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2)
盡管被這些可惡的陶罐炸得昏頭轉向,眼淚鼻涕都不斷的湧出來,但是鮑澤煥還是想起了最關鍵的問題。無論鷹揚軍在搞什麼陰謀詭計,他們最終的目的,依然是占領石鏡台要塞。要占領要塞,他們就必須派遣水手登陸,和要塞的守軍進行肉搏戰。現在要塞上面的人多半都負傷了,隻有下令生力軍馬上增援上來,才能保證要塞的安全。
他身邊的随從馬上去傳令,結果還沒有走出幾步,就被落下來的陶罐炸傷了,眼珠子都炸了出來,但是他還能行動,于是他用力的捂着自己的眼珠子,繼續穿過沒有盡頭的黑煙,到後面去傳令。到處都是黑煙,無法分辨方向,這個随從唯有直線前進,否則,一旦拐彎了,可能就隻有在石鏡台上面打轉轉了。他的身影很快被濃煙籠罩,鮑澤煥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成功的将命令傳出去。
更多的陶罐被投擲上去,在鮑澤煥的身邊不斷的碎裂,傾瀉出大量的黑色粉末,又或者是産生劇烈的爆炸,強大的氣浪,将鮑澤煥等人多次推翻在地上。碎裂飄飛的粉末,增加了火苗燃燒的範圍,時不時的一條長長的火牆出現,就是那些黑色粉末被引燃了。被引爆的黑色火藥,則爆發出一團完整的火光,刺痛了每個人的眼睛。
但是鮑澤煥等人還能夠繼續移動,因為真正爆炸的陶罐其實并不多,而且陶罐裡面最多隻能裝十多斤的黑色火藥,爆炸的威力十分有限,除了對人體有些殺傷力之外,對石鏡台的各種設施,破壞力都非常有限。準确的來說,石鏡台上面的大型弩機和投石機,幾乎是沒有受到什麼損失,隻要有人正常操作,它們是可以繼續發射弩箭或者石彈的。
隻是,現在已經沒有人在操作大型弩機或者投石機了,他們基本上都被這些陶罐炸傷了,投石機和弩機旁邊,都有大量的鎮海軍傷員,他們正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幾乎每個人的身上都是焦黑焦黑的,看不到任何的皿迹。他們多半都是被氣浪擊倒,然後全身劇痛,再也無法站起來,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傷口到底在哪裡。
總的來說,石鏡台上面的鎮海軍,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傷亡率非常高。被炸飛的陶罐碎片,本身就是非常鋒利的彈片,插入人體以後,威力不下于緬鐵彎刀。但是主要的殺傷力還是來自爆炸的沖擊波,黑色火藥爆炸的時候,要産生巨大的氣浪。哪怕身上有厚厚的盔甲,一旦這些古怪的陶罐在身邊爆炸,自己肯定也要被撞擊的東倒西歪,甚至是被炸得飛起來。
爆炸對視覺和聽覺的影響也很大,尤其是能讓人窒息的濃煙,還有刺激的嗆人的味道,對鎮海軍士兵的心理打擊非常大。從來沒有受過這樣攻擊的鎮海軍士兵,開始的時候還不懂得就地趴下,也不懂得找掩護,隻是茫然失措的跑來跑去,或者下意識的向後退,卻不知道在自己屁股的背後,也有這樣的陶罐,随時可能從背後爆炸開來。
直接被炸死的士兵其實不多,大多數人都是受傷,因為他們被炸傷以後,基本都會倒地。當他們倒下來以後,哪怕陶罐繼續爆炸,對他們的第二次傷害也很小了。然而,躺在地上呻吟的傷兵,對整個鎮海軍的士氣絕對是緻命的打擊。你想,你眼睛看不到,耳朵聽不到,喉嚨裡面幹燥的要死,耳邊傳來持續不斷的巨響,這是什麼感覺。有幸能看到的,看到的卻是滿地的同伴在痛苦的掙紮,有幸能聽到的,聽到的卻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還有同伴們哭爹喊娘的慘叫聲,内心是什麼樣的絕望和恐懼?
鮑澤煥好不容易才恢複了聽力,感覺自己的三魂六魄基本都沒有了。他感覺自己的眼睛很痛,耳朵嗡嗡嗡的亂響,喉嚨幹燥的要死,無意中看到自己的手,發現全部都是皿,身上的盔甲也被撕裂了,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身上肯定是黑乎乎的,因為身邊僅存的兩個随從,也都是如此,他們的頭發甚至都全部燒光了,頭皮都是焦黑焦黑的,好像被架在火爐上烤過一樣。
“還擊!”
“還擊!”
“還擊!”
鮑澤煥聲嘶力竭的吼叫起來,喝令鎮海軍士兵發起反擊,卻發現自己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到,甚至他身邊的兩個随從都聽不到。他隻好提着指揮刀,一個個的将地上的鎮海軍士兵拉起來,示意他們反擊。鷹揚軍士兵随時都會上來,他們一定要堅守住石鏡台要塞,否則,鎮海軍水軍就會全軍覆沒。
殘存的鎮海軍士兵,有幾個人鼓起勇氣,拿着武器跟着鮑澤煥集合。鮑澤煥一路前進,沿途又收攏了十幾個傷勢比較輕的鎮海軍士兵。他用手勢命令這些士兵去叫醒更多的戰友,然後到石鏡台要塞的西北方集合,這裡就是斜坡的方向。一旦鷹揚軍士兵登陸,肯定是從這個方向發起進攻的。然而,鮑澤煥在濃煙中走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這個方向,眼前隻有令人窒息的黑煙,伸手不見五指。他越走越累,不得不臨時靠着邊沿休息一會兒,結果卻無意中發現,這裡正是他要找的地方。
鷹揚軍水軍已經鼓足了盡頭,瘋狂的将一個個的陶罐砸上來,好像要将石鏡台要塞徹底的夷為平地。一個個的黑色陶罐被投擲到石鏡台的上面,盡管爆炸的幾率很低,但是依然有陶罐持續不斷的爆炸,不知道何時何地發生的爆炸,極大的影響了鮑澤煥的召集行動。那幾個鼓起勇氣的鎮海軍士兵,很快就被濃煙籠蓋了,是死是活,誰也不知道,鮑澤煥在要塞的西北方呆了好久,都沒有看到自己的士兵集合過來,甚至連身邊最後兩個随從也消失在無邊無盡的黑煙裡面了。
無奈之下,鮑澤煥隻好再次孤身闖入黑煙中,将一個個還能行動的鎮海軍士兵拉起來,讓他們跟着自己行動。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持續不斷,讓人心驚肉跳。對于鎮海軍士兵來說,這一陣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絕對是個緻命的打擊,很多人都驚慌失措的呆在那裡,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還有些人完全崩潰,哪怕是看到了鮑澤煥,也認不得自己的指揮官了,兩眼呆滞,形同死人。
“天啊!這就是我的士兵嗎?”
鮑澤煥自言自語的苦笑。
本來鎮海軍水軍的士氣就已經足夠低落,現在再被鷹揚軍來這麼一手,士氣簡直跌落到了谷底。不要說作戰,能夠令他們站起來都很不容易。他一路上走來,找到了十幾個還能行動的士兵,但是還有戰鬥力的,隻有不到三分之一,其餘的,都已經被吓傻了,要麼就是被震破了耳膜,你說什麼他都聽不到,比劃手勢也不明白,看來腦子也被震傻了,要麼就是外表看起來什麼問題都沒有,就是傻子般的流着口水,滿臉的呆滞。
原本整齊幹淨的石鏡台,這時候已經是一片的狼藉,傷員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求生的本能,讓他們下意識地抱住每一個路過的人的大腿,希望可以從他那裡得到幫助。鮑澤煥一路上也被地上的傷員絆倒了好多次,好幾個傷員抱着他的大腿不肯放開,哀求他的幫助,他不得不用力的踢開他們,甚至是動用指揮刀将他們的手指切開。然而,哪怕是鐵石心腸,這樣的場面見得多了,也無法繼續堅持下去,鮑澤煥隻好下令大家救人。
于是,他身邊跟着的士兵,不得不停留下來救治傷員。一路上,鮑澤煥陸陸續續的搜集了不少人,但是在移動的過程中,這些人又被遍地的傷員搶走了,到最後,鮑澤煥發現,雖然自己一路上找到了不少人,但是最後還跟在自己身邊的人還是沒有超過十個,其餘的,都去搶救傷員去了。
因為裝藥不多,黑色火藥的威力不夠,炸死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是被炸傷,反而使得鎮海軍的戰鬥力銳減,即使是有活動能力的人,也不得不首先搶救自己的同伴,很多人就在搶救同伴的時候,被炸暈了,又或者是被濃煙嗆暈了,于是又需要更多的人來搶救。鮑澤煥這時候才深深的體會到什麼叫做孤掌難鳴,獨木難支,他甚至希望,幹脆從天上落下一個陶罐,将自己也炸死算了,免得備受折磨。
可是,老天爺對他格外的眷顧,始終沒有陶罐落在他的身邊。偶爾有陶罐在附近爆炸,也最多是讓他耳鳴一陣子,一會兒就好了。他在石鏡台的黑煙裡面來回的穿梭,渾身都被熏黑了,卻始終沒有大礙。他看着自己的部下在地上痛苦的掙紮,自身卻無能為力,免不了兔死狐悲,心如刀割。他甚至已經忘卻,在斜坡的下面,鷹揚軍水軍随時都會登陸。
“準備了!”
雷洛揮舞着紅色的旗幟,大聲喝道。
鷹揚軍水軍攜帶的黑色火藥已經消耗的差不多,石鏡台上面的鎮海軍士兵,也已經基本喪失了戰鬥力,但是最終的戰鬥,還是需要肉搏戰來解決。必須派遣人員上去占領石鏡台要塞,他們才能放心的進入裡面的碼頭,對殘存的鎮海軍水軍窮追猛打。在陶罐炸彈的掩護下,鷹揚軍水軍準備登陸的戰船,都緩緩的向着岸邊靠過去,船頭劃開了平靜的江面,濺起輕微的浪花,一圈圈的漣漪悄悄的蕩漾開去。
在船上,龍歌和馬躍帶領龍戰士嚴陣以待,他們的臉上,都戴着黑色頭套,在嘴巴的位置,還加上了薄薄的濕水口罩,每個人還專門攜帶了一條厚厚的毛巾備用,這是為了防止石鏡台上面的濃煙傷害到自己。這是劉鼎要求的,但是很多龍戰士都覺得有點多餘,他們都決定,一旦戰鬥展開,他們馬上就将口罩撕掉了,将毛巾扔掉,他們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會怕這點黑煙?
雷暴和幾個大力水手,也都組織好了各自的沖鋒隊,隻等着船隻緩緩靠近,就可以執行登陸計劃。龍孟堯帶走了奮字營的官兵,雷暴隻能在剩下的水手中挑選出三百人來,作為沖鋒隊使用。陶罐還在持續不斷的發射,這邊登陸的人也跳下了樓船,換上了登陸用的走舸和遊艇之類的小船。
石鏡台上面完全沒有反應,龍歌等人可以順利的前進,江水這時候也十分的平靜,因為前幾天的暴風雨,江水暴漲,所以他們的船隻可以輕易的到達石鏡台下面的斜坡。一會兒以後。船隻靠岸,龍歌、馬躍、雷暴等人一躍而下,順着斜坡往上爬,同時警惕的觀察着上面的動靜。
裝載着黑色火藥的陶罐依然不斷的在石鏡台上爆炸,爆發出團團的火光,同時産生大量的黑煙。濃郁的黑煙籠罩着整個石鏡台,從裡面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況。當然,從外面也看不到裡面的情況。由于人員受到嚴重的殺傷,石鏡台的觀察哨早就沒有人了。更重要的是,石鏡台上的鎮海軍,已經完全處于驚恐的狀态,包括鮑澤煥在内的人,都被炸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有想起鷹揚軍登陸這回事了。
直到龍歌和馬躍等人跑到了距離敵人不到二十丈的地方,鎮海軍士兵才發現了他們的蹤影。他們被黑煙籠罩着,對外面的景物隻能看到個模糊的輪廓,蓦然發現如此之多的人影出現,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直到江風吹來,濃煙稍稍稀薄,他們才看清楚了對方兇神惡煞的模樣。天啊,鷹揚軍居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