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您前去通報吧,出大事了。”涼州的軍士在皇宮前對馬越的親随苦着臉說道:“涼州軍與徐州軍打起來了,您快去通報吧。”
覆甲軍的戰士哪裡敢在這個時候入皇宮通報?隻得問道:“将軍府的覆甲軍出動了沒有?”
“沒有,少将軍去調停戰事了。伯瞻将軍命屬下來通報輔國将軍。”
“少将軍出面,多半戰事就停了,别想那麼多。”覆甲軍的将士說道:“現在皇宮裡将軍跟文武百官都在拜見陛下,肯定不能在這個時候通報,這樣,你去把消息告知并州駐地與兖州駐地,曹兖州也是輔國将軍的好友,讓雙方将領同去調停戰争。一個徐州不敢同時難為三面的。”
“喔,好,那便隻能這樣了。”涼州軍的騎卒謝過覆甲軍的護衛,奔馬便去請兩州兵馬一同出面,無論如何先将戰事調停再說……這可是少将軍下的死命令。
皇宮中,酒宴已經到了最**,文武百官當着皇帝太皇太後的面上,都是不敢飲酒太多唯恐失态。
到這個時候,就連袁紹都放開了,拱手對皇帝說道:“啟奏陛下,私以為臣德行不足,黑山叛亂全由臣監管不力,緻使釀成大禍,還請陛下罷黜臣大将軍之職。容臣回汝南做一躬耕農人。”
“呵呵。”馬越看着袁紹在這兒大唱苦肉,心中隻覺袁紹虛僞,若換他是袁紹做出如此大錯,肯定直接大包大攬将所有罪責都推到自己身上,袁紹倒好,竟說是自己監管不力,監管誰啊,監管黑山軍嗎?于是馬越笑道:“大将軍哪裡有監管不力之罪責,黑山軍本就為冀州山匪,黃巾餘黨,去哪裡監管呢?”
“輔國将軍又什麼話要說嗎?”小皇帝将目光轉過來,袁紹與馬越的矛盾他自然是知道的,他的父親曾經以平衡清流大臣與宦官在朝堂的能力而聞名,但那種令人敬仰的能力似乎并未與生俱來地掌握在他的手中,事實就是,他們二人的矛盾劉協并沒有能力讓他們共存。
盡管朝堂很大,天下也很大。卻容不下一個姓馬的和姓袁的。
“我聽說大将軍麾下有一名校尉名叫顔良,在黑山軍潰敗後率軍圍追堵截,甚至扣下張牛角的屍身至今未曾交于黑山将軍張燕,才使得十萬黑山軍反攻洛陽。”馬越似笑非笑地看着袁紹,問道:“大将軍,不知在下說的對也不對?”
此言一出,無論曹操還是陶謙,亦或袁紹皆為之側目,最驚訝的還屬劉協與太皇董太後,這種事情他們是絕不知道的。他們隻知道黑山軍腦生反骨,不甘被朝廷驅策,卻不知是袁紹逼反的他們。
“大将軍,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這是太皇董太後在今夜的宮宴中說的唯一一句話。
袁紹臉色頹唐,點頭應道,“不錯,顔将軍領命追逐黑山軍,為的是不教黑山軍在洛陽近畿流竄,無奈卻弄巧成拙,緻使黑山軍反攻洛陽,就連顔良本人也呀無音訊多半是身死陣中了。陛下,一切罪責都在袁本初身上,請陛下責罰。”
聽袁紹說出這些,馬越将目光不經意地瞥向曹操,那眼神中蘊含的意味二人都明白――天下間再沒有顔良這号人物了,有的隻是孟德兄帳下一員大将。
劉協說不出話來,他還能如何責罰袁紹呢?難不成要殺死他嗎?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馬越拱手,若叫袁紹就這麼回到汝南老家太便宜了他,袁紹是敵人,黑山軍也是敵人,馬越拱手對劉協說道:“臣以為大将軍雖無功勞,但亦有些苦勞,眼下冀州牧韓馥無能暗弱,倒不如免了大将軍開府的賞賜,令其任冀州刺史,監察冀州,也好防範幽州的公孫瓒,陛下以為如何?”
袁紹聞言靜靜地閉上了眼睛,被丢到冀州那種地方,簡直還不如回到汝南老家。
黑山軍雖潰,仍有數萬兵馬能夠回到太行山脈中死灰複燃,北面幽州公孫瓒已經拿下冀州半部,若沒有公孫瓒,去到冀州做刺史也罷,州牧也好,都足夠支撐他休養生息幾年,再與馬越一争長短。可如今公孫瓒勢大,黑山軍仇深的情況下,即便是袁紹這種天之驕子,心裡也沒底。
“嗯,輔國将軍說得也有幾分道理,那便依輔國将軍的意思吧。”太皇董太後點了頭,當年她老人家伴着袁紹将馬越驅逐出去,如今又幫着馬越将袁紹趕了出去,倒是兩面耍的好手段。
“袁本初謝陛下及太皇太後恩德。”袁紹一揖到底,擡起頭時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兖州牧曹操,再度拱手對小皇帝說道:“陛下,臣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朝廷能重用兖州牧曹操,曹孟德身居大才,可為陛下安定天下。”
這話倒是令曹操愣住了,先前顔良的事情,就叫他心裡有些不舒服。如今更是看了一番袁本初的窮途末路,内心裡對馬越沒有将袁紹趕盡殺絕已經覺得非常感激,在此時卻聽到袁紹即便到了今日這般光景仍舊不忘舉薦他曹孟德……令他心中五味陳雜。
這就是袁紹袁本初。
“本初兄……”
袁紹起身,落座,将碗中酒小口小口飲着,心中想着是宮外的情況……怎麼到這時候還沒侍從來報宮外大亂?
難道他們,失敗了?
……
“袁某就知道,不會失敗!”袁府大宅中,袁譚聽着屬下人的回報興奮地拍案而起,披上罩袍帶着滿面的笑意返身指着三弟袁尚說道:“顯甫,你可聽到了?馬氏嫡長子馬休身死,涼州死了一個都尉,徐州兩個。趕去調停的兖州牧曹叔父的族弟曹洪被并州郭汜的人馬傷了,哈哈,現在他們在城裡打得不可開交!”
四方兵馬都亂了,至于憋在府邸不敢露面的覆甲軍衆也不所謂了,袁譚笑道:“為兄這便帶領城中郎官封鎖皇城,顯甫,你去穩住局面吧。可以向宮内報告了!”
說着,身高力壯的袁譚已經翻身上馬,呼和聲中袁府各處的皇城郎官紛紛出動,紛紛追随而走。
袁尚歎了口氣,兄長将郎官都帶着了,自己拿什麼去維持局面呢?
“去吧,去尋盧尚書的獨子盧浩,叫他将缇騎兵馬聚集在一起,随我平亂。”
皇城裡隻有這點兒力量了,要麼是被兄長帶走的郎官,要麼就隻剩下維持皇城治安的缇騎了……不過就是這些缇騎,袁尚心裡也沒底,那些嬌生慣養的缇騎在皇城裡抓抓逃犯就算了,真讓他們跟各州精兵動手,有這個膽量嗎?
正說呢,大門洞開,盧浩提着劍垂頭喪氣地便走進來對袁尚說道:“顯甫,你找我?”
盧浩再不複當年那潇灑遊俠兒模樣了,一身光鮮亮麗的缇騎甲髒乎乎地像是在地上滾過,就連頭發上都沾了泥土,袁尚急忙問道:“盧兄,你這是?”
袁紹本就與盧植交好,與這盧植的後輩盧浩自然也是知己相交,隻是袁尚還從未見過盧浩如此落魄的模樣,急忙上前觀瞻。
“别提了,我正要前往宮内報告城中大亂,單靠缇騎根本壓不住那些老革,他們能怕誰啊。”盧浩擺手說道:“我跟你講,那些家夥隻有他們的長官能壓得住,得趕緊讓宮裡赴宴那幾個大人物出來,不然要出大亂子。四方兵馬現在已經打得亂套了。”
盧浩說的情況袁尚早就知道了,但眼下還要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急忙說道:“若是如此事不宜遲,兄長速去皇宮報信,小弟我暫為兄長督領缇騎,再加上我袁府所有家兵,定将亂軍壓住,不讓事态再繼續亂下去!”
盧浩一聽袁尚這麼說自是大為感激,袁府家兵好歹都是早年跟大将軍在外征戰過的老兵,論起膽量絕對要超過缇騎不止一籌,若有大将軍府相助此事或許還有轉機,當即将自己的官印拿給袁尚,感激地說道:“那今日便全仰仗兄弟了,在下這便前往皇宮!”
說罷,盧浩轉身跑出府邸高聲對缇騎呼喝幾聲,奔馬而走。
袁尚端着沉甸甸的官印,苦笑一聲對左右說道:“召集家兵,所有人拿上兵器,再向街裡各府借家兵,既然打是打不過他們,那便多找來些人手,圍也要把他們圍起來!”
洛陽城中的鐘聲,響起了。
一聲,象征着城内兵亂,等閑百姓莫要出門。
這也是袁氏的暗号,意味着袁譚已經占據城門,緊鎖四門,城裡的出不去,城外的進不來。
袁氏的家兵亂糟糟地跑出府出,叩響了整條街道的大門,訴說的都是同一件事,今日洛陽生亂,要借家兵一用。
短時間内,袁尚竟真的聚集了上千号家兵,盡管他們在戰力上未必能夠匹敵數百人混戰的徐州大營中的各州軍士,亮堂堂的火把打起來看上去卻也别有一番威勢。
袁尚跨在馬上一聲大喝,千餘人的隊伍向着徐州大營快速逼近着。
“父親啊,成,敗,就看兒子能不能壓住這些作亂的老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