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2)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裴泰終于還是不能壽終正寝。
他當年是用弓弦勒死了曹師雄,現在卻被他的女人用絲帶勒死,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面對這封書信,裴家三兄弟都沉默不語,裴府的天空,都頓時黯淡下來。
劉鼎内心中有幾個疑點,卻沒有說出來,緩緩的說道:“好了,事情既然是這樣,我們且商量這件事情如何善後。”
裴易靖還沒有從悲痛中恢複過來,沉默不語。
劉鼎緩緩的說道:“國公爺洪福齊天,無奈身體不濟,蒙上天召喚,大壽歸天,劉月蘇殉情陪葬,你們覺得如何?”
裴易旻最先反應過來,點頭說道:“唯有如此了。”
裴易靖和裴易行對此自無異議。如果将事實的真相公布出去,隻怕會引起軒然大波,裴府從此以後都成為街頭巷尾的笑話。劉鼎的建議,固然保存了劉月蘇的名聲,但是同樣保護了裴家的名譽。如果說裴泰是被仇人之女刺殺而死,豈不是名聲掃地?死者為大,什麼樣的掩飾都是不過分的。
劉鼎沉吟着說道:“既然如此,就麻煩裴大哥和我聯合對外發布消息,以正視聽。”
裴易靖苦澀的說道:“好。”
當天中午,劉鼎和裴易靖聯合召集金陵府的主要官員,地方鄉紳,向大家宣布了裴泰和劉月蘇的死訊。整個裴府先是寂靜無比,跟着是一片的愕然,随即整個金陵城也是一片的嘩然。有些遠途而來的道賀使者,辛辛苦苦的趕到,沒想到婚禮已經變成喪禮,一時間都愣住了。誰能想到,新郎官居然會死在洞房花燭夜?
消息是劉鼎和裴易靖聯合發布的,并沒有引起絲毫的懷疑。當然,更多人深信,多半是裴泰洞房花燭夜縱欲過度身亡,劉月蘇無奈殉葬,她如果不死,隻怕以後也沒有臉見人,所以幹脆死了算了。在大家的内心裡,免不了要痛罵幾句,裴泰年近花甲,卻還要縱欲,卻是可惜了鳴鳳喽的好姑娘,多少人懷念她的絕世舞姿啊。
在劉鼎的建議下,裴易靖承接了裴國公的爵号,主持舉行裴泰和劉月蘇的喪禮。裴泰和劉月蘇的喪禮,都按照最高規格舉行,整個金陵城很快由大喜大樂的婚禮向大悲大苦的喪禮轉變,六軍缟素,三軍齊哭。在發出大紅請帖還不到十天以後,裴府又向周圍的所有親朋好友,各地節度使、各地刺史、将軍發出了白色的訃告,通報裴泰去世的消息,各地也相繼發回了吊唁書信,還有人派人親自前來吊唁。
鎮海節度使周寶可能是高興裴泰終于死了,居然也派人前來吊唁,差點而被裴家的人打出門口,幸好裴易靖素來穩重,最後還是讓周寶的使者進來吊唁。原本那些來不及趕上婚禮的使者,剛好趕上了喪禮,也算是盡到了禮儀。連遠在長安的朝廷,裴府也發去了訃告,但是路途遙遠,中間又有淮西軍阻隔,訃告到達朝廷以後,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大紅燈籠從裴府拆下來,大盆大盆的菊花,也從裴府撤掉,換上潔白的白菊花。隆重的婚禮剛剛結束,裴府又要舉辦隆重的喪禮,未免有些混亂,裴雨晴受此打擊,簡直瘦了一圈,不久自己也病倒了,奄奄一息。裴易靖擔心裴雨晴在裴府呆着心情越來越壞,于是建議劉鼎将她送回去舒州,劉鼎答應了,随即安排人送裴雨晴回去舒州,同時給薛檀雅寫了一封信,請她幫忙裴雨晴。
在這忙碌的背後,劉鼎卻忙着另外一件大事,裴泰的死,有太多的疑點,他如果不解開這些疑點,是絕對不會安心的。宣告了裴泰的死訊以後,他就将李怡禾找來,将當日的所見所聞全部告訴給他,然後沉吟着說道:“我不明白,曹娥有千百次機會殺死裴泰,為什麼偏偏等到洞房花燭夜?”
李怡禾思索着說道:“也許是這個時刻非常的特别吧。”
劉鼎搖搖頭,覺得這個答案不能讓自己滿意,繼續問道:“曹娥既然已經存了死志,為什麼還要認我為幹哥哥呢?她人都死了,無論别人怎麼說,對她來說又有什麼關系?現在想起來,她并不是十分在意自己的青樓女子身份的,這認幹哥哥的事情,始終有點怪異……”
李怡禾謹慎的說道:“會不會是擔心她死了以後,裴府的人對她的屍首不利?”
劉鼎搖搖頭,慢慢的說道:“不會,人死如燈滅,她大仇得報,哪裡還會在乎自己的身後事?嗯,不對,她這樣做必定是為了身後事……她肯定是有什麼放不下的事情,否則,不會如此突兀的讓我做幹哥哥……到底是什麼事呢?”
李怡禾艱澀的說道:“這……大人,她未曾留下隻言片語,我們憑空推測,不免太困難了……”
劉鼎緩緩的說道:“我想,她可能已經安排好了。”
李怡禾狐疑的說道:“什麼安排?”
正說着,令狐翼進來報告,軍營外面有人求見劉鼎。
劉鼎皺眉說道:“不見。”
令狐翼說道:“他自稱是一個曹娥的女子派來的,隻要報上這個名字,大人自會接見……”
劉鼎和李怡禾對望一眼,心想,曹娥的安排這麼快就來了?
李怡禾謹慎的說道:“大人,當心有詐。”
劉鼎點點頭,将令狐翼和秦邁都叫進來,又讓蕭骞迪和藏勒昭在屏風後面埋伏,這才緩緩的說道:“請他們進來。”
一會兒以後,令狐翼帶着三個漢子進來。這三個人的神情,都十分的憔悴,好像從來沒有休息好的樣子,尤其是他們的臉,完全不是正常人的臉,而是滿臉的傷疤,縱的、橫的、交叉的,什麼樣都有,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面目,也看不出年齡大小。一個人是這樣不奇怪,三個人都是如此,那就非常的怪異了,甚至有些恐怖的感覺。
三人見了劉鼎以後,齊聲說道:“王原、林俊、刁奇拜見秦王殿下。”
劉鼎盯着他們,沉吟不語。
李怡禾朗聲說道:“你們是王仙芝的部下?還是曹師雄的部下?”
那個叫做刁奇的男子說道:“我們是曹帥的部下。”
劉鼎緩緩的說道:“曹小姐是你們逼死的?”
刁奇冷靜的說道:“是!”
劉鼎目光如電,虎視眈眈的盯着他們,冷冷的說道:“為什麼?”
刁奇挺直兇膛,朗聲說道:“裴泰是我們不共戴天的仇人,曹帥就是被他勒死的,我們都是曹帥的部下,隻要一天不死,我們就要想辦法為曹帥報仇!隻要能夠殺了裴泰,我們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是願意的!”
劉鼎森然的說道:“但是,你們要報仇,為什麼不自己親自去,反而讓一個弱女子去赴死?你們難道還不如一個弱女子?”
刁奇神色如常的面對劉鼎,沉聲說道:“秦王殿下,你責怪的很對,我們沒有能夠死在裴泰的劍下,實在是慚愧!我們苦苦守候七年都未能為曹帥報仇雪恨,的确是不及一個弱女子。但是,大人請看!”
他拉開自己的衣服,上面全部都是傷疤,少說也有幾十道,有好幾道甚至深可見骨,他們的臉本來就已經完全毀容,再看到這麼多的傷疤,除了佩服他們的生命力強盛之外,劉鼎還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刁奇沉靜的說道:“當初,我們逃出來的兄弟總共有五百三十七人,隻有極少數幾個人身上有傷。此後一直潛藏在金陵城,目的就是為了給曹帥報仇!為了避免讓鎮海軍發現我們,我們全部自願毀容,并将名字改名為鬼臉都。為了刺殺裴泰,我們在最開始的三年時間裡,連續發動了五次刺殺,但是每次都失敗了,我們前後總共損失了一百九十七個弟兄。我身上的傷痕,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
李怡禾凜然。
林俊神色如常的接口說道:“四年前,我們第六次刺殺裴泰,無意中發現小姐居然在裴泰的身邊,進退兩難之際,就沒有刺殺成功。事後,小姐也認出了我們,她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掩護了我們撤退。之後,小姐派人找到我們,跟我們說,刺殺裴泰是她的事情,因為曹帥就是她的父親,我們這樣子蠻幹,風險太大,她再也不讓我們動手。”
王原緩緩的說道:“後來,她安排我們用各種身份在金陵潛伏下來,等待大仇得到的那一天。我們要麼成了販夫走卒,要麼成了車夫漁夫,要麼打更倒糞,隻要是最不引人注目的事情,我們都願意幹。我們苦苦的等待,為的就是一個目的,那就是等待裴泰的死!”
劉鼎陰沉的說道:“為什麼她之前不動手?”
刁奇悲怆的說道:“這就是我們來到這裡的原因,”
李怡禾皺眉說道:“何解?”
刁奇深沉的說道:“我們一直都在金陵,自以為非常的安全,事實上,我們一直處于裴府的監視之下,裴泰也知道我們的存在,但是因為有小姐的照拂,他沒有對我們動手。隻要小姐一天不刺殺裴泰,我們都是安全的,換句話來說,裴泰也是利用我們的性命來威脅小姐,盡管他不确切的知道小姐的身份。”
劉鼎目光炯炯,冷冷的說道:“是曹娥要你們來投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