秦漢苦笑着說道:“嚴格來講,他不是秦家的人,而是專門替秦家出頭的。當年天子出逃鳳翔,關中秦家剛好就在鳳翔,因此秦家結交了不少宮中的公公。唉,這些公公沒有子孫後代,眼裡隻有一個錢字,他們當初得了秦家的恩惠,自然要為秦家的人出力了。這位盧公公卻也算好的,沒有對秦某怎麼樣,隻是,以後秦某是再也不敢挂秦家的招牌了。這生意,以後就全部依仗劉大指揮了。”
劉鼎好奇的說道:“盧公公是從長安來的?”
秦漢搖頭說道:“天知道他們從什麼地方來,肯定不是從長安來。當初黃巢起義軍殺入長安,稱要殺盡天下閹人,事實上也的确殺了不少閹人,僥幸逃過大難的太監也四散奔跑,自此再也沒有回去長安。這位盧公公,秦某推斷他是來自廬州,廬州節度使林度當年是朝廷工部侍郎,這些閹人應該是庇護于他的門下。”
劉鼎沉吟着點點頭,随即說道:“如此說來,關中秦家對自己的招牌是看的非常重的,連你潛藏到這麼隐秘的地方,居然也要派人前來幹預。”
秦漢苦笑着說道:“實不相瞞,秦某人的技術的确是差了一點,有損秦家的名聲,卻也怪他們不得。秦家和鳳翔節度使李昌言關系極好,鳳翔軍精銳配備的都是秦家出産的武器,那李昌言控制三秦之地,勢力雄霸關中,秦家自然也名聲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