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見面
人誰沒有私心呢?便是陳郡做的事,也是求一個心裡快活滿足,當然,在滿足的同時,能有夠有益于他人,對她來說,更為高興。
白災凍死餓死牛羊人口無數,可白災之後,也不是全無好處,起碼地底蓄水豐富了,今年的草場在積雪融化後,很快就露出綠意,漸漸的從地下往上透出一層又一層的生機。
人人都說如果夏天不是太旱,今年一定能緩過來,不像往年,一場大災,一個家族總要二三年才能重新聚集起元氣。
大家似乎特别容易知足。
不過,知足麼,有時候有好處,有時候卻實在有些阻礙進步。
好在這個時候的人們并不吝惜自己的體力,陳郡又是個想到便要去做的,很快的,她這邊的莊園便呈現一片欣欣向榮之景象。
最令她高興的是河州這邊進入夏季,氣候濕潤,有些蔬菜成熟的很好,當然,蟲害也是個大問題,目前僅有的措施便是——手動捉蟲。
捉蟲這活,陳郡前世今生都是頭一遭。
不過蟲子肯定比人多,有時候捉不過來,直接把菜拔了,可以喂牲畜,反正牛馬都不怕蟲子。
燕國這邊,風馳留在燕都,一直都沒走,陳國那邊雖然偶爾一兩封信催促他回國,然而催得也并不急,燕皇隻要稍微發一頓火,或者哪一頓餓一下子,風馳便熄了心思,因此燕皇整個夏天,都心情舒暢,到了七月底八月初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秋獵。
燕皇有了風馳,林兆和又跑到永縣,兩個人之前從前的那種親近總算疏遠了些。
其實,這其中也有随國公的功勞,自從陳郡回國,随國公就老實了起來,也不胡亂蹦跶了,秋獵這種出風頭的事,他更是直接跟在世家後頭,不僅如此,還壓着世子不叫世子胡鬧。
随國公世子多年的兒子熬成世子,結果反而更憋屈了,找老娘抱怨了幾句,國公夫人則想着秋獵危險,總算跟随國公統一了一回思想。
燕皇身邊的新鮮事層出不窮,忘掉随國公太正常啦。
不過能忘記随國公,可燕皇卻沒有忘記林兆和。
林兆和去了永縣,率先鼓勵罐頭生産,很是吸引了一批商人,而皇上也是最早品嘗到永縣煙杏罐頭的人之一。
有了林兆和打頭,燕國朝中大臣許多都蠢蠢欲動——各人都有自己家鄉,家鄉也有特産,旁的不說,譬如水果這種東西,儲存不易,運輸又沒有那麼迅捷,往常都是爛大街的貨,這要是弄成罐頭,先不提賺錢,起碼看起來沒有那麼糟踐食物了不是?
林兆和開局便做的好了,本來這個事是應該由上往下壓着推廣的,可到了他這裡,他本來就是王爺,高高在上了,這樣一來,大家反而捧着他,求着他,想為家鄉做一做貢獻了……
林兆和便有這種本事,他就是想叫人忘記,也總有人記得,總有人在燕皇耳朵邊念叨。
因此秋獵的事燕皇早早的就命人傳信給他,不過林兆和推了,他說王妃在調理身體,永縣好不容易步入正軌,他要多拿出時間來帶孩子……
燕皇收到他的折子哈哈大笑,給了風馳看。
風馳比燕皇知道的多,盛王府跟他的關系一直也不算壞,事實上,陳國有許多消息,都是盛王府那邊主動跟他溝通的,因此風馳見林兆和折子裡頭說要帶孩子們去北邊避暑,便想到他或許是要去見陳郡,立即添了句:“幾位公子都是盛王爺千辛萬苦得來的,自然珍惜。那些沒孩子的,想生孩子生不了的,可不就隻有眼饞的份?”
他的話說的不緊不慢不疾不徐,偏落在燕皇耳朵裡頭,便又添了一層愧疚,此時燕皇倒是一點也不希望林兆和出現啦!
萬一給風馳看見小孩子,哼哼,他們倆可是生不出來。
燕皇火速的回信:“要避暑的話,就走遠一點。”
林兆和接到信不過一笑。
此時已經是八月二十五,如果路上不下雨,當能在九月初抵達河州。
他上次從陳國回來後,便不動聲色的将燕陳邊界處的一應主要官員都提拔成了他的一些心腹。當然,這種邊界之地,不算肥差,不過這些人有他補貼,糧草從朝廷要的也順當,所以在這裡做官也有許多好處。
也因此十來個人過境,是不會引起什麼大動靜的。
到了離邊境還有五十裡地左右的地方,林兆和便命成雲成風将他們帶來的人安頓下來,成風跟田媽媽秋紫照顧二公子三公子,成雲見放等人則帶着晟哥兒與林兆和一起,喬莊成了過境的商隊進了陳國。
陳國這邊接應的,是鎮國公的心腹部将。
兩下裡頭碰頭之後,就馬不停蹄的往河州趕。
隊伍裡頭沒有女眷,林兆和便将晟哥兒縛在兇前,也幸虧晟哥兒皮實,馬背上也不鬧騰,不過引路的人顯然得了鎮國公吩咐,每隔上半個時辰,便要下馬歇一刻鐘。
林見放便趁機上前,或者喂晟哥兒喝水,或者喂他喝些米漿米糊之類,又抱着他采花采草,晟哥兒玩的開心,到了午後,睡的也沉,他們這樣走走停停,進了河州後,就全都坐到了大車裡頭。
大車自然也是國公府準備的,外頭樸實無華,裡頭也不見奢侈隻以舒适為主,厚厚的褥子,大大的減輕了颠簸。
晟哥兒一早出門,玩的多了,躺在車裡就睡了過去。
林兆和見他睡顔,心裡一軟,也跟着躺下,迷迷糊糊的竟然也睡着了,再起來,已經進了莊園。
還是成雲将他們父子喚醒。
林兆和這次過來,不知是出于一種什麼心思,反正隻與鎮國公聯絡,陳郡這邊,雖然一如往常的通信,卻獨獨避開這次見面的事。
偏鎮國公這邊也沒人跟陳郡說。
因此這一行人到達地頭見着陳郡的時候,是大大的吃了一驚。
這日陳郡正帶着人一起引水灌溉,一條小草花蛇不知怎的,沿着溝渠過來了。
陳郡怕蛇,見了擡的高高的蛇頭,腦子先是一懵,跟那蛇大眼瞪小眼兒瞪了半晌,然後才大叫一聲,轉身就跑。
她聲音太凄厲,旋之不明所以,也跟着她跑。
陳郡抽空扭頭,一看那蛇竟然爬的也不慢,更怕了,顧不得穿鞋,就往大道那邊奔……
盛王爺抱着晟哥兒,晟哥兒大概沒見過這麼“活潑”的女人,雙手拍着哇哇大叫。
成雲本來跟在後頭的,見陳郡又是赤腳,這次小腿跟胳膊都露在外頭,連忙轉身,攬了見放:“走,咱們去瞧瞧住的地方。”
陳郡這一番大叫,吸引了不少人,她不過才跑出去四五十米,陳霧宋琪已經把蛇抓住了,可她不知道啊,還往前沖。
這一沖就到了林兆和跟前。
旋之反應過來,已經後退了一步,又後退了一步。
現在這塊小圈子上,就隻剩下陳郡跟林兆和還有晟哥兒。
仿佛孫悟空的金箍棒畫地為牢,她的眼裡耳裡再見不到聽不到任何人事。
林兆和穿了一身淺藍色長衫,晟哥兒跟他是同色系的衣服。
雖然大半年沒見,可陳郡一眼就認出林兆和懷裡的人是自己的孩子。
千言萬語,這一刻卻全都說不出。
她漸漸的走近了兩步,看清晟哥兒的頭上弄兩個小髽鬏,臉色白皙,眼睛大而亮。
陳郡一直張着嘴,想說話,嗓子卻嘶啞了,身體也跟着僵硬,伸手想抱他,卻有些遲疑,隻有眼淚,一下子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