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閣老雖然心中疑窦叢生,卻不愛帶到家裡,尤其是婦孺面前,他若無其事的道,“不是還有清兒媳婦麼,你帶帶她也是一樣,太後娘娘面前離不得人,郡主在宮裡也有個陪伴。”
雖然話是這麼說的,可他臉上也不見放松。
隻是有話無話的轉頭說起了聶墨,“也不知道他們走到了哪裡?怎麼不叫人捎一封信回來?孩子年紀大了,管不住喽!”
老夫人忙将怎生的事放到一旁道,“老爺說的哪裡話,八成是老二那邊人手少,不得送信,否則以老二的孝順,定然早早的打發了人來。”
對此,聶閣老隻用一個冷哼表示不信。
聶老夫人苦笑,這一家門裡的父子,竟就是跟仇人似的,好在她還有菩薩可以依托,“我去給菩薩上柱香”,轉身去了小佛堂。
聶閣老本想鄙夷一番,轉念一想,萬一菩薩以為他盼着聶墨不好,再真叫聶墨倒黴了那就不好了,于是沉着臉做出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背着手去書房了。
禦書房裡頭,皇上也在說怎生的事,不過他是跟路平說的。
“今年十月你們便可成親,這是聖旨……”
路平跪在地上,聞言突然擡頭,震驚的看着上頭的人。
說實話,他有點搞不懂今上了。
“你不用這樣看着朕,朕知道你一直很喜歡朕的皇妹,朕身為兄長,自然也希望她嫁的好。以朕之意,戚國公府可比聶府好多了。當然了,還要你不嫌棄她改嫁。”
路平完全的大腦放空,喃喃道,“不嫌棄。”
在距離京城百餘裡的地方,聶墨與路平相逢。
可惜了這相逢并不能一笑泯恩仇,反而要刀兵相見。
路平眼色發紅發暗,嗓子嘶啞,“我不殺你,你閃開。”
“你若是殺容郡王,先從我屍體上邁過去。”聶墨的長劍橫出擋住路平憑空劈來的一刀。
可他畢竟于武術一道,比不得路平專精,自古以來,戰場殺伐,也沒有文鬥一說,否則動動嘴皮子,就将人說的齊呼啦的撤退,那是菩薩顯靈。好在侍衛們不是白拿錢不幹活的,剛才是聶墨離得容郡王最近,不得不首當其中,侍衛們一反應過來,就立即不要命的沖了上前,因為路平出現的突然,竟然沒有驚動警戒的的侍衛,所以他們開始有些慌
亂,有的人甚至都沒有抓到武器就沖了過來。
有了侍衛纏鬥,聶墨緩了一口氣,退到容郡王左前側。
可路平是誰,武功簡直稱得上是臻于化境。
宮裡專門的侍衛還好些,似聶興這樣的,也不過半招的功夫就被劃了一道口子。
聶墨呼哨一聲,更多的侍衛圍到容郡王身邊,他轉頭沉聲道,“王爺先走!我來斷後。”
容郡王剛要說不,便被聶墨擁着上了馬車,“務必保護好王爺。”
那邊路平看見了,殺意更甚。
反手一刀,竟然連傷數十人,整個左側的侍衛都倒地不起。
聶墨見狀,握着劍就迎了上去。
路平眸光一縮,刀光劈面對上聶墨。
聶墨這些年雖然一直練習拳法,但是内力卻比不上路平純正,更何況他這劍法還是近來才學的,勉強支撐了三招便有些吃力。
路平對戰的時候,并沒有放水,他無論碰見什麼樣的對手,都是一樣的全力對待……
聶墨隻覺得刀光森森,暗道“吾命今日竟要休矣!”的時候,突然自天空降下一道劍氣,有清越的聲音落到山石上,似玉石相擊,“我來會會你!”
路平不得不提刀反身應對,聶墨跌落在地心中直呼好險,睜眼一看,卻是方九章的兒子方澤!
不過,這時也不是思考方澤為何會來這裡的好時機。
在侍衛的扶持下,他咬牙站了起來,剛才他已經看出路平其實身體疲累,想必也是連日趕路過來的,隻是沒有想到,這厮戰鬥力這麼強。
方澤劍法精妙,路平刀法淩厲,方澤的劍法追求的一擊即中,而路平的刀法則帶着鋪天蓋地的殺意。聶墨急促的喘息了幾口,見不到半刻的功夫,兩個人竟然連過了數十招,且方澤漸有不敵的架勢,立即開口,“路平,你瘋了!殺容郡王與你有什麼好處?你受先帝重用之恩,不思報答,反而處處落井下石
,今日更是步步相逼,你還有沒有良心!你卑鄙無恥背叛舊主,不配為人臣!”
“又到,你父親深受皇恩,戚國公府滿府榮耀,盡皆來自先帝,容郡王乃是先帝唯一子嗣,你竟然能狠的下心企圖殺害!真是狼子野心,日月可鑒!”
方澤敗勢明顯,聶墨更是加快了呵斥怒罵的速度,“路平,你若是算條漢子,今日敢不敢跟我對戰?”
路平抽空回到:“手下敗将,安敢言戰?”
聶墨大聲道,“你我棄了刀劍,不用内力,隻憑手底下的硬功夫,看誰能打的過誰!”言語中很是自信。
路平道,“我誰都打得過!”說的也是斬釘截鐵,一刀震開了方澤的長劍。
聶墨見他應戰,伸手擦了下嘴角,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破了相,頓時大怒,扔了劍就沖上前去,掐着路平的肩膀将他一下子摁倒了。
路平是一不留神,也是沒想到聶墨能這麼快,都不給人準備的。
聶墨丢給方澤一個眼神,叫他趁機捅路平幾劍,但很顯然,方澤沒明白。
也不是誰都似聶墨這等心黑手辣。
聶墨以拳法見長,不用内功,其實他倒是還賺些便宜,能揍路平幾拳頭,不過路平也沒吃太多虧,他功底深厚,出拳快速,聶墨很快也鼻青臉腫。
方澤有些目瞪口呆,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倆人有仇。
打人全都往臉上招呼。
這是想給人毀容的節奏啊。
剛才那種面對強敵熱皿沸騰,英雄惜英雄的心思刹那全無。
且聶墨一邊揍人一邊還罵,“你怎麼這麼無恥!你爹娘生你的時候,忘了給你放上公德心了對吧!”
路平打回去,“我喜歡她就無恥麼?你不是也喜歡?你也無恥!”
“她是我娘子!你他娘的算老幾。”聶墨再罵,腳下更是踹了過去,當然一心不能二用,能踹到哪裡算哪裡。
“那又如何?皇上說了,叫她跟你和離,賜婚聖旨都給我看了!”
聶墨直接啐了他一臉,鄙夷的說道,“他是什麼皇帝,算老幾啊!怎生才不會跟我和離,你死了我們也離不了。”
一旁的方澤以劍支地,目瞪口呆,覺得三觀受到沖擊。
原來京城的男人都是可以肖想有夫之婦的啊!
那最該委屈的豈不是他?
怎生就是俞家伯伯為了他才生的麼!
等了這麼多年,忍着沒有上門,被聶墨這厮叼走了……
他也突然好像打架。
可是,面前這兩個在地上滾來滾去的人,他到底該跟誰一起揍另一個呢?
或許這兩個人他應該一起打。
揍聶墨是因為他摘了自家果子。
揍路平是因為自己都沒有想過再把果子要回來,路平竟然一直對着果子流口水……
那兩人還在邊罵邊打。
方澤攥了攥手中的劍,裂變的三觀開始影響他――要是這時候他一劍弄死路平,接下來聶墨肯定也不是自己對手。
那這樣一來,怎生豈不是成了寡婦?
他……
使勁甩了甩頭,把自己的理智又拉回來。
殺人可以,但這樣目的的殺人,他還不屑為之。
杜九娘就在這時趕到了。
說來也巧,杜九娘在趕來馳援的路上遇到了聶興等人。
聶興擔心聶墨再被路平殺了,是以涕淚橫流的求她老人家去救救自家二爺。
杜九娘雖然看不慣聶墨,但也不會真見死不救,可沒想到來了之後看到的是這樣一出大戲。
她擡手将劍插了過去。
聶墨跟路平正揮拳揮得難分難解,突然覺得劍氣森然,立即抱着路平就地打了一個滾。
吐出口中的泥土,第一句話是沖了杜九娘,“你有病啊!”他剛才很明顯占了上風,這下都被杜九娘破壞了。
杜九娘沒否認,隻是目光落到聶墨的手上。
聶墨低頭一看,還抱着路平呢,連忙松開手,臉上的表情跟剛才抱着的是一坨大糞一樣。
杜九娘收回劍,雙手抱兇看着兩人。
雖然單打獨鬥她比不上路平,可現在是三比一,路平就算能勝,也要耗費一番氣力,何況他先前幾乎兩日夜已經沒睡,此刻身體疲憊都叫嚣着要休息。
路平擦了一口唇角的皿水,轉頭看向方澤,硬聲問道,“你是誰?”方澤見他武功高強,其實已經隐約有欽佩之意,當下便回道,“我叫方澤,我父親是濟州知州方九章。”他自己沒多少名氣,隻好不甚情願的拿出爹來顯擺,可也知道眼前這倆男人的爹都比自己的爹有名,
拼爹是拼不過的。
不料路平竟然知道他,“方澤?就是你與怎生訂過娃娃親?”
此言一出,不僅聶墨大驚,杜九娘也一臉興味。
六隻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方澤。
方澤臉紅了。
垂下頭,默認了。
聶墨心中恨不能噴一口老皿。
這是什麼狗屎緣分。
未曾成親前,他要跟父母周旋,明明成親了,卻仍舊要跟情敵周旋……怎麼老天爺就不能放他過幾日舒心日子呢!
“啊!”就在衆人發呆之際,聶墨突然仰天呐喊了一聲。
吓得方澤擡起頭,路平後退一步,杜九娘手中的劍差點掉了,頓覺此地不宜久留。
“行了,容郡王安然歸來,皇上已經派了朝臣前來迎接,這會兒估計已經到了。”
她這話對了聶墨跟路平說的,意思也很明顯,容郡王現在安全了,皇帝總不會大庭廣衆之下就殺了他,路平可以洗洗睡了,聶墨也可以松一口氣。至于方澤,路過打完醬油就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