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墨拿着一卷書坐在燈下不說話,隻看着她笑。
怎生嘟嘴,“笑什麼呀?”
話裡有了一點撒嬌的意味。
聶墨放下書,側首看她,須臾問道,“你是不是特别喜歡吃葡萄?”
沒防備他會這麼問,怎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難道她天天對着葡萄樹流口水的事被他知道了?
聶墨見了她其實許多次,有一次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她站在一株女貞樹下頭,一邊流口水一邊喃喃自語道,“這要是葡萄該多好啊!”
聶墨那時候就藏身在不遠處,聽了她的話,仿佛都能感覺到那株女貞害怕的抖動。
若真的是葡萄,恐怕滿樹的果子該保不住了吧!
“就叫紅葡跟青葡吧,記住告訴她們,是葡萄的葡……”
過了一會兒,聶墨又道,“明年,咱們荔園的葡萄樹也能結葡萄了……”
怎生隻一想象,便覺得口舌生津……
“從前大廚房也往荔園送各色果子,隻是我不愛吃,她們也就送的少了,其實按照份例,一年四季的果子是不少的……”
“二爺~”怎生谄媚的叫道。
聶墨的心也跟着抖了抖,努力把持着不笑出聲,裝模作樣的翻了一頁書,“我的生辰也到了,不知道某些人的女紅學的怎麼樣了啊,不敢指望衣裳,那帕子荷包扇套之類的總要送給我一些吧……”
一些!
她還批發呢!
但是如果每日都有水果可以吃……
“二爺可别嫌棄。”怎生匆匆丢了一句便出門去了。
聶墨笑了笑,心道,你就是把我的袖子縫的一邊長一邊短我也不嫌棄。
隻是看着她人機靈讨巧,可這女紅上不見一絲的進步,想要穿上她做的衣裳,不知道哪年哪月了。
紅葡青葡得了新名字,高高興興的來謝恩。
聶墨點了點頭,“以後聽你們姑娘的話。”
怎生聞言挺了挺兇,頗有大姐大的自豪感。
聶墨目光悠悠的看了她一眼,她立即氣餒的将兇收了回去。
聶府裡頭,通房是沒有丫頭使喚的,但姨娘有兩個丫頭和兩個小厮,聶墨請大夫人買了這四個人回來,說是為了荔園增添人手,實際上則是為了讓怎生有幾個幫手。
隻是這些事他并沒有告訴怎生,看她整日裡分派活計收拾屋子還要抽空學女紅,忙忙碌碌的小隻毛茸茸的小麻雀一樣,聶墨隻覺得歲月靜好。
聶江将兩個小厮慶陽慶禮調教好了交給怎生,“以後他們兩個聽憑姑娘使喚,府裡各處我也帶着他們認了認門,若是送東西之類,姑娘隻管打發他們去。”
怎生一下子覺得壓力山大,她可不是領導型的人才!
聶江看了出來,卻沒勸她,而是說道,“聶河在外書房事情多忙不過來,我要回去了。姑娘以後若是有事找我們,也盡管打發他們前去。”
怎生這才想起“男神”,她近日太忙,給忘記了,聶江一提,立即笑着問道,“聶河就是前幾日過來的那位小哥嗎?原來你們都在外書房伺候。”
聶江點了點頭,繼續道,“二爺讓姑娘将荔園管起來,前頭有聶湖聶泊不需要多操心。
另外荔園的兩個負責灑掃的促使婆子,一個姓王一個姓李,姑娘看哪裡不幹淨了,隻管找她們的不是,老夫人将擅做膳食的許嬷嬷送了來,張嫂負責給她打下手,以後許嬷嬷許是會常來問二爺用膳的情況,姑娘心中有數即可。”
聶江這樣一分配,怎生頓時輕松了許多,這樣一來,她負責的就隻有聶墨的屋子,讓紅葡跟青葡稍微幫一下忙就行了,她也有了更多的時間。
不管怎樣,聶江确實比聶湖跟聶泊靠譜,怎生用力的點了下頭,十分感激。
進了七月,天氣越發的熱,聶墨也起的越發的早,怎生适應了兩日也能跟着他起床伺候。
隻是這樣一來,晚上就要早睡,往往聶墨還在拿着書看,怎生那兒就拿着針打起了盹。
聶墨看她拿針的手晃來晃去,眼看就要來個“錐刺股”,連忙過去攔住。
怎生竟然沒被驚醒,相反聶墨的身體冰涼,挨着還挺舒服,于是她蹭了兩下抱着他的胳膊睡了過去。
聶墨将她放到榻上,抽出自己的手,見她吧唧着嘴手還在抓啊抓的,隻好笑着拿了個枕頭塞到她懷裡。
初三的時候,太夫人那邊來人說太夫人讓爺們好生的讀書,免了早晚的請安,老夫人的丫頭也跟着來了說了同樣免了請安。
怎生在現代的時候,根本沒有七月是鬼月的概念,來到古代,見大家這麼重視,不由的也心驚膽戰,唯恐自己被鬼抓了去,一到晚上就不肯出門。
老夫人雖然免了聶墨的請安,對兒子卻更加關心,時不時的叫了怎生來問話。
怎生覺得大凡父母,就沒有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學霸的,因此老夫人每每問話,總是将聶墨往勤苦上頭翻覆的說,且語氣頗為欽佩。
果然見老夫人又高興又心疼。
又道,“二爺吃的也比從前多了。”
老夫人關心的問道,“晚上可吃宵夜?”
怎生搖了搖頭,“二爺早上起的早,夜裡睡得不算太晚,他說吃了宵夜再早睡不利于養生……”
老夫人聞言點頭,“是這個道理。”又拍着怎生的手道,“好孩子,你多辛苦辛苦,等你們二爺秋闱高中,我另外賞你!”
怎生立即大大的給了老夫人一個笑臉!并且大聲道,“謝老夫人!”
老夫人又被她逗笑了,使眼色讓石榴拿了個荷包過來賞了怎生。
怎生雖然很想出門就看看,可知道那樣太那啥了,隻好硬忍着。
緻公堂她來了好幾趟了,漸漸的也認得緻公堂裡頭的好些丫頭婆子。也知道原來老夫人單一等丫頭就六個,二等的丫頭八個,另外還有十來個小丫頭……
這天就被一個叫含笑的二等丫頭給攔住了,“怎生姐姐怎麼有空過來?”
怎生笑道,“是老夫人關心二爺,叫了我來問話。”
含笑人如其名,一說話就笑,“怎生姐姐這麼辛苦,也沒個幫襯的,這樣一來倒是顯得我們這一群人都不中用,偏要讓二爺的人過來幫忙……”
怎生一頭霧水,表示沒聽懂。
她一臉的“你繼續說啊”,含笑隻好又道,“是如雲姐姐,她的腿養的差不多了,在這裡幫我們做些繡活,可心裡到底惦記着二爺那邊的活計,說這些日子二爺身邊的事務都壓到你一個人身上,肯定累着你了,如雲姐姐這是心疼你呢。”
含笑一提如雲,怎生立即想到當初她陷害自己的時候毫不留情,自問沒有擋着如雲的路,她都能那樣狠心。
自己雖然沒有如雲那般狠毒的心腸,但是再求着聶墨讓如雲回去?她也做不出來。她又不是受虐狂。
含笑又說了一番怎生如何辛苦,如雲如何擔心的話,怎生點了點頭,說道,“我會跟二爺禀報的。想來,如雲姐姐也惦記着二爺呢!”
被含笑這樣一打岔,怎生路上都忘了看荷包。
回到荔園之後,才摸出來,小心的看了下,見裡頭有個約麼着一兩重的銀裸子,頓時高興的不行。
她打算将攢的錢都給了母親,這樣一有機會,母親就可以先贖了自己。
想到這裡,先雙手合十,默念菩薩一定要保佑聶墨考上舉人,他心情好了,她求他帶自己出去也容易些。
聶墨推開門怎生的手還沒來得及放下。
“在做什麼?許願?說來聽聽。”
怎生忙道,“是好的,說出來就不靈了。”
見聶墨瞅着她笑,她也跟着傻笑,反正打定主意不說,免得聶墨知道了笑話她。
聶墨看着她羊脂玉一般的面頰,心頭微動,“難道是求菩薩保佑我秋闱高中?”
怎生鬧了個大紅臉,顯得她多麼的自作多情似得!
聶墨的心情卻很好,趁着怎生幫忙整理衣裳的時候悄聲問道,“葡萄好不好吃?”
他早上去大哥那裡,見大哥的同僚送了一簍子葡萄給大哥,立即要了一半,聶潤哭笑不得,“家裡又不是沒有。”
“你孝敬父親二叔三叔他們,我孝敬太夫人母親跟嬸子們,放心,雖然我的人去送,但是會告訴他們是大哥的孝心的。”
“你這無賴樣真該讓母親看看。”聶潤揮手由他。
聶墨便指揮聶河各處去送,又偷偷交待,“分出一盤子給怎生。”
可想而知,怎生又見了小男神,是十分高興的,養眼呀!何況聶河的聲音也好聽。
聶墨還不知道自己碗裡的肉看中了自己的小厮。
現在荔園也有了份例水果,雖然都是打着送給聶墨的名頭,可到底大部分進了小厮跟丫頭們的肚子,怎生這幾日吃水果吃的飯量都下降了,皮膚越來越好,水嫩的都不用補水。
“你手藝練的怎麼樣了?帕子總該有一條了吧?”
“二爺難不成還缺帕子?”怎生将他換下來的衣裳疊好了,伺候着一會兒讓紅葡送到洗衣房去。
她彎腰的時候,聶墨趁機抽了她袖子裡頭的一點帕子角,将她用的帕子抽了出來。
“哎呀,你還給我。”自己的勞動成果眼瞅着就要保不住,怎生就跟隻兔子一樣,急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