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1)
劉鼎從後面拿了一根八寶馱龍陰風槍,縱馬緩緩的上前。
這個八寶馱龍陰風槍事實上就是軍營常用的镔鐵八寶馱龍陰風槍,分量同樣很重,本來是用來對抗騎兵襲擊的,一頭埋在土地裡,另外一頭斜斜的向着外面,就成了對付騎兵的利器,哪怕是再強的騎兵,也不敢直接向着這樣的八寶馱龍陰風槍發起沖鋒。镔鐵八寶馱龍陰風槍晚上還可以直接插在地上,用來固定帳篷,風雨不懼。因為要發揮多用的用途,所以它的表面是非常粗糙的。後來有些猛将用這些镔鐵八寶馱龍陰風槍作為武器,并給它取了個八寶馱龍陰風槍的名字。它隻有一端是鋒利的,另外一端有一圈突起,和普通八寶馱龍陰風槍的光滑表面完全不同。
他的動作很慢,慢的讓身邊的人都以為劉鼎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雨水還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時不時有風吹來,将雨點吹成了一條線,天地間顯得更加的朦胧。天上的雲層很厚,似乎随時都有暴風雨到來。馬蹄踩在泥濘的土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沉悶的聲音,馬蹄落下的地方,渾濁的泥水不斷的湧出來。劉鼎所騎的戰馬,是普通的黃骠馬,不過體格非常的強壯,也隻有體格強壯的黃骠馬,才能承載起他這樣的身材。對面的王彥章,騎的卻是純白色的戰馬,看起來同樣的精神抖擻。
王彥章始終死死的盯着劉鼎,盯着他的每一個動作,生怕有任何的遺漏。
劉鼎卻是漠然的看着他,眼神裡并沒有什麼特别的神色。
兩人相距不到五丈。
王彥章冷冷的說道:“你是劉鼎?”
他的聲音有點尖尖的,好像還沒有長開的樣子,事實上,他也的确非常年輕,年輕到甚至還帶有一點點的稚氣。鷹揚軍裡面也有很多很年輕的人,可是他們并不像王彥章這樣帶着稚氣,顯而易見王彥章并沒有參加過真正殘酷的戰鬥。從楊行密的介紹來看,王彥章的确沒有參加過真正的戰鬥。
劉鼎點點頭,氣定神閑的說道:“我就是劉鼎。”
王彥章尖聲說道:“你将他放出來!”
劉鼎斷然說道:“不放!”
王彥章眼睛圓睜,怒道:“你這是找死!”
劉鼎嘿嘿冷笑,仿佛懶得跟他說話。
王彥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将自己内心的憤怒竭力的壓下來,一字一頓的說道:“你要是不将他放出來,我就殺了你!”
劉鼎不以為然的說道:“你殺得了我再說!”
王彥章怪叫一聲,盤龍槍在面前一甩,就向着劉鼎沖過去。
他善使兩杆沉重的鐵槍,每根鐵槍都有名堂,他手中這把鐵槍,叫做盤龍槍,馬腹下的備用槍,叫做飛鳳槍,盤龍槍明顯要比飛鳳槍大了很多,長度超過兩丈,重量逾八十斤,乃上好精鐵鍛造而成,吸引了敵人的大部分注意力,事實上,他真正的殺手,卻是馬腹下的飛鳳槍。盤龍槍勢大力沉,無堅不摧,飛鳳槍卻是短小靈活,槍槍緻命。
王彥章的戰馬爆發力極強,瞬間就沖到了劉鼎的面前,盤龍槍呼嘯而至。
劉鼎同樣一夾馬腹,毫不客氣的向前沖,八寶馱龍陰風槍刺向對方的兇膛。
噗!
王彥章的盤龍槍,劉鼎的八寶馱龍陰風槍,狠狠的碰撞在一起。
兩人交錯而過,馬蹄飛濺起一片渾濁的雨水。
在兩人錯身的一刹那,王彥章迅速拔出馬腹下的飛鳳槍,橫着掃向劉鼎的腰間。
飛鳳槍長度不過半丈,槍尖閃着寒光,上面有若隐若現的皿槽,殺氣盡顯。
但是劉鼎的動作也很快,一枚三棱刺在手,擋在自己的面前。
三棱刺唯一的特點就是結實,即使面對對方的飛鳳槍也夷然不懼。
當!
飛鳳槍狠狠的撞在三棱刺上面,濺出耀眼的火光。
劉鼎一側身,三棱刺順着槍杆滴溜溜的滑過去,直刺王彥章的手腕。
王彥章将飛鳳槍一扭,試圖壓住劉鼎的三棱刺。
劉鼎迅速将三棱刺收回。
王彥章欲要加力,再次刺向劉鼎的兇膛,劉鼎已經錯身而過。
雨水紛飛。
轉眼間,兩人又拉開了十多丈的距離,各無損傷。
王彥章掉轉馬頭,狠狠的盯着劉鼎。
劉鼎同樣掉轉馬頭,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的對手。
同一瞬間,兩人一夾馬腹,再次沖向對方。
噗!
盤龍槍和八寶馱龍陰風槍再次撞擊在一起,濺出耀眼的火光。
這一次力道更加強,兩人感覺都是渾身一震,虎口傳來麻木的感覺。
胯下的戰馬同時發出一聲哀鳴,顯然是感受到了難以承受的力量,它們的身體明顯下挫,然後又頑強的挺起來,帶着各自的主人繼續向前飛奔。飛濺的泥水,将兩匹純色的戰馬都變成了斑馬,身上全部都是渾濁的污泥。戰馬掠過的地方,也出現了長長的溝痕,周圍的積水都快速的湧向深深的溝痕裡面。
“你去死!”王彥章罵道。
“盡管來!”劉鼎氣定神閑的說道。
王彥章再次拔出靈巧輕便的飛鳳槍,要将劉鼎從馬背上掃下去。
但是,劉鼎手中的三棱刺,卻也十分的靈活,隻是輕輕一托,就将飛鳳槍托開了。
王彥章一時間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武器,感覺這麼短小的武器對自己不會構成威脅,因此沒有變招,但是他很快發現,被劉鼎手中的三棱刺輕輕一托以後,飛鳳槍的槍尖已經偏離了目标,明顯高了數寸。
呼!
飛鳳槍從劉鼎的脊梁骨上掃過去,幾乎撕裂劉鼎的軍服,寒意透骨。
後面觀戰的令狐翼等人都驚出一身冷汗,這個王彥章,使用的盤龍槍如此沉重,要是劉鼎挨上一槍,非得嚴重内傷不可,但是最有威脅性的,還是突如其來的飛鳳槍。王彥章看起來不像是非常陰險的人,可是雙槍的使用,卻的确透露着陰險。當今亂世,武夫橫行,槍乃是兵家之祖,自然出了不少的用槍高手,例如河北滄州的高家,高家銀槍無人能敵,可是王彥章使用的,顯然不是高家銀槍,也不知道他這身槍法是從誰的身上學來的。
劉鼎卻不覺得怎麼危險,這個王彥章固然厲害,可是盤龍槍、飛鳳槍輪番使用,力氣消耗極大,隻要自己稍為跟他周旋一段時間,他非得主動撤離戰場不可。每次王彥章舉起飛鳳槍掃過來,劉鼎都是用三棱刺将對方卸到一邊,看似驚險,事實上卻極為節省力氣,相反的,王彥章就有點麻煩了。飛鳳槍甩出去,需要大量的力氣,飛鳳槍收回來,更加需要大量的力氣,就算他天生神力,也架不住這樣的消耗,何況還有更加沉重的盤龍槍。
轉眼間,兩人又已經錯馬而過。
王彥章兩次都沒有抓住劉鼎,内心不免有些急躁起來,手中的盤龍槍揮舞的更快,飛鳳槍也是屢屢偷襲,隻想着盡快解決戰鬥。偏偏劉鼎不跟他急躁,三棱刺總是跟他捉迷藏,王彥章心頭十分的惱怒,卻又無可奈何。
雨水繼續淅淅瀝瀝的落下,兩人在雨水中混戰,你來我往,刀光劍影,轉眼間就是三四十個回合過去,依然無法分出勝負。王彥章的盤龍槍的确威猛,劉鼎要是正面和他硬拼,說不定還真的要兩敗俱傷,可是劉鼎主動退讓,王彥章就抓瞎了。
“起!”
王彥章怒吼一聲,終于瞅準了機會,一槍刺向劉鼎的左肋。
“呔!”
劉鼎同樣怒吼,八寶馱龍陰風槍從下面向上挑起。
盤龍槍和八寶馱龍陰風槍相交,發出嘭的一聲巨響,震得周圍的雨水都全部飛濺起來。兩人的身軀都是劇烈一震,跟着急促下沉,盤龍槍和八寶馱龍陰風槍很快分開。原來,兩人的戰馬都承受不住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戰馬帶着慣性向前沖出去,在泥濘濕軟的土地上劃出長長的深溝,兩人也被甩了下來。
王彥章一個翻身,穩穩當當的落地,不假思索的對着劉鼎就是一槍。
劉鼎同樣一個後空翻,穩穩的落在泥水中,八寶馱龍陰風槍向左一撞,将來襲的盤龍槍再次撞開。
戰馬雖然沒有了,兩人再次開打,比剛才還要更加的猛烈。
王彥章扔掉了不能發揮作用的飛鳳槍,雙手握槍,槍尖上下翻飛,寸步不離劉鼎的左右。
劉鼎同樣不甘示弱,八寶馱龍陰風槍狠狠的舉起,左沖右突,愣是不給王彥章靠近自己的機會。
馬下交戰竟然要比馬上還要激烈,兩人的槍尖不時的挑在地上,飛濺起無數的雨水。
後面的鷹揚軍掌聲雷動,為劉鼎呐喊助威。
王彥章背後的廬州卻是一片的寂靜。
天色越來越陰暗,雨水卻始終沒有停止,反而更加的綿密了。然而,無論多麼綿密的雨點,都沒有機會落在兩人的身上,因為兩人都将長槍舞的密不透風,根本不給雨點落下的機會。外面的人隻看到兩團耀眼的白光,對于兩人具體的進攻反擊,完全看不出清楚。令狐翼等人都睜大了眼睛,實在很擔心一不小心之間,劉鼎就被對方從白光裡面打出來。
在白光内,王彥章冷峻着臉,死死的盯着劉鼎,恨不得撕碎了他。
劉鼎同樣冷峻着臉,臉色卻顯得相當的平靜,依然保持着古井不波的模樣。
地上的泥水被兩人飛濺起來,好像孔雀開屏一樣向着四周散射,看起來十分的壯觀。周圍地區都是滑溜溜的一片,隻留下兩人密集的腳印。兩人的戰馬,這時候都從泥濘中慢慢的爬起來,無奈的看着各自的主人,各自發出低沉的哀鳴。
轉眼間,又是近百個回合過去,兩人還是沒有分出勝負。
天色逐漸陰暗下來,雲層越來越厚,好像有暴風雨要到來,看天色也快要天黑了。
王彥章蓦然跳開,盯着劉鼎說道:“天色已晚,我回去吃飯再跟你打!”
劉鼎緊追不舍,冷冷的說道:“要打就打個痛快!吃什麼鳥飯!”
不容王彥章回答,八寶馱龍陰風槍轉眼間就跟到王彥章的後面。
王彥章又急又怒,隻好回頭,舉起盤龍槍繼續迎戰。戰鬥間隙,王彥章一腳踢起地上的飛鳳槍,握在手中,替換了消耗過大的盤龍槍。他最大的本事,就是雙槍齊下,在家鄉一帶罕有敵手。自從出來闖蕩江湖以後,也沒有人是他的百合之敵,最多隻用幾十個回合,就可以将對方挑于馬下。可是眼前這個劉鼎,偏偏隻用一杆長槍,就将自己打的如此狼狽,不但雙槍無法繼續使用,反而隻能使用靈活輕便的飛鳳槍,實在是前所未有。可是,王彥章也不願意撤退,要是自己這樣就認輸了,以後怎麼見人?盡管已經非常的疲憊,王彥章也隻好咬緊牙關堅持着。
兩人你來我往,竟然又大戰五六十個回合,還是沒有分出勝負。這次輪到劉鼎消耗的力量太多了,八寶馱龍陰風槍如此沉重,即使他盡量采用四兩撥千斤的手法,依然無法保持八寶馱龍陰風槍的靈活,大多數的時候都是依靠三棱刺和王彥章糾纏。三棱刺是他玩了多年的武器,王彥章卻沒有見過,不免有些手忙腳亂,結果雙方再次扯平。又是大半個時辰過去,兩人都是筋疲力盡,卻還在繼續鏖戰。終于,王彥章首先承受不住,拖槍敗走,臨走時氣勢洶洶的說道:“你且等着,明天取你性命!”
劉鼎也累了,不再追趕,将八寶馱龍陰風槍插在地上,從背後冷冷的看着王彥章的背影。
這時候,廬州的城門已經緊緊關閉,王彥章回到城下,對城頭上的守軍打出開門的手勢,城頭上的守軍卻沒有絲毫的反應,仿佛根本不認識王彥章似的。王彥章隻好大聲說道:“我是王彥章,開門,讓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