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詛咒你沖到護城河裡,”楊凡對着一輛已經開出幾十米的豪華跑車伸出中指。
楊凡隻是和平常一樣從網吧裡出來,跟神交已久的蒼姐姐見面倆小時,出來就遇到所謂百年難得一遇的特大暴雨,他掏出一枚一塊錢的硬币準備決定是走路還是坐車回學校,誰知硬币剛抛到空中,那輛跑車就從自己面前一下子沖過去,車輪激射而起的水花打到身上,就像用水瓢直接往頭上潑一樣。
楊凡先是委屈,然後無奈,最後是憤怒。無女友無愛情的悲催生活伴随他整整四年,若非有蒼姐姐無怨無悔的陪伴,自己不知道會熬成什麼樣子。本來以為馬上就要畢業,生活可以重新開始,可就在剛才,楊凡才明白老天爺顯然是還沒把自己玩兒夠。
說話遲那時快,那輛跑車瘋狂開出一兩百米之後突然像發了情的公牛一樣沖出護欄,直奔護城河。
“納尼?沒這麼準吧,”楊凡突然意識的事情的嚴重性,趕緊收回中指,“我隻是很随意的發洩一下,老天爺也太當真了吧。這算你幹的,别賴我頭上。”
楊凡飛奔到河邊,車輛落水在河面形成的漣漪仍在向外擴散,水中一片圓形的光斑中,楊凡似乎看到無數璀璨的星光,然而随着車的下沉,車燈的圓形光斑不斷擴張變淡,連同那些星光最終消失。
報警,楊凡第一時間拿出電話按下110正要撥通,天空突然一個炸雷,吓得他趕緊收回手機。聽說雷雨天接打手機很危險,如果因此遭雷劈而死,自己到哪裡說理去。
他趕緊四處張望看周圍有沒有目擊者以及攝像頭之類,如果因此被牽連進一件故意殺人案就不妙了。
“還好,應該沒有人看見,我不能緊張,不能緊張,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到時候無非就是一次交通事故,”楊凡同學喘着粗氣,擦擦額頭上已經跟雨水混在一起無法區分的汗水,“對啊,我做了什麼了?無非就是伸出一根中指而已,難道就因為這麼來一下就被判故意殺人?開玩笑。”
楊凡不斷給自己開脫,尋求心裡安慰,但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心如止水,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蹲在地上摸索起那一塊錢的硬币,一切皆因它而起,如果不找到它,就算被判槍斃也會死不瞑目,而且即便警察真找上門來,那一塊錢還可以作為流竄的路資。雨太大,積水太深,光線太暗,所有不利條件都增加了找到那一塊錢的難度。
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鐵杵磨成繡花針,楊凡最大的優點就是堅持。三分鐘後他終于看到那個已經跑出幾米遠,正靜靜躺在馬路邊上圓圓的可愛身影。
“小搗蛋鬼,真調皮,”楊凡幾乎是喜極而泣,尤其是在莫名其妙背負了一件人命官司的時刻,這種情緒尤為強烈。如同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唯恐那枚硬币會溜走,誰知手剛觸到硬币就聽“撲通”一聲。
“我詛咒那個偷井蓋的混蛋,”這是楊凡留在這個世界最後的話。所謂人在做天在看,楊凡同學終于為他的見死不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至少從這個時空看是這樣。
被大水裹挾着的楊凡同學做了一個夢,那一塊錢的硬币帶領他向一個神秘的世界飛去,自己似乎置身與一個光怪陸離的空間,一片片色彩斑斓的光從身邊飛馳而過,自己的身體變得很輕很輕,就連靈魂也輕得似乎要飛了起來。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好像還不錯,至少比活着的時候好很多。”正當楊凡擺脫恐懼打算好好體驗這種從來沒有經曆過的美妙感覺的時候,身體突然一沉,整個人跌入了無限黑暗之中,唯一讓他慶幸的是最終他抓住了那枚要了他命的硬币,也算死得其所。
“啊,”楊凡大喊一聲坐了起來,大口喘着粗氣,激烈跳動的心髒似乎要從兇腔裡蹦出來,渾身上下冷汗直流,就像剛從鍋裡撈出來一般,幾分鐘後才漸漸平靜下來。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他環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正身在一間極其簡陋的茅草屋内,四壁是由厚厚的泥土夯砌而成,雖然表面抹了一層黃土,但已經剝脫得差不多了,陽光從牆壁的縫隙裡透射進來,留下斑駁的光影。身下是一張搖搖欲墜的床,稍微動一下就咯吱作響。床上墊的也不是席夢思,而是幾寸厚的茅草,粗布的被子和床單都很陳舊破敗。
天堂嗎?這也太破了吧。地獄嗎?不至于吧,我可是個好人,昨天還給同班的一個暗戀的美女提過開水呢?
“難道我被沖到郊區了?水可真大,”楊凡不由感歎,同時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被淹死。
門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七八十歲頭發花白的老太太,雖然臉上爬滿皺紋,但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她手來端着一碗熱騰騰的粥,見楊凡已經坐在床上,便笑道:“年輕人,你總算是醒過來了,真是老天爺保佑……來,先喝口粥吧。”
“謝謝您老婆婆,”楊凡接過粥來嘗了一口,雖然沒有白米粥爽滑順口,但那一股别樣的芬芳卻是白米不及的,于是仰起頭咕嘟咕嘟就喝個清光,他确實很餓了。
道了聲謝,把碗遞還給老婆婆,仔細打量了老太太一下後,楊凡發現老太太的衣着很有傳統的味道,就像電視裡看到的古裝戲服,發髻也像古人。
“這就是傳統,這就是文化遺産啊,”楊凡先在心裡感歎了一番,然後問老太太道:“老婆婆,這是哪兒啊,遠峰縣嗎?”遠峰縣是楊凡所在省份有名的貧困縣,離楊凡就讀的城市不遠,楊凡曾經去過,那裡的房子跟這裡的看起來差不多,他也是根據房子的狀況來推斷自己目前的位置。
“遠峰縣?”老婆婆搖搖頭,“我們這裡叫神仙坳,處在趙國的北方邊陲,四面環山,外人很少進來。神仙坳這個名字還是幾十年前趙武靈王賜的。當年他老人家率軍出關追擊匈奴,回來的時候迷路了,無意間走到這裡,還在我們這裡住過一夜,睡得就是你這張床呢。不過自那以後這裡就常常發生怪事。”
“趙武靈王?匈奴?”楊凡有些納悶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如果自己記得不錯,趙武靈王應該是兩千多年前的人,比秦始皇還大好多。
楊凡嘿嘿一笑道:“老婆婆,别開玩笑了,看穿越劇是可以的,吓人就不對了,我這些天要畢業考試了,還得馬上趕回去,你就跟我實話實說了吧。”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道:“我老婆子活了七十幾年了還從來沒說過瞎話,你這樣說是瞧不起我們山裡人,哼。”老婆婆拿起楊凡吃過的碗筷出去。
“不是不是,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楊凡趕緊道歉,求爺爺告奶奶好容易讓老太婆答應不往心裡去,“我可能是在水裡泡得時間太長了,腦子一時轉不過彎兒來,您别介意。其實我就想知道現在是什麼日子,我又在哪裡?”
“年輕人聽好了,我隻說一遍的,”老太婆正色道,“現在是趙孝成王二十年四月初三,你現在待的地方是趙國神仙坳趙彥家,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楊凡笑道,“我明白老人家童心未泯,就喜歡跟我們年輕人開玩笑,以為我被水泡了一會兒就變傻了?我的IQ可是很高的哦。你看我有證據。”
楊凡把枕頭邊的錢包打開,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證:“您瞧上面寫的……嗯,這是神馬?”是的,那的确是一張身份證,材質似乎沒變,不過上面的文字已經完全變成了篆體,根本一個也不認得。而自己的照片也有了變化,面部器官沒變,隻是自己引以為傲的标志性闆寸頭此刻已經換成了高聳的發髻。
“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老太太得意的笑道,她雖然不識字,但從楊凡表情就可以看出來。
“不對,我還有證據,”說着楊凡又從裡面掏出了一張百元大鈔,攤開了一看,頓時要瘋了。字體換了也就罷了,居然把偉大領袖的頭像換成了一個峨冠博帶長須長髯的胖老頭兒。楊凡不禁叩問蒼天:“這是什麼玩意兒?”
“啊,是趙武靈王,”老太太一把奪過那張百元大鈔,激動得老淚縱橫,“老頭子,我又看見先王了。”眼看着老太太用顫巍巍的手捧着那張鈔票走到堂屋,恭恭敬敬将它放到神龛上,然後跪倒地上無比虔誠的叩拜。
“呵呵,我一定是在做夢,”楊凡一拍腦門。眼前的一幕是楊凡怎麼也不能相信的,自己雖然也看過不少穿越的小說,也曾夢想自己穿越到一個很牛的人物比如秦始皇身上,但那僅限于幻想。
“我一定是在做夢。決定了,再睡一會兒,等醒了就好了,一定是這樣。”楊凡閉上眼睛躺下去,心想這個夢還真是有趣,還以為穿越了呢。
不知又過了多少時間,楊凡被人推醒,睜開眼睛一看,這次站在床頭的是一個七八十歲穿着件舊西裝的老爺子。
“耶,我終于醒過來了,”楊凡先在心裡激動了一下,然後一把握緊老爺子的手道:“謝謝老人家救我,我一定會報答您的。”
老頭呵呵一笑:“你搞錯了,不是我救的你,是住在白狐洞附近的易月先生把你從水裡救上來的,然後讓我兒子把你背回到我這裡,再說我們山裡人救人從來就不圖回報。”
山裡人的淳樸讓楊凡很感動,它打量了了一下眼前的老頭,範思哲的西裝,絕度不是山寨品,不過下面搭配了一條粗布褲子顯得不倫不類,最讓人不能接受的是那條金利來的領帶不是系在脖子上,而是被當做一條腰帶系在腰上。當然楊凡這時也不可能去指責老人家的衣着品味。
“老頭子,他又醒了?醒了就快出來吃飯,”先前的那個老太太又走了進來。
這回楊凡真是鬧不明白了,你說是穿越吧,就老頭身上的這件西服就比自己全身的家當都要貴,你要說不是穿越吧,那老太太的表現還真不像是騙人的。
“難道他們是在古裝戲裡跑龍套的?”聯想到最近炒得很火爆的一個新聞,國内最有名的張大導演正好在遠峰縣取景準備拍一部古裝大片,楊凡就豁然開朗了。他笑着對老太太說道:“老人家,您一定是給張大導演的戲跑龍套的是不是?哈哈,演得太好了,跟真的一樣。不過一個跑龍套的不用入戲太深的,導演可不會因為您敬業就給您多加錢。”
老頭兒和老太太含笑看着楊凡,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年輕人,我知道你現在肯定覺得很奇怪,說實話我也覺得很奇怪,”老頭兒指着自己的西服說道:“這是幾十年前一個和你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送給我的。我記得當時好像也是這個時間月份,我從前面的山澗裡救了他。他當時的表現跟你差不多,就連說的話也差不多,不過他最終知道這裡不是他的家鄉,于是養了一段時間後就離開了。臨走的時候還把這件衣服送給了我。”說道這裡,老爺子歎道:“說來也奇怪,自從那一年趙武靈王追擊匈奴,回程途中狩獵時誤入這裡,他來到前面的白狐洞,不小心把自己的劍遺落在洞中的泉眼裡,從那以後幾乎每年都有人從白狐洞被沖出來,有時候一年好幾個,算上你已經是第一百一十七個。除了三十年前的那個年輕人和兩年前的一個小姑娘,你是第三個幸存者。對了,你們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不會真的是從鬼門關吧。”
“難道真的是穿越了?”楊凡腦子裡一陣恍惚,沒有聽到趙老爺子後面的話,但心裡抱着最後一絲希望,他緊緊握住老爺子的手哀求道:“老爺爺,我這人膽兒小,你可别吓唬我。您給我實話實說,現在到底是什麼年月,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老爺子正色道:“現在是趙孝成王二十年四月初三,小老兒原名靳彥,因為當年救了趙武靈王,被賜姓趙,所以現在叫趙彥。她是賤内。”老爺子指着老婆婆。
楊凡騰地從床上爬起來,顧不得穿好鞋就跑到門外。這是一個依山而建的小茅屋,不遠處是一座巨大而陡峭的山峰,上面雲霧缭繞如同仙境,前面是一條深不見底的山澗,還可以聽見遠處澎湃的瀑布聲,山澗之外則是層巒疊嶂直達天際。
“呵呵,”楊凡跪到地上搖頭苦笑,“老天爺,你玩兒我的吧。西特。”剛把中指指向天空,晴空裡一個驚雷就在楊凡頭頂炸響,吓得他趕緊收回手指。“老天爺,開個玩笑嘛,您也太當真了,哈哈……好歹也是叫爺的,以後别那麼小氣。”
突然一件東西從身上掉下來,楊凡拿起來一看,正是自己豁出命去撿的那枚一塊錢的硬币,隻見它依然保持着在那個世界的樣子,字體和花紋什麼都沒變。
“怎麼沒有變?為什麼沒有變?難道我還有回去的可能?”本來打算認命的楊凡這一刻突然燃起希望,他趕緊向已經跟出來的老兩口打聽白狐洞的所在。
老爺子指着一條山道道:“你順着這條山路一直往前,跟着水聲一直走到瀑布的盡頭就到了。”
“謝謝兩位老人家,如果我還能回來,一定會報答你們的,”說完楊凡就沿着山道跑去。
“回去做飯吧,他一準兒還得回來,前兩個不也一樣?”說完老爺子轉身進屋。
老婆婆點點頭:“說的也是……老頭子,幫我把米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