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女菩薩往這廂走,我們在後面安排了禅房,更方便你們學佛。”原本幾個虔誠的男弟子,早已被陸掌櫃和智圓找理由打發了,現在剩下的基本都是一些面容姣好,千嬌百媚的年輕婦人。這些女人歡歡喜喜的跟着陸掌櫃到了一牆之隔的莊上,陸掌櫃的渾家雖頗有微詞,隻是進來的都是活佛的女弟子,也就沒往心裡去,也就讓這些婦人都安心住下了。這些人有五六個一間的,也有三四個一間的,唯獨那位叫做瑞蓮的女子獨自占了一間大房,稍微聰明一點的莊客都知道這裡面的道道,隻是都不說破。
瑞蓮住進去的當日,陸掌櫃就特地安排了幾個手腳利索的莊客和丫鬟幫她收拾,自己一雙冒火的眼睛從來沒從對方身上離開過,瑞蓮安安心心的受了這一切,如一株含苞待放的蓮花站在那裡低頭笑而不語,陸掌櫃瞧科得越發荷爾蒙飙升,恨不得即刻和對方摟在一處。
替對方收拾完之後,人多眼雜的,陸掌櫃在家裡也不敢公然太造次,這些日子也找了個理由,單獨安排了一間離那些婦人并不太遠的大的客房,名義上向智圓學佛,其實是想離瑞蓮近一些。此刻求而不得,不得不悻悻的回到和智圓同處一室的小隔間内,躺在塌幾上,意亂情迷,胡思亂想,也不知什麼時候就那麼糊裡糊塗的躺下睡着了,夢境裡面,和瑞蓮卿卿我我,百般融洽,就在共赴巫山的關鍵當口。
一個驚雷般的響聲在半夢半醒的耳畔炸響:“巫山歡暢,極易迷亂心智,檀越切莫被邪靈侵體,越陷越深。”
陸掌櫃睜眼時,瞧見是智圓,剛剛的旖旎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背後更是吓得當場出了一聲冷汗,看來剛剛在夢裡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倘若将不該說的全抖露出來了,那就更加不得了了,這風言風語要是傳出去,自己沒吃到羊肉卻惹得一身騷,還落得一個清白女子落下一個風流的罪名,恐怕這個剛上任的裡正也是當不成了,陸掌櫃慌得手足無措,就差給對方跪下來了。
就在陸掌櫃内心凄惶不知如何搭話時,智圓卻哈哈笑道:“檀越莫慌張,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何況這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呢!”
智圓說完,拉着對方在主卧的塌幾上坐下,陸掌櫃怕對方再次提及那剛剛的尴尬事體,一直低着頭不敢和對方正視,智圓卻在這個時候搭話了:“檀越精神萎靡不振,似乎有什麼心事?”
陸掌櫃慌忙掩飾道:“大師說笑了,我一個活蹦亂跳,吃得好,睡得好的大男人能有什麼事。最近莊上來的人太多,有些酬酢不過來,這剛剛才躺下去,就被大師給吵醒了,如今隻是有些犯困罷了。”
“罷了,罷了,隻是你剛剛丢下的妙人兒孤寂清冷了些。”
“哪裡來的什麼妙人兒。”陸掌櫃急忙分辨道。
“那位二十六号的女菩薩不是嗎?”
陸掌櫃聽了,心知瞞不下去了,與其被對方點破,還不如主動提出來獲得對方的寬恕,便摒除掉一切的妄想雜念,很虔誠的道:“弟子心念未堅,塵心未了,還望我師恕罪。”
智圓微笑道:“非也非也,盤古開天辟地,女娲造人,無不成雙成對,這萬事分陰陽,隻要有點生機的,無不從欲界中來。這欲與生俱來,早已紮根在我們心裡的種子,一個凡人哪裡能夠輕易解脫的?即便我們有緣修到了無上之境,也躲不掉這個欲字,經文上講的無非是個空字,便是讓我們擺脫這個欲字。隻有到天人之際,才能解脫。檀越心田厚,慧眼淺,容易生煩惱啊!什麼事都是一個緣分,強求不得的。”
陸掌櫃此刻聽了,對對方佩服得五體投地,心想:這和尚還真是一個俗世奇人,我心裡的事,像明鏡似的,居然如數的被他道明了,對方真是一個活神仙啊。
智圓頓了頓,接着教化道:“男女之際遇,雖是聖人也不能無情,我看這女子,似乎也對檀越也動了凡心。常言道,甯拆一座廟,不毀一門婚。夫唱婦随,為之正緣,調情相愛,為之旁緣。我看這女子,不但聰明俊敏,而且能給男方帶來許多貴氣,檀越和她,似乎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也就是正緣了。我留她在此,就是希望檀越能和她成其好事,對我來說,也算是修成一段無量長功了。”
陸掌櫃此刻已經被情字弄的五迷三道,哪裡還能分辨出這裡面的真真假假,猛然從師父那裡得到這麼一句大實話,早已把是非忘到腦後,更是激動得連忙下拜道:“師傅若能玉成,弟子此生不忘大恩。”
智圓連忙将陸掌櫃扶了起來,寬慰道:“你也不要性急,過兩天便是敬齋之時辰,起建慶賀道場,那時我自會替你想個法子。”
到了這一日,陸掌櫃夾在人群中,再也不敢偷觑越來越明**人,勾人心魄的瑞蓮,午時末刻,智圓講禅的尾聲時突然說道:“道在人心,人心原本是明鏡無塵的。隻因汝等衆生,被紅塵所擾,為情欲所迷,那原本明鏡一樣的靈明本體,便被塵埃給遮蔽了。如能被聖水一磨,自然就再次光華了,汝等既有誠心,今晚可到方丈室内去,取聖水,淨靈明。”
智圓說完,下去了。陸掌櫃和衆婦人無不大喜,紛紛磕頭念經,恭送活佛,午齋已到,各自散去。人影蔥茏之際,陸掌櫃感覺背後被人撞了一下,等他回過頭時,隻見到一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絕世容顔,陸掌櫃整個人都癡了,這偷偷摸摸的欲拒還迎讓他越發刺激過瘾。
掌燈時分,佛壇周圍鐘、钹齊響,智圓、陸掌櫃所在的房間内,放着一隻潔淨的瓦缸,缸中注滿清水,智圓對着那缸水焚香念咒,而後畫了三道符,焚燒燃盡後,将灰末落入缸中。便一一讓婦人進來喝上一口,慢慢咽下,而後回房,而陸掌櫃翹首以盼的瑞蓮,則排在了最後。
陸掌櫃心搖神往的将快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瑞蓮領到方丈室時,天已大黑,外面像在白紙上抹了一層黑墨,走廊上的孤燈在風裡面晃來晃去,周圍靜的有些讓人後怕,原本熱熱鬧鬧的一場法事後,怎麼一下就像它不曾發生似的,心虛的陸掌櫃吸進一口涼氣,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瑞蓮惴惴的在蒲團上跪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後,智圓才微微睜眼,問道:“下面是何人跪在那裡?”
“弟子瑞蓮懇求指點佛法。”
“你要聞什麼道?”
“弟子隻望脫離苦海,免堕輪回之苦。”
“法有大乘,小乘之分,又有家教,象教之别,皆能超脫輪回。卻總以大乘為主,凡學道着,先須守三皈五戒。何為三皈,即是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何為五戒,就是不貪,不嗔,不愛,不妄,不殺。佛家最戒一個‘貪’字,修下半輩子,或者修哪輩子,那就是貪。其次要戒妄,妄言、妄為,最難收拾。靜、定二字就顯得極為重要。靜則不生邪念,定則諸妄不作。隻是靜、定須從悟中來,所以佛家最講究一個悟字。”
就在此時,陸掌櫃親自送上一盤茶果,智圓喝完茶之後,借故從床榻上立起身形,準備另移它廂,為兩人騰出一點地方出來私會。瑞蓮雖對陸掌櫃有意,隻是當着智圓面,這麼明目張膽的共處一室,哪裡拉的下這張面子?瑞蓮此刻扭捏着嬌媚的身子,含羞不語,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顆心像貓爪一樣。
走到門口的智圓瞥見後,正色道:“你這羞從何來?你二人分男女,在俗人眼中看去誠然。若以天眼觀之,男女何來分别?譬如禽獸,原有雌雄牝牡,卻在人眼看來,都是一般,何從辨别?我們聖教,何以為之混同無為?隻為無物無我無男無女貴賤智愚,皆混同為一。況且我們修行,以靈行要緊,至于四大色身,皆是假托,臭皮囊終歸化為塵土。所以我佛無撇去色身,斫足斷臂,不以為意,故能成佛作祖。我輩凡是遇到濟世為懷,救人急迫之事,皆當抛卻雜念,舍身而為之。你如先存一羞念,明鏡蒙塵,何能達到混同無為的境界?且羞字一念,是從色相中來,已先犯貪、愛二戒,何時又能悟道?而且我剛剛向陸檀越傳授了無上心法,你二人在此潛心打坐,好生揣度,和尚我去也。”
從此之後,陸掌櫃和瑞蓮越發親近,隻要智圓不在場的時候,陸掌櫃便開始對佳人毛手毛腳,後來竟親嘴摟抱起來,瑞蓮被智圓的那套野狐禅一忽悠,臉皮也老了許多,濃情蜜意之時,又哪裡受得了陸掌櫃百般勾引,很快便将靜室禅房變成了一間花營錦陣。
哪知這事最終被陸掌櫃的渾家知道了,大白天抓了兩人一個現行後,原本想找個人說說理,周圍那些女人卻勸她也加入進來,她才發覺有些沒對勁,立馬像避瘟疫離開了娘家。
老丈人楊老漢看見女兒啼啼哭哭大白天一個人回到家裡,詳細一打聽,得知女婿居然作出如此傷風敗德之事,立馬須發怒張,恨不得立馬帶人回去拆了那講野狐禅的壇場。隻是神佛這東西,在當世老百姓心裡根深蒂固,絕對的高高在上。何況前些年楊老漢原本是一個敝帚自珍,家徒四壁的賣油翁,這些年行情見漲,當年借着女婿的光盤下了幾間面店,生意越做越紅火,此時财大氣粗後,還是記得當初女婿的好的,而且女兒長期這麼住下去,閑言碎語再一傳開,難免會讓他臉上無光。便開始調轉槍口規勸女兒切莫意氣用事,女兒雙眼垂淚,絮絮叨叨一陣後,總算頓悟似的也把矛頭對準了智圓和瑞蓮,他們一離開,那她原先圓滿的家不就回來了嗎?
楊老漢這些年發家之後,每年回祖屋祭祀的時候,總會讓幾個道人擺弄水陸道場熱鬧一番,這些年生意做活泛之後,腦袋也變得靈光起來,這地上管不了的,這天上的總歸有辦法吧?就這麼,他們找到了應安道,讓佛與道來一場鬥法。
這天,就在陸掌櫃和瑞蓮在大屋内正在濃情暢懷之際,忽然有人高聲喊道:“不好了,走水了,大家快出來滅火。”陸掌櫃一個機靈,連忙翻身起床,隔着窗戶,早見到外面紅光烈焰,将窗紙映得通紅,這麼大一份家業,可不能栽在自己手中,心中大急,連忙撇下衣衫不整的瑞蓮,拉了一件長衫罩在身上,胡亂找根腰帶栓上後,便破門而出。一面大喊救火,一面神不守舍,踉跄朝火光傳來的方向奔來,隻是走進一看,着火的後園中圍站着許多僧俗人,都拿着滅火的器具和水桶,立在邊上幹瞪眼,卻不動手。
陸掌櫃當時就暴跳如雷大叫道:“快滅火啊,都快燒透了。”
這些人并不搭腔,也不行動,在那裡七嘴八舌亂七八糟亂說一通,陸掌櫃當時慌了神,此時靜下來朝遠處一看,卻見後院水池中央似乎坐着一個人,那人看起來年紀并不大,估摸二十多歲的樣子,閉着眼睛,頭頂上燒着明顯的戒疤,他周圍圓環形的池水中,火光浮動,将原本一個大水池變成了一個大火池。
被衆僧人請來的智圓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裡暗罵了一聲,也不說破,神情如常,雙手合十,喃喃對周圍的人說道:“恭喜各位虔誠修法,感動佛祖降下祥光,普照諸位,無量功德。水中生火,為千古未有之奇,這水火既濟,這池中既沐佛恩,必有靈異,待本師将這位天使請入内室曉瑜神受,明早自會向各位宣示個中内情,本師現要施法,未免傷及無辜,請凡夫俗子速速退去。”
原本看熱鬧的人群被智圓這麼一點化,立馬消失得幹幹淨淨,智圓走上前陰狠的說道:“算你狠。”
“大家都是靠本事混飯吃的,你好,我好,大家好,何必非得弄得兩敗俱傷?聽說過朱勔大人嗎?他對你這個辦法很感興趣,我們何不把這件局面弄得再大一點,你這樣有進無出的,早晚會被人看出這裡面的破綻。”
最近來的香客越來越多,陸家村的家底完全快被耗光了,智圓原本想幹完最後一票,換個地方。此時聽對方這麼一說,立馬來了興趣。伸頭問道:“這事能包得住嗎?”
“不是還有那個姓陸的頂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