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在帥帳中十分頭疼,他越發地不明白黃巾行軍的目的了。
先是轉道陽平郡,随後轉入清河郡,當漢軍奔至清河郡時,黃巾軍大部隊又再度北上安平郡,朝着大陸澤前進。
【大陸澤,在今河北衡水一代,漢時北上百裡為巨鹿郡,很大的一片内陸澤湖。】
黃巾軍差一點就渡過黃河南下東郡,北上可圍困冀州漢軍,南下可聚豫、兖叛軍,西可進逼洛陽,東能轉戰青州。但他們卻沒有,反而率領數十萬衆信徒帶着漢軍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中間反而被皇甫嵩率軍追擊了幾次,每次都丢下幾千具屍首……
無奈,漢軍經過幾次搏殺,冀州的漢軍老兵隻有不足八千之數,算上新征的冀州兵也不過才堪堪一萬五千,沒有好時機皇甫嵩不敢輕易進擊,隻得隔着二百裡遙遙跟在黃巾軍後面,但他并未放松對黃巾軍動向的掌握,每一日都有超過千人的斥候來往奔馳于冀州各地,随時掌握着黃巾大軍的動向。
朝廷一封封勒令進擊的信函通過各個驿所與置所被送到軍中,一封封請求征兵的表奏再以同樣的途徑被送到洛陽北十裡的都亭,大将軍何進的手裡,可何進有什麼辦法,朝廷已經沒兵了,三河地區的青壯也都被征完了,把守都亭的軍士不過三百餘人,洛陽八關哪個地方不要人,南陽那邊的戰事也進行到了最後,各地都在找這個國舅爺大将軍要兵馬,可誰能看到國舅爺身邊的親兵都已經沒了,如今擔當他親衛的都是袁紹、鮑信這些滞留洛京的官宦子弟,他們沒兵了。
超過二十萬黃巾奔赴各地,所到之處留下的盡是殘桓斷壁,一座座城池荒無人煙,一個個百姓聚落被掠奪一空,皇甫嵩領軍每到一地,看見的都是屍橫遍野的場景,他已經麻木了。
安平郡,皇甫嵩帶領的漢軍如今正駐紮在這裡,他知道黃巾軍的軍糧已經不夠了,兵員備受饑餓與趕路的折磨,最終決戰的時機就要到了。
漢軍有穩固而持久的糧道,他們吃得飽,休息足,馬匹多,身後有整個帝國在源源不斷的運送着辎重過來,盡管人少,但他們的将領知道什麼時候是合适的進擊時機,這就是漢軍的優勢。
這一天,平定兖州的刺史王允領援軍度過黃河,經過漫長的行軍,到達了北線戰場上,屯兵于安平郡南宮縣,奔馬前來皇甫嵩營中議事。
軍營門口,老遠便見到王允領着五十餘名随從奔馬而來,皇甫嵩與曹操郭典等人早已在轅門下等待多時,王允奔至百步距離便滾鞍下馬,将缰繩遞給身後随從,邁着碎步急忙朝這邊走來,距離衆人十步,擡手作揖道:“在下王允,見過諸位。”
衆人急忙還禮,曹操拱手道:“久聞郭林宗言王生一日千裡,今日終于得見王刺史。”
皇甫嵩隻是對着王允拱了拱手,他和王允早就認識的,盡管他一直作為邊疆戰将,但他曾舉孝廉入朝做侍郎,當時王允作為侍禦史,一同侍奉漢靈帝,低頭不見擡頭見,但二人卻并無過多交集,王允這個人非常刻闆,盡管才學傳天下,卻不是皇甫嵩所喜歡交往的那一類人。
王允施禮問道:“足下何人?”
曹操點頭,臉上帶着善意的笑容說道:“在下騎都尉曹操,拜見王兄。”
“你我同殿稱臣,為陛下操勞而已,不必稱兄。”王允擺了擺手,不假辭色,頓了頓卻說道:“為官當如此。”
皇甫嵩不知此話為何意,曹操卻明白,王允是在誇自家當年做洛陽北部都尉時的杖責蹇碩叔父。
此言一出曹操大驚失色,王允這人可真會聊天兒,曹操頓時覺得如芒刺在背。
蹇碩帶來的督軍,可就在自己身後呢。
曹操的注意力在王允身上,皇甫嵩的眼睛卻看着王允身後的十餘名牽馬的騎兵。
十幾個北方大漢牽着雄健的駿馬,馬披挂人着甲,每人身上還穿着鼓鼓囊囊的罩袍,腰間挎着腰刀,馬上帶着圓盾,還帶着弓箭,超過半數的漢子都披發左衽,看上去雄壯非常。
天下強兵,幽并涼三州男兒稱雄。
看到了這些并州人,皇甫嵩不禁有些想念北地追随自家的涼州強兵,輕輕搖了搖頭,對王允拱手道:“王刺史遠道而來,請入帳。”
“請!”
衆人入帳,皇甫嵩問道:“王刺史兵馬屯于何處?”
王允答道:“南宮縣,五千步騎,與此地犄角相望不過一個時辰路程,封鎖黃巾黨南下之路。”
皇甫嵩說道:“刺史的五千兵馬來的及時,不過我看黃巾黨的目标并非南下,而是想要北上巨鹿。”
“北上巨鹿?那更好了,明日我便領軍北上,走趙國截其西面,将軍領兵阻大陸澤,進逼巨鹿。”
就在此時,忽有親兵在帳外報道:“将軍,長水校尉在十裡外駐軍,正要過營,差人前來請示。”
“馬長水回來了?讓他直接進帳便是。”皇甫嵩接着對王允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張角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北邊他們已經沒有援軍了,幽州出了個涿郡縣令公孫瓒,領着家兵将幽州黃巾讨了個幹淨,張角是個聰明人,不該這麼做啊。”
“奸邪之徒!”王允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多了一絲厭惡的情緒,不屑地說道:“不足為慮。”
“長水校尉馬越,請求入帳!”
就在此時,軍帳外傳來一聲報門。
“進!”
話音剛落,大帳的簾子便被一個冷峻面孔的青年挑開,随後進來一個身高九尺的疤面青年。
馬越笑呵呵對皇甫嵩拜倒拱手道:“禀報将軍,屬下已将邯鄲克定,斬級三千,聽說黃巾主力向北移動,便引軍至此聽用。”
皇甫嵩點頭擺手說道:“不錯,去登記功勳吧。”
皇甫嵩還沒說完,王允的臉就是一拉,說道:“入帳不報,此為失禮。”
皇甫嵩久居北地,況且他吃完睡覺都跟普通士卒一般表現,不是那種死闆教條的人,擺了擺手不以為意地對馬越說道:“對了,我為你引薦,這是豫州王刺史,前些日子克定豫州,功勳卓著。”
馬越輕輕一笑,并不在意王允還是李允,起身對皇甫嵩說道:“将軍,張角死了。”
“什麼!”
看到皇甫嵩驚訝的表情,馬越笑了,吹了個口哨,冷峻臉龐的閻行押着一人挑簾而入一把将之推倒在帥帳之中。
馬越說道:“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給将軍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