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不是善男信女!做事為達目的難免就會有些不擇手段。像何去非、楊時這樣的事情,張寶所采取的不過是最有效的手段而已。兩老頭雖對大宋朝堂感到不滿,對當今官家趙佶感到失望,但也不會“自暴自棄”的甘願選擇與張寶這樣的“賊人”為伍。
若是張寶客客氣氣的登門去請,兩老頭就算不報官,也不會給張寶任何好臉色,至于張寶的邀請,他們更是會直接斷然拒絕。而張寶預料到了這一點,自然也就不會去做那種無用功,管你幹不幹,先把你騙過來再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耽羅島與大宋有大海相隔,兩老頭隻要上了島,那就跟上了賊船沒什麼區别。想要回大宋沒别想,大不了張寶就當養兩個閑人,反正張家不缺那兩口吃的。這就跟熬鷹是一個道理,先别管有用沒用,先限制你的自由,貼上自家的标簽,至于能不能收服,那是以後的事情。
這法子雖說有些下作,但不可否認,效果的确簡單有效。何、楊兩老頭雖很憤慨張寶用這種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将其诳來,但正應了那句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閑不住的兩老頭雖對張寶頗多怨言,但好歹如今開始在耽羅島教書育人,不再整天鬧着要返回大宋了。
兩老頭的學問那是不需要張寶擔心的,何去非是個武博士,雖未親身經曆過大戰,但對于戰争有着獨到的見解,而楊時更是學問大家。而且更關鍵的是,這二人皆是品德出衆的智者,由他們教導出來的弟子,出現品德敗壞之人的幾率要低的多。
通過聞煥章之口,何去非、楊時自是也知道了張寶這個膽大包天之人如同天方夜譚般的大計劃。
人常說,人的年紀一大就變得膽小。其實并非是人的膽子變小了,而是所要考慮的事情多了,自不會跟年輕人一樣單憑滿腔熱皿魯莽向前沖。
何去非、楊時是經久宦海的老江湖,看待張寶有意海外稱王一事自也和别人不同。在年輕人眼裡,張寶此舉那就是大逆不道,該千刀萬剮,誅滅九族。而何去非、楊時卻能在這件事裡發現一些被人忽略的東西。
首先張寶并未與大宋為敵,也就是說張寶并不打算造大宋的反,否則以張家如今的财力,早就可以拉起大旗割據一方與朝廷抗衡。但張寶并未那樣做,你可以解釋成張寶深謀遠慮有自知之明,也可以看做是張寶不想跟本族自相殘殺。
其次便是張寶将目标定在高麗的高明,大宋與高麗并不接壤,雖然高麗是個窮地方,跟大宋的富庶沒法比,但隻要好好經營,将來也能不愁吃喝。而更關鍵的是,高麗深受漢文化的影響,漢人與當地人的交流并沒有太大問題,假以時日,高麗的原住民就會被同化成華夏一族内的新成員。
再次還是張寶這人的隐忍叫何去非、楊時暗自心驚。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他二人是做夢也不會想到在旁人眼裡會成為官場新秀的張寶竟然會瞞着所有人在海外創下這片基業。而在驚歎張寶“老成持重”的同時,兩老頭也對滿朝堂都是有眼無珠之輩感到悲哀。
無論是何去非還是楊時,二人如今都是已經黃土埋過腰的年紀,也沒多少年可活了,相對的,二人看待事物的看法也就與過去有所不同。對于江山是誰家的,二人其實并不十分看重,所在意的,更多是百姓能否安居樂業。
像張寶這種“大奸大惡”之人,在何去非、楊時眼中卻并不算是十惡不赦。至少耽羅島上能夠安居樂業的十萬百姓對張寶感恩戴德。而等到拿下了高麗,那至少又可以有百多萬大宋百姓可以擺脫大宋的“暴政”,得到喘息的機會。
兩老人一不為榮華富貴,二不為後代子孫,單隻是為大宋百姓才動了助張寶一臂之力的念頭。當然想要兩老頭出山也不是沒有條件的,拿下高麗隻是第一步,兩老頭還希望張寶能夠賭咒發誓,将來不會輕啟戰端,侵攻故國。
對于兩老頭的要求,張寶當然滿口答應。何去非、楊時雖都是智者,可他們并不熟悉曆史,而張寶則不同,他很清楚再過上幾年,金兵就會南下,而那時,就是大宋的浩劫。估計到時就不是自己要不要發兵的問題了,而是兩老頭強烈要求自己出兵拯救大宋的問題。
見到張寶滿口答應,負責傳話的許貫忠自是心裡暗松了口氣。聞煥章的要求他總算是辦成了,雖然并不清楚張寶為何會答應的如此痛快,但至少自己是完成任務了。
“東主,在想什麼呢?”見張寶若有所思的模樣,許貫忠出言問道。
“貫忠,你說咱大宋應該還有不少身具才幹但卻受人排擠的能人吧?”
“……你又想幹嘛?”許貫忠聞言心裡冒出不好的預感,就聽張寶繼續道:“既然他們被人嫌棄受人排擠,那我們何不想辦法将他們招攬過來。”
“招攬?……你不會是想要像對待何、楊兩位老先生那樣如法炮制吧?”許貫忠試探的問道。
張寶聞言一拍許貫忠的肩膀,笑着說道:“啧啧……貫忠,你真是我的知己啊,那這事就交給你辦了。”
“别,這事東主還是找别人吧。”許貫忠趕忙拒絕道。
“一事不煩二主,貫忠你就不要推辭了,我會讓時遷負責協助你的。記住,咱們要綁就綁那種願意為民做主的,忠不忠于大宋不要緊,反正到了耽羅島,他們就是籠中鳥,想跑也跑不了。”
“東主,咱們難道就真的那麼缺人嗎?以至于讓你不擇手段?”許貫忠苦笑着說問道。
“貫忠,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雖說聞先生那裡一直都在培養下級官吏,但能夠有能力擔當太守一職的沒有幾個。高麗雖不大,但僅靠現有的人手還是顯得有些捉襟見肘。而且高麗又并非是你我的終點,提前做好人才的儲備,有利而無害。”
被張寶這麼一說,許貫忠頓時想起了張寶的遠大抱負,海外稱王并非張寶的最終目标,收回漢家故地,才是張寶做此大事的動力。而且僅靠高麗一地如何與大宋分庭抗禮?唯有收複了漢家故地,才能有與大宋平起平坐的底氣。
許貫忠是聰明人,自然清楚仁義道德不過是嘴上說說,用來糊弄人的言詞,真正想讓人正視,唯有自身的實力不容人小觑才行。否則,誰會搭理你。高麗隻是張寶用以開創基業的出發地,隻有等到收回了幽雲十六州,大宋才不敢對張寶生出非分之想。
這樣一想,許貫忠覺得眼下張家麾下的那些文人的确有點不夠用了,玩轉高麗那是沒問題,但想要再進一步,的确有些捉襟見肘。
“東主果然深謀遠慮。”許貫忠佩服的說道。
“啊?呵呵,你知道就好。”張寶聞言一愣,不過随即便呵呵笑道。
大宋重文輕武,張寶自是不希望将來自己也要面臨這個問題。隻不過眼下這天下姓趙,張寶就算大肆招攬讀書人也不會有幾個人買賬,倒不如自己花錢培養。但自己花錢培養的終歸是有限,而且張寶更注重下層的建設。
張家這些年培養了不少人,但大多數都被張寶安排在了基層,無論是從軍還是從政的人,都對張寶忠心耿耿,而這也就保證了張寶在張家勢力集團内的絕對話語權。哪怕将來真的出現有意背叛張寶的人,那人也休想調動手下的人掉頭來對付張寶。
未雨綢缪,防患于未燃。張寶不喜歡在事情發生不可挽回的局面時才去後悔當初。他習慣将危險消滅在萌芽狀态,那樣即便将來真的遇上了糟心的事,他也可以做到問心無愧。
張寶是主,許貫忠是臣,張寶讓許貫忠幹得事情又并非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許貫忠雖不太願意,但最終還是應了下來。畢竟具體操作還是時遷、秦羽那幫神出鬼沒的家夥負責,許貫忠要做的一是挑選合适的目标,二便是妥善照顧那些被看中的人,送他們去耽羅島接受聞、何、楊三位老先生的“再教育”。
“東主,有件事我差點忘記跟你說了。”許貫忠像是剛剛才想起,對張寶說道。
“什麼事?”
“東主先前不是讓我派人注意大名府的生辰綱嗎?這事已經有結果了。”
“哦,怎麼樣?那楊志是不是先悲後喜,絕處逢生?”張寶感興趣的問道。
“可不是嘛,那楊志帶人路過黃泥崗的時候中了晁蓋那夥人的圈套。本以為丢了押送的生辰綱,卻不想生辰綱最後又失而複得,讓他能夠向梁世傑交差,你當時是沒看到他那副樣子,真是恨不得歡天喜地。”許貫忠說着說着面露鄙夷的神色,張寶見狀搖頭道:“那楊志命苦,沒趕上好時候,你就不要鄙視他了。說說晁蓋那夥人,他們發現費大力氣弄到手的生辰綱是假的以後是何反應?”
“還能是什麼反應?自然是暴跳如雷。不過那晁蓋還真是個講義氣的,雖然沒有劫到生辰綱,但也沒讓手底下那幫人白忙一場,自掏腰包分給手底下那些人一筆錢财。隻是他手底下有一人壞了事,走漏了消息,結果引來了官府的注意。”許貫忠說到這不由搖了搖頭。
“……那晁蓋一夥如今在哪裡?”
“先前被官府派人鎖拿的時候晁蓋一夥曾經躲到咱們水軍在石碣村的水寨,也曾打退了官軍的一次清剿。不過那水寨并非易守難攻之地,晁蓋那夥人在擊退官軍不久便選擇了離開,據說是逃去了青州,但具體位置暫時還不清楚。”
“青州?青州有名的山頭除了二龍山外,還有清風山、桃花山跟白虎山,不過這三座山頭都是有主的,不知道晁蓋那夥人去了會選擇投奔那座山頭?”張寶聞言說道。
“東主,你說萬一晁蓋那夥人去投二龍山怎麼辦?”許貫忠問道。
“唔……這倒的确是個問題。二龍山對外也是個強盜窩,晁蓋那夥人倒是有可能會去。對了,郓城縣的宋江最近有什麼動靜?”
“還不是跟以前一樣,市恩沽義,結交江湖好漢。東主,那宋江不過是郓城縣内一押司,值得你去關注?”許貫忠不解的問道。
“呵呵……貫忠,莫要小瞧了那宋江。你想想這世上什麼人最可怕?”
“唔……小人?”
“小人的确令人厭惡,但比小人更可怕的,便是僞君子,打着大義的名分,卻幹着龌龊的勾當。”
“……難道那宋江就是那類人?”
“此時不顯,不過是時機未到。待到日後,你就會明白我為何要‘關心’他了。對了,官府要捉拿晁蓋等人的時候,那宋江有沒有去通風報信?”
“東主怎麼知道?”
“猜的。這麼說他果真去了?”
“的确去了,若不是他通風報信,晁蓋一夥人說不定已經落網了。”
“呵呵……看來有些事不是想改變就能改變得了的。貫忠,回頭飛鴿傳書鄧元覺,告訴他不得收留晁蓋一夥,我不希望将來因為一粒老鼠屎而壞了我一鍋好粥。”
“明白,我回頭就寫。”
“别回頭,現在就寫。”
……
滄州鹽山
許貫忠的情報還是晚了一些,晁蓋一夥如今早已離開了青州,北上到了滄州。自打事發以後,晁蓋等人便知道這郓城縣是待不下去了,衆人投奔哪裡也就成了當務之急。梁山原本倒是個好去處,但被張家水軍占了以後,便不再是首選。
就在衆人不知所措的時候,杜遷、宋萬提議衆人不如北上投奔河北滄州的小旋風柴進,即便柴進不肯收留,也能獲得一筆錢糧在滄州境内找一山頭立足。晁蓋等人左思右想,便同意了杜遷、宋萬二人的提議。
一夥人好不容易到了柴大官人的莊子,而柴大官人果然名不虛傳,在知道晁蓋等人的來意以後慷慨解囊,資助晁蓋等人在鹽山落草。正所謂山高皇帝遠,生辰綱沒有丢失,大名府的梁中書便沒有再深究此事,晁蓋等人也就此得以安穩,而在安穩下來以後,晁蓋不由就想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惜犯險冒死通知自己的宋江宋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