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少白正準備告辭,又想起了一事,對張寶兒道:“對了,寶兒,普潤方丈這些日子幾乎天天來找我,說隻要你一回來無論如何一定要去慈恩寺一趟。我問他什麼事,他也不肯說,隻告訴我這是天大的事情,若是遲了什麼都來不及了。”
“天大的事?”
張寶兒不知普潤為何找自己,但他知道普潤從不打诳語,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将岑少白送走之後,張寶兒與華叔便匆匆來到了慈恩寺。
張寶兒習慣于和普潤玩笑了,他一進入普潤的禅房,就大大咧咧坐在一個蒲團之上笑道:“大和尚,你急着見我,是不是又被哪個大小姐與小娘子看中了,需要我來解圍?”
普潤沒有了往日的坦然神情,一臉沉重:“張施主,你可算是來了,我這有一件天大的事要告訴你!”
“那你說說,到底是什麼天大的事?”張寶兒還是一臉的戲谑。
普潤急急将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張寶兒聽着聽着眉頭便皺了起來,待普潤聽完,張寶兒不由起身踱步,自言自語道:“大和尚沒說錯,果真是天大的事!”
普潤緊張的目光随着張寶兒身形來回移動。
終于,張寶兒停了下來,他對普潤道:“你設法讓崔日用現在就到慈恩寺來,我與他談談。”
普潤點頭道:“我現在就去安排。”
……
從慈恩寺回來之後,張寶兒找到魏閑雲,二人商量了很長時間。
夜幕降臨的時候,張寶兒悄悄來到了臨淄王府。
“寶兒,你終于回來了?”李隆基見了張寶兒驚喜地問道。
張寶兒想不明白,為什麼每一個人見到他第一句都是同樣的話,就連李隆基也不例外,但他現在也無暇細想,開口便道:“郡王,你做事太不小心,可知馬上大禍就要臨頭了!”
李隆基愣了愣,不明白張寶兒為何沒頭沒腦說了這麼一句,不解道:“寶兒,出什麼事了,你說明白些。”
“郡王,你可認識兵部侍郎崔日用?”
“認識是認識,但不很熟!”李隆基點點頭道。
“是這樣的……”
張寶兒把自己去慈恩寺見崔日用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原來,李顯駕崩之後,李隆基等不住張寶兒回到長安,便準備孤注一擲,自己發動政變除去韋皇後一黨。
做這種以弱抗強、犯上作亂的勾當,當然是很隐秘的。可是,李隆基沒有想到,自己千小心萬小心,還是被一個人察覺到了他們的動向,這個人就是兵部侍郎崔日用。崔日用是宗楚客的心腹,也算是韋皇後的黨羽,他眼光精準,最擅長的就是見風使舵。
他在韋皇後這條船上,當然知道韋皇後要當皇帝的心思,可崔日用對韋皇後并不看好。因此,他決定改弦易幟。崔日用發現了李隆基的異動,并沒有向韋皇後報告,而是開始動腦筋了。崔日用把韋皇後和李隆基放在天平的兩邊掂量來掂量去,最後決定:賭一把,支持李隆基!
崔日用之所以要支持李隆基,一方面是因為相王李顯的原因,另一方面是因為有張寶兒在内的一批人在幫助李隆基,李隆基的力量也不算弱。
崔日用想表明自己的态度,但苦于沒有機會。慈恩寺主持普潤,跟崔日用關系不錯。崔日用找到普潤,跟他說:我知道你和張侍郎、臨淄王那邊有聯系,請你轉告他們,韋皇後已經準備動手了,如果與他們有什麼打算的話,讓他們也快點準備,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說一聲,我可以當内應。普潤聽了這個消息,當然要把這個意思轉達給張寶兒。
李隆基聽了張寶兒的這一番話,吓出了一身冷汗。幸虧崔日用兩面三刀,身在曹營心在漢,如果他立場堅定,把掌握的情況報告給韋皇後,自己的腦袋早就跟脖子說再見了。
“寶兒,現在該如何是好?”李隆基也沒了主意。
“崔日用告訴我,郡王政變的事情既然他都知道了,别人也未必瞞得了多久,夜長夢多,還是盡快動手,若讓韋皇後那邊發現,可就後果就不妙了。”
李隆基沉思片刻點點頭道:“崔日用說的沒錯,我們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寶兒,你怎麼看?”
此事張寶兒已與魏閑雲商議過,心中早就有了數,因此侃侃道:“要想成事必須要知己知彼,咱們先看看韋皇後這一邊。她已經立了陛下的小兒子當了皇帝,自己以皇太後的身份主政。她的一切政令,都是以皇帝的名義頒布的,誰反對她,就是反對皇帝,這就叫做“挾天子以令諸侯”。陛下駕崩之後,韋皇後調集五萬府兵,讓他們和禁軍一起,對長安城實行軍事管制,還任命了自己的侄子、女婿等親信擔任将領。除此之外,宗楚客擔任宰相,是百官之首,一呼百應,這樣韋皇後就有了朝廷大臣的支持,想要搬倒韋皇後,的确相當困難。”
李隆基聽罷,面上神色變換不已,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反觀我們這邊的情況,天子已立,名正言順,興兵政變師出無名。羽林軍中雖然有陳玄禮與葛福順兩人幫我們,可他們官職不高,就算他們願意一起政變,但他們手下的士兵聽不聽他們的,我們無從所知。長安的兵力不僅僅隻有羽林軍,還有萬騎、飛騎和府兵,在這些軍隊中我們基本上沒有任何力量。再說了,劉幽求和宋璟等人雖然有智謀,但人微言輕,與宗楚客他們的影響有天壤之别。在這種情況下政變,确實是勝算不大,風險不小。”
“寶兒,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勸我放棄嗎?”李隆基盯着張寶兒問道。
張寶兒搖搖頭道:“不!我的意思恰恰相反。”
“哦?”李隆基眼中放出光來
“盡管形勢不利,但卻不能再等了。因為時間拖得越長,韋皇後的勢力越穩固,越難以動搖;同時,準備時間越長,郡王這裡暴露的可能性也越大。”說到這裡,張寶兒目光炯炯道:“與其如此,還不如背水一戰。郡王,你敢不敢冒這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