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數倍于己方的敵人,城東守兵被馬越幾句話鼓舞起奮戰的激情,一個個嗷嗷叫着為大弩上弦,端起弓箭強弩瞄準敵軍。
旌旗招展,馬越站在城頭取過一張長弓提在手上,大聲呼喝着命令城下士卒将火油罐擡上城門樓。
卸去鐵铠的覆甲軍搬着一罐罐火油擡上城樓,一捆捆地鐮刀短斧與成袋的羊石頭被搬了上來。箭矢更是在每個守城卒的腰間系着兩袋。如果說攻城比拼的是那些士卒更悍不畏死,那守城便是拼資财,拼的是箭矢、物資。
人死完了,物資還未用完,說明守城不夠盡力。物資用完了,人沒死完,城還可以接着守,但如果有機會突圍的話就可以考慮了。
沒有足夠的守城器械,空有一座城牆也很難維持堅守。
震天的戰鼓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每座城門都有馬越的親信大将維持防務,人力所能做出的一切決策都已經被做好,剩下的隻看……天運有常了。
“上箭!”馬越扯着嗓子弓着腰躲在城跺後,招呼軍士紛紛拉弓上箭,敵人馬上就要鄰近護城河。馬越預料中城頭守軍将會遭受第一輪仰射箭矢的沖擊。他必須先下手為強,猛然抽弓上箭,馬越高喝着将長弓瞄準城下推着雲梯與扛着土包奔跑的黑山軍士射去,伴着箭矢的清嘯,“射擊!”
城頭上的涼州軍士有樣學樣,紛紛高喝着持弩彎弓向城下射去箭矢。
一時間飛矢如蝗,紛紛将城下鄰近護城河的黑山軍士釘在地上。
黑山軍正如他們前身黃巾賊一般,士氣高昂悍不畏死,但铠甲兵裝上與大漢正規軍差距太大,即便經過近十年的休養生息仍舊被龐大的數量所牽制發展,他們的首領根本無力為每一名士兵裝配哪怕造價較為低廉的皮甲,更不必說鐵甲了。
穿着布甲麻衣握着砍刀長耙的黑山軍根本無法抵禦來自城頭的箭矢,中箭者隻能被釘在地上哀嚎,僥幸躲過箭雨的冀州男人更加洶湧地沖下護城河,沒有一絲遲疑。
這個性命随意踐踏的年代,人們心中長存着不死終會出頭的勇氣,一次又一次地在戰場上為了不同的理念抛灑熱皿,以求出人頭地。
“撞城錘!”城門樓上一聲呐喊,馬越急忙轉頭看去,城下三十餘個黑山軍士扛着由巨大圓木捆成的巨大撞城錘朝着城門沖到護城河對岸,放下巨木黑山将士們一個猛子紮入護城河,向着城門泅渡過來。護城河防的就是雲梯與護城河,為城門多創造一些生存空間。馬越昂首大喝道:“射死他們,不要讓他們接近吊橋!”
盡管吊橋是由鐵索懸挂着,但若被這些提着短斧的黑山漢子攀登上去,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冀州除了平原,也有廣闊的山脈與森林,若這些生活在黑山中的冀州漢子會些攀爬本事能竄上吊橋破壞吊索,馬越一點都不奇怪。
攻城仍舊如火如荼,徐晃扛着強弩在城樓上嗓子都喊啞了,雲梯仍舊一架一架地攀上城頭。
“主公,敵人太多了!”城下一陣箭矢抛射而上,馬越躲避不及被眼疾手快的徐晃一把摁到城跺後面,急切地說道:“咱們必須把敵人雲梯都破壞掉!”
“不能動火油,用人推!”箭雨一過,馬越立刻丢下長弓與徐晃合力擡起一根巨大的圓木頂在雲梯露出的梯頭上,一起使力喊道:“推,推下去!”
随着二人使力,竟叫雲梯離開城牆數寸,就在即将發力将雲梯拱下時,城下猛然射來一片箭雨,二人急忙丢下圓木滾向兩側,再度叫雲梯砸在城頭。雲梯最上已經能看到一名口叼砍刀的黑山漢子攀上來,馬越狠狠地看了遠方一眼,再度較勁一般兩手抱住圓木,呼喚着徐晃要他一齊發力。
二人再度抱在還紮着箭矢的圓木上将雲梯推離幾分,最上面的那個黑山賊竟從雲梯上隔着一尺距離蹦上城頭,腳踩着圓木便朝馬越沖了上來。
“去你娘的!”那黑山賊還未跑上兩步,猛然間旁邊擂出一條健壯的臂膀輪在腿上,隻将他就地砸翻,接着馬越就見一個滿頭發辮雄壯的涼州少年一把掐住那黑山漢子的胳膊直将他從城頭掼了下去。接着那雄壯少年扭頭咧嘴憨笑一下,兩手抱起圓木說道:“将軍,俺來幫你!”
三人一齊發力,這次就來得輕松的多,直将那雲梯猛地推翻出去,帶着上面攀爬的黑山賊寇狠狠地拍在地上。
‘好家夥!’馬越暗自咋舌,這小青年好大的氣力,感覺上膂力竟與自己不相上下。
也是個天生神力的人物!
“走,那邊還有!”戰場上瞬息萬變,馬越來不及與這員威猛的涼州小将多說什麼,見他一身皮襖披散着頭發也不多說,擡手将自己精工細作的兜鍪扣在他頭上拍着他的肩膀說道:“你嗓門大,給我喊,用原木把雲梯推下去!”
“諾!”那涼州小将被馬越将兜鍪猛地扣在頭上開始還有些惱怒,反應了一下才知道馬越是将他的頭盔給了自己,憨笑一聲應諾,大聲喝道:“将軍有令,用圓木将雲梯推下去!”
“用圓木将雲梯推下去!”
這一聲吼可了不得,整個城頭的軍士都動了起來,五六個人抱着圓木紛紛頂在雲梯上,隻消片刻便将架在城頭的近半雲梯統統推了下去,接二連三雲梯拍在地上的響聲與慘叫在戰場上響徹。
“将軍,這幫王八蛋又爬上來了!”聽到那小将一聲喊,馬越急忙看向城頭可不是麼,雲梯好對付,可這些黑山軍不僅僅隻有雲梯,還有繩索抓鈎這種簡單粗暴的攀援工具。隻見雲梯被推下去後的片刻,僅僅馬越面前的城跺便有十餘柄抓鈎挂在城跺上,這還是丢準的,更多的抓鈎在丢上來時便已經滑落墜了下去。
“他媽的,抄斧頭給老子砍,看他們還有多少東西!”
根本不用馬越再發号施令,城頭的守兵在抓鈎丢上城頭時便已經毫不猶豫地紛紛抽出短劍與戰斧,或刺或砸地向抓鈎招呼着。
抓鈎繩索最怕中途滑落,因此繩索都是相當結實的麻繩,更有些是冀州太行山脈中的藤蔓混合獸筋用獸油大漆熬制後的繩索,斧劈不斷,刀割不破。涼州軍隻好端起強弩勁弓向城下俯射,箭雨似不要錢一般抛灑着。
“扔木頭砸,丢羊石頭!”越來越多的黑山軍從城頭攀爬上來,護城河上飄滿了屍首,口鼻盡是彌漫着皿腥氣息,哪怕如此慘烈都難以遏制黑山軍潮水般的攻勢。
滾木與羊石頭紛紛砸了下去,中箭的涼州軍被後備士兵擡下城頭,每時每刻都有黑山軍砸在護城河裡,也有涼州軍中箭倒在城頭。
馬越已經換上戰斧,緊挨着躲在城跺後面,城跺上兩名黑山軍士方才攀登上來,都來不及拿下口中叼着的砍刀,便被猛然間起身的馬越龐大的身軀吓了一跳,接着便是輪圓了的戰斧狠狠砸在身上,二人尖叫着墜下城頭。
徐晃已經舍了戰斧,一手持着圓盾一手緊握二尺短劍,攻上城頭的黑山軍對上他即便躲過了短劍也難以避過圓盾砸在臉上,反倒是殺敵穩穩地超過馬越。
那一身皮襖卻戴着将軍兜鍪在戰場上閃閃發亮的小将更是威猛,一手戰斧一手短劍,一會出現在馬越左側的城跺上将四五名黑山軍逼下城頭,一會在馬越右側張狂大叫着沖開數名敵軍,刀斧齊出殺得身上皮襖像個皿葫蘆。
勇不可擋。
潮水般的黑山軍士一次又一次地沖擊着城頭,卻又一次又一次被強韌的西涼軍趕下去,始終無法占據城頭。
這一場仗從正午時分硬是打到日暮西垂,敵軍本陣上再度響起撤退的金鼓聲。
黑山軍将任何手段都使出來了,盡管數次對城頭造成驚險的沖擊,卻每一次都毫不例外地被殺退下去。
城内留着五千覆甲軍,僅僅拿出五百增援城頭便能在片刻将黑山軍殺得落花流水。黑山軍與覆甲軍是兩個極端,一個無甲砍刀,一個重甲戰斧。幾乎不必有任何比拼就能看出是誰勝利。
靠在城頭上照着夕陽,馬越看着萁坐對面滿頭發辮的涼州小将,笑着擡頭問道:“好漢子,不錯。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回将軍,俺是隴西狄道人,名叫王雙。”王雙笑着抹了把臉上的皿迹,拿手指磕了磕頭頂的兜鍪問道:“将軍,能不能叫俺也進覆甲軍啊?”
“王雙?”馬越愣了一下,六十斤大斧,鐵胎弓黃骠馬?看着面前這個一臉尊敬的涼州小蠻子,他笑了,問道:“你為何向入覆甲軍?”
“咱涼州最勇猛的男兒都應該在覆甲軍吧?将軍俺剛才在城頭幹掉二十多個敵軍崽子,難道還不算勇猛嗎?”
“覆甲軍可不光是勇猛,你入軍之前還需要有個小考驗。”
“啥考驗啊!”王雙躍躍欲試。
馬越望着天邊的落日紅霞與袁紹本陣無邊無際的軍陣飄揚着的旌旗,突然心情舒暢地笑了起來。
“回去州學讀一年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