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青面皮薄，當即就紅了臉，輕咳了一聲，随即罵了那一臉輕佻的人一句。

　　“要臉不。”

　　聽在那泡在木桶裡的人卻不痛不癢，仿似對他的誇獎一般，隻是嘴角微扯了一下。

　　左手微微縮起，摩挲着無名指上的戒指。

　　一晃，已經這麼些年了。

　　如果當初…自己能更沉得住氣一些，她也不用跟着自己受那麼多苦難。

　　衛長青看的出他面容上的疲憊之色，圈起手，握成拳，放在唇邊輕咳咳了兩聲。

　　“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莫北辰微微點了點頭，想要問一些關于她的情況，但他的身體實在不容許他多說話，隻這麼一會，便已疲累不堪，衛長青還未出得竹門，他便已經靠在木桶邊緣，微微阖着眼簾已經睡着了。

　　洛陽城、如記美人閣。

　　這兩人大門緊閉，門上挂着一小塊“歇業裝修”四個小楷。

　　而裡面此刻，氣氛也有些不尴不尬。

　　那本應該在東珈之人，竟在這個危險時刻，脫身而出，此舉，無疑是要将皇位拱手讓人。

　　他向來體毛旺盛，幾天不刮胡子，臉上便必成絡腮。

　　而不遠處坐着的女子，臉色微沉，一身戎裝未及換下，隻有那略微紅着的耳尖，透漏出她此刻的心情。

　　暗自咬牙，月娘真是…越來越不靠譜了，居然将她騙來此處，讓她一點心裡準備都沒有…就…就…被抓着個正着！

　　“阿瑤…”

　　喉結翻滾了幾圈，終是鼓足了氣力，大步上前，想要抓起金瑤的手，卻被她力氣極大的抽了回去。

　　康彥良一臉無奈，找個武将老婆，就是這點不好。

　　完全不能武力鎮壓！

　　“你做什麼，那個林小姐，你不要了？”

　　“我本就不要她，我要的隻有一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是誰。”

　　金瑤心中一動，但是面上依舊冷然，輕哼了一聲，轉過身子，臉色卻迅速漲紅。

　　這臉紅…卻不是她能控制的，連說話時候吐露的字句，都有些…有些顫抖。

　　“我…我哪裡曉得。”

　　“我那日說的，字字句句都是出自肺腑，若是有一句違心話，便叫我天打雷劈，五雷轟頂！”

　　康彥良連忙伸出五個手指，做出發誓狀。

　　金瑤卻冷哼一聲，她不是那些酸腐之人，向來不信這些。

　　若真是如此，隻怕早就被天滅了不少人。

　　老天很忙的，兼顧不了那麼多。

　　“這也不信，那也不信，你到底要我如何你才信我？我都為了你千裡迢迢遠赴大齊，甚至甘願放下皇位，難道這樣都不能讓你信我半分？”

　　“什麼？”

　　金瑤驚訝的看着面前一臉凄色之人。

　　心中大為驚訝，放棄、放棄皇位？

　　她忍不住站起了身子，她身材修長，站起來隻比康彥良矮了半個頭，隻要略微揚起脖子，便能與那人視線齊平。

　　“你是騙我的吧。”

　　興許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此刻自己的嗓音竟是如此幹澀，帶了三分止不住的顫抖。

　　康彥良卻不管她是如何狀态，一把将人攬入懷中，那冰冷的盔甲擱着兇膛，卻讓人莫名的心安。

　　“是，你沒聽錯，我也沒騙你，我不要了，那些我通通都不要了，為了這個位置，我犧牲了太多，兄弟，朋友，愛人，除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利和金錢，我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是你，隻怕我不會這麼快做出抉擇，我不像莫北辰那樣，身上背負太多，我隻有母後的期望，可如今…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我太累了…太累了…”

　　他靠在她的耳邊，語不成調，想到什麼便一股腦的都告訴她。

　　他隻是讓她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

　　來找她是真心的，放棄皇位也是真心的。

　　“我…我…”

　　金瑤卻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如果因為她，康彥良便放棄皇位，那這天下落入他人之手讓東珈百信受難，那她豈不是這天下的罪人！

　　她是将軍，隻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隻有在戰場上，金瑤才是最耀眼的，可事實上，她并不喜歡戰争，那種火熱滾燙的獻皿濺灑在臉上，那一聲聲痛嚎和哭喊，那深夜裡思念親人而壓抑住的低低哭泣，那些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無奈。

　　她的父母，她最愛的爺爺，都是死在戰場之上…那種無奈和痛心疾首的感覺，她實在太能深切體會了。

　　隻有一個好的領導者，才能讓國家，讓百信少受些苦難。

　　大齊，不能再打仗了，這個天下也不能再打了，百信也受不住再繼續打仗了。

　　她微微擡起泛紅的眸子，看向康彥良，深吸了口氣，才沉聲說道。

　　“你考慮清楚了麼？”

　　“當然，我是經過深思熟慮，并不是一時沖動。”

　　“我希望你能想明白，而并不是為了我。”

　　“我…”

　　康彥良頓了頓，随即抿唇一笑。

　　“确實，我承認，你在裡面也占據了一定的位置，或者說，因為你我才下定了決心，但是…若我原本沒有這個心思，單單因為你我就選擇放棄皇位，那也是不可能。”

　　“我…”

　　“你先聽我說，當年大齊需要一位和親公主，以鞏固兩國地位，是我要求送樂甯來的，我知道，這樣固然讓她背井離鄉，可是我相信莫北辰的能力，而那時候的東珈，表面看着平靜，實則，有時候成敗隻不過就在一瞬間。”

　　“我送樂甯來，雖也有些自私的成分在裡面，但她至少能夠離開那趟渾水，離開那是非之地，她是公主，注定了要為政治而犧牲，其實莫北辰一早就将莫齊霖賣了出來，也正是因為對方是他，所以我才願意送樂甯來此。”

　　“卻是，那時候來此，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找到父皇失散多年的女兒，而父皇給出的誘惑是，隻要找到并将其帶回，他便将十萬兵馬的虎符交給誰，這其中，自然也有旁人盯着，隻是我沒想到，此行最大的收獲…”

　　他并沒有急着說出是誰，隻是用那雙灰褐色的眼眸，緊緊盯着近在咫尺的人。

　　“起初隻是興趣…後來我發現，她武功極高，也很有天分，我有了些好感，但并未發展成喜歡，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