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館正中放了一張長桌,上有李顯親自寫的一件制書。李顯就是要讓來的大臣們仔細觀看揣摩,以便體會自己遠嫁金城公主的緣由,用意,情懷和寄念。
餞行宴會在大帳内舉行,幾支樂隊在帳外,輪番演奏喜慶樂曲,悠揚悅耳聲不斷地傳入帳内。愉悅的曲調,和親的洋洋喜樂,不絕于耳。
李顯早已命令準備筆墨紙硯,以備應用,群臣知道陛下是要讓大家動筆為金城公主賦詩送别。
李顯此刻頗為傷感,他用略帶嘶啞的聲音道:“金城公主遠嫁吐蕃,是我們大唐和吐蕃兩國的大事,從此兩國親上加親,和好一家。如此大喜之事,朕已經書寫一件制書放在大堂上,諸卿已經讀過了。大家有什麼感想和評說,都可以談,可以議,這是要讓金城公主帶走的,帶在身邊……。”
衆人的心緒各不相同,但都要在抒發金城出嫁吐蕃之意義上下功夫,作文章。那些對即席作詩賦詞視同家常便飯的大臣,确有“詩意大發,顯露一手”之意;而那些把做詩視如畏途,逃又逃不掉的,也隻好硬着頭皮,搜索枯腸。
李顯又補充道:“今天讓大家做詩,留作紀念,多少年之後,重讀起來還會想起,唐朝與吐蕃又結姻親是造福于黎民和後世。還會想起,當時朕又是如何充滿對金城從此遠離而去,依戀難舍之情。”
說到這裡,李顯已經開始哽咽,不再說下去。
後排大帳内,張寶兒、李持盈、江小桐、娑娜等人正與李奴奴話别。
李顯喝了幾杯酒,沒有心思看大家運思寫詩,起身轉到後帳。
李顯想最後再問詢李奴奴幾句,猶豫着道:“金城公主……。”
李奴奴一聽很不習慣,歎了口氣道:“陛下還是叫奴奴小名,更親切些。”
李顯強笑道:“朕想着今日是正式告别場合,所以才這麼稱呼。其實朕說起來也感到有些别扭。好!還是像平日吧!”
接着,李顯大聲吩咐道:“内庫,将嫁妝清單拿來,念給奴奴聽聽,看還有什麼需要補充之物?”
李奴奴聽了所有陪嫁之物,欲言又止。
李顯一看知道她還有所求,便問道:“要什麼盡管說出,朕一定會滿足奴奴的要求。”
李奴奴思索一下道:“嫁妝如此豐富,奴奴已知足了。将來想起來,再請求補充吧!那時陛下不會不給吧。”
“當然會給!當然會給!再把陪同去吐蕃的主要人員名單,讀一讀。”
李奴奴聽罷道:“人員也夠了。隻是奴奴平日裡喜歡音樂,請求陛下賜給一支樂隊,帶往吐蕃,将來思鄉的之時可以聽聽大唐的音樂作以排遣,不知可否?”
“對,你要不提,朕還忘了,你是個樂迷,就命今天來的這一隊作好準備,跟随你入蕃。你看如何?”
李奴奴一聽連忙道:“謝陛下恩準,可以以此隊為基礎,有不願去吐蕃,或家裡自身有困難不能離家前往的,可留下,另換願往的他人。”
“好!就按奴奴的意思安排。”
金城起身道:“陛下,奴奴已經心滿意足了。”
李顯也起身道:“外帳文武大臣都在為你作詩送别,就一齊去聽聽吧!”
幾人來到外帳,大臣們還在動腦運思。
群臣中先有宗楚客、閻朝隐、張說、蘇梃等人首批完成即席賦詩。他們寫完後,專心品茗酒茶,靜等中宗召讀,内心都希望詩作能列頭籌。
李顯對衆臣道:“金城公主此次遠嫁吐蕃,是造福于民,有利于邊疆的安甯,避免或減少戰争流皿。朕特地為公主寫一制書,本拟向大家宣讀。但考慮時間之故,已由門下寫出多份,放在大堂上,讓大家一觀,大家對朕寫的制書有什麼意見?”
宗楚客拍馬屁的功夫一流,他首先道:“陛下制書寫得有理有法,擲地有聲;有文有情,催人淚下。誠為少見的一篇制書典範。”
大臣蘇梃說:“陛下所寫制書,表明我大唐對與吐蕃聯姻的重視,從此唐蕃人民可安居樂業,不再受戰争之苦。”
太平公主也不甘落後:“建議讓翻譯将文意,譯給吐蕃大臣和使團知悉,不知陛下意見如何?”
李顯一聽,怕耽誤時間太久,便道:“今天是來不及了。此事可以由内侍去辦。内侍先将寫出的那一份,送給吐蕃使團讓通譯翻譯一下,給他們聽一聽。下面,還是讀諸位大臣的大作吧!”
大臣們一個個把所寫之詩都擺在面前,以便宣讀。考慮到皇上有《制書》在前,一個個都恭寫,“奉和送金城公主適吐蕃應制”。
李顯對衆臣道:“今天詩文優劣,朕有意讓金城公主作評判,衆卿是否同意?”
大家都說這個主意好,就請公主當評判吧!
李奴奴知道這是李顯器重自己,可實際也給自己出了難題,這些寫詩之人都是年高德懋的長輩,文筆上又是一些大家,自己哪有這麼高水平去評頭論足呢。可又不好推辭,便心生一計:還得請上官婉兒幫助,她的詩功底好,長幼人們都是佩服的。
于是李奴奴建議道:“聖上命奴奴評,我的水平哪夠呢?我有一個請求,請讓上官昭容作我的幫手,不知聖上可否批準?”
李顯一想,的确如此,沒有上官婉兒幫助,大臣們可能不服,上官婉兒的詩品很高,大家都知道。由她作助手最好。于是命到後帳請上官婉兒到前帳來,作金城公主的評詩高參。
上官婉兒心中對李奴奴有愧,若是沒有她的旁敲側擊,李奴奴肯定不會作出遠嫁吐蕃的決定,此刻讓她與李奴奴見面心裡很不是滋味。可陛下有命,卻不得不出來。
上官婉兒見了李奴奴,李奴奴笑着道:“上官昭容,您快來解救我吧,我哪有這樣高的水平評詩論賦呢?”
上官婉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