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候馬越拜見陛下。”
便是身着甲胃,馬越仍舊快步走到劉宏面前抱着頭盔二話不說推金山倒玉柱地行了個結結實實的跪拜大禮。
劉宏仔細打量着眼前一身甲胄的青年武士,快到九尺的身高是第一印象,甲胄下的紅襯裡被肌肉撐得鼓鼓囊囊,非常的健壯。卸下頭盔披散的長發灑在肩上,其中編着幾绺辮子。高眉深目鼻梁挺拔,柳葉狀狹長的眼睛,羌漢混雜的皿統一覽無遺,左眼上一道兩寸長的疤痕甚是顯眼,右額側部直到發根又是一道疤痕,除去疤痕不言,還算俊朗剛毅。
疤痕的顔色都已經淡了,他才多大?
劉宏在心裡問自己,馬越看上去不過十**歲的模樣,腦袋上居然有這麼兩條幾乎可以說是緻命的傷痕。
“你就是馬越?涼州馬越?”
馬越拜在劉宏腳下,也無法擡頭看他的表情,這是他第一次面見皇帝,内心充滿了好奇卻無法擡頭,隻得回道:“回陛下,正是下官。”
“大膽馬越,你可知罪!”
我……操?
怎麼就老子知罪了?
馬越心頭一萬頭草泥馬轟然踏過,這他媽哪兒跟哪兒啊,叫老子過來就是問得老子一頭霧水?
不對,若真有罪直接派廷尉将我拿下就好了,哪裡還會叫我領人過來問罪。
數息時間,馬越想通了這些關節,硬着頭皮說道:“回陛下,臣……不知。”
“好個不知罪,朕再問你一次,擅殺羌人首領北宮伯的馬越,你可知罪!”
自從梁興截殺裴莺兒之後,馬越的心頭就有個永遠不可觸碰的深淵,哪怕不去觸碰,到了夜深人靜時仍舊隐隐作痛。
馬越梗着脖子說道:“臣沒錯!”
馬越梗起脖子,也就看到了劉宏的臉,普普通通有些發福的憨厚青年模樣,之後,馬越就看到了劉宏身後使勁朝自己擠眉弄眼的張讓。
當然,現在他還不知道這個肥頭大耳面白無須好似彌勒佛一般的人就是史書中禍亂天下的十常侍之首。
馬越沒有理會擠眉弄眼的胖子,一雙眼睛死死的看着漢帝劉宏。
有些事情,他可以接受,比如下跪。
但有些事情,他無法接受,如果為妻子兄弟複仇都算錯誤,那這天下,還有什麼正義可言呢?
莺兒說,我是英雄。
那我便做給這個天下看!
劉宏與馬越的目光撞在一起,二人看了足有數息的時間,張讓就差在劉宏背後捶兇頓足了,暗罵梁鹄收了個傻子做學生。
天大地大都不如好好活着大,這個世界上尋死的方式有很多種,頂撞天子,無疑是最有效的一種。
但有時,也不全是。
劉宏盯着馬越看了半晌,突然仰頭笑了,說道:“你不錯,你沒錯!”劉宏說着伸手托起馬越,馬越雖然面露不解但還是起身站在劉宏對面。
劉宏說道:“我看到你的怒火與悲憤,你做的沒錯。在去年,朕也痛失愛妻。”他張開雙手,似乎想抓住什麼東西,但什麼都抓不到。接着說道:“若朕換做是你,也會突襲羌人部落,手刃仇敵,快意恩仇!不過雖然朕覺得你沒錯,但日後若西邊亂了,就會有人覺得你有錯。”
站起身來,馬越比劉宏高上快一頭,他又長個了,十八歲的馬越達成了自己十二歲時最期盼的願望,他成年後有了馬家爺們兒的正常身高,八尺五寸。
“到時候你就會變得危險,隻有朕能救得了你,所以,你需要為朕獻上忠誠,明白麼?”
馬越點頭說道:“願為陛下效死。”
“哈哈,朕還不需要你為朕效死。”劉宏指着未央宮前的那群宦官說道:“朕需要你為朕把宮前的那條水渠修好,讓你的人去幫忙吧,你跟朕來。”
馬越看了看那群小太監,水溝,鋤頭……又看了看自己身後的衛士,對劉宏說道:“陛下,可否容臣與衛士一同為陛下修築水渠?”
劉宏看了看水溝,看了看馬越身後的衛士,又仔細打量了打量馬越,笑了,說道:“那你去吧,回去跟你老師說,朕要他明晚宴請天子,就在梁府。”
馬越點頭應諾,就要退下,又轉頭問道:“陛下,容臣鬥膽問一句,您報仇了嗎?”
劉宏搖了搖頭。
馬越點頭,想了想說道:“那臣為陛下報仇分憂。”
劉宏輕笑一聲,說道:“你有心了,也許吧,也許日後要報仇的時候,朕便用你。”
馬越退下了,劉宏搖了搖頭看着張讓笑了。
“陛下很開心。”張讓笑着說道:“陛下覺得馬越怎麼樣?”
“還不錯,讓父說的不錯,是個可造之材。”劉宏臉上挂着笑容沒有落下。
要是朕報了殺妻之仇,誰為朕制衡你呢?我的讓父。
下了玄武阙,馬越對衛士說道:“所有人放下兵器,陛下要我等挖修水渠。”
沒有人拒絕,天子就在玄武阙上看着呢,一陣金石之音,近四百柄長戟被放在地上,這些宮廷衛士一個個争先恐後地提起鋤頭,挖地挖的比宦官還起勁兒。
馬越也揮舞着鋤頭,在地下挖開青石闆,順着水渠挖着。
這便是封建時代,這些衛士居然沒有一個人會拒絕這種事情,也許他們和涼州的士兵真的有所不同。
劉宏告訴馬越讓衛士們挖水渠時馬越是想過拒絕的,後來又轉念服了軟,但他仍舊要自己搶來這個差事。
他覺得讓自己身邊這些衛士放下長戟挖水渠時一種侮辱,若是為百姓開鑿水渠便算了,皇帝大可叫宦官慢慢做這種事,為何非要讓衛士來做呢。
既然要做,馬越就得身先士卒。
這裡每一個衛士,都是宮門郎,都是受了各地郡縣推舉來到洛陽的,他們來自全國各郡國,每個都是天之驕子,一個縣之地一年才隻有一個名額而已。
劉宏和張讓等人已經走了,擡起手臂在前額抹過,擦拭了臉上汗水,望着巍峨的玄武阙與未央宮,馬越低頭笑了起來。
看起來,靈帝劉宏也不像史書上的那麼無能,張讓也不知為何好像對自己有極大的善意,看來多半都是老師梁鹄的關系。
正規流程難道不都是哄靈帝殺宦官嗎?自己這路線有點跑偏啊。
洛陽這個地方,水深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