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巴突然想起了張寶兒對自己的囑托,心中不由地泛起一絲激動,他低下了頭:“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勇士,但我必須得到那匹馬,我要将它送給主人,隻有它才配得上主人。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走近它!”
丘達看着蘇巴的臉:“孩子,跟我來吧,我讓你看一件東西,我一直把它放在黑暗的世界,不讓它為人們指引方向。那件東西也許會是你通向那匹馬的途徑,它可以讓你聽懂馬的聲音。”
蘇巴跟着丘達走到一個大氈包前,雨已經停了,天空洗過似地呈現着讓他不敢正視的深藍。
丘達推開門,氈包内傳出一股燃燒着的酥油味。昏暗的屋子裡長明着一隻酥油燈。丘達把燈拔亮,屋内閃動着豆大的光明。蘇巴看到地上有隻已經破碎了的舊鞍,他用手摸摸,冰涼透指。上面蒙着一指厚的塵土,這具鞍子有多少年沒有被人騎過了呢?他無言地起立,屋子裡好像是丘達最後的用剩下的殘餘物資。蘇巴看到還有一堆馬镫就放在屋子的角落裡,而在牆上,一溜排放着十幾副舊的馬籠頭。他感到某種古老的氣息正在向他逼來。
蘇巴看着丘達:“這些東西好像有幾十年了吧?”
“三百二十六年。”丘達一邊說,一邊把燈拿起來,湊到那些陳舊的馬具前,那些馬具在燈光中更加暗淡,它們有的破碎了,還有的隻剩下了一半。
蘇巴被丘達的回答驚住,他沒想到這些馬具竟有這麼長的時間,他下意識地問丘達:“這會是誰剩下的哪?這個人竟留下這樣一堆舊東西,他會是誰哪?”
“這個人是這些馬具的主人,也是我們家族的祖先。”丘達輕聲說道。
蘇巴實在沒有想到,這個屋子裡的這些破舊的東西,竟三百多年前的遺物。
蘇巴問丘達:“他留下那些馬具幹什麼?”
“我出生時,這些東西就在,是一代代傳下來的,像是一條小河,那些水流到了我這兒了。”丘達聲音有些顫抖:“他叫丘誠,是大草灘馬場的第一個主人。當時這個馬場傳說有幾萬畝大,他手下的馬也有一萬多匹,牛羊無數,他是這個家族最大的榮耀了。據說,他能聽懂馬語,與馬說話,當然這些都是傳說了。他死去時,給我們家族留下一本書,那書是寫在一張張桦樹皮上的,後來家族裡的人為了保存方便,就用紙抄了一份,可惜原稿都散失了,那些桦樹皮書,我從來就沒有見過。”
說話間,丘達在一個沉舊的馬鞍裡摸索着,掏出件東西,那是一個小小的用布包着的書。他抖動着手,把那本書從包中拿出,遞給蘇巴:“這本書傳說寫着那些馬的聲音與相馬的一些經驗,看了它的人都會與馬對話,還能聽懂那些馬的聲音。可惜我不認識那些字,就像太陽被雲擋住了眼睛,我看不懂它們。也許你能看懂它。孩子,你拿去看看吧,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不是為了讓過去永遠成為一個秘密。”
蘇巴的心肅然着,他從老人的手中把那本書接過來,書很薄,隻有幾十頁。而這幾十頁裡又會有什麼樣子的内容哪?他被一種強烈的好奇給吸引着,他翻開書,上面有一半是過去的舊字,有的字已失去了字的形狀,隻是一種感覺了,還有一大部分是一些奇怪的符号。那些字他看不太懂,那些符号更是天書了。
蘇巴和丘達離開那間屋子,站到屋子外面,陽光灑遍了全身,他的心立即明亮了起來。
丘達對蘇巴說:“這本書隻能讓你看一個月。一個月後,我就要收回了。”
蘇巴認真地點點頭。
……
“岑大哥,你幫我問問,潞州有沒有從突厥販馬來的客商?”張寶兒對岑少白交待道。
“巧了,前幾日我才認識了一個馬販子,他是個粟特人,名叫安察魯!”
“什麼是粟特人?”張寶兒奇怪地問道。
岑少白解釋道:“粟特人稱作昭武九姓,所以又稱為九姓胡。粟特人是一個獨具特色的商業民族,幾乎人人都會做生意!”
張寶兒點點頭:“你能不能帶我去見見這個安察魯?”
張寶兒跟着岑少白找到安察魯,他發現是一個是一個高鼻深目發卷的胡人漢子。
張寶兒向安察魯漢子客氣地問道:“不知安掌櫃主要做什麼生意?”
安察魯也不隐瞞:“從草原來主要是販運牲畜,回去的時候帶些茶葉布匹等貨物!”
張寶兒心中一動:“安掌櫃,你可否販賣馬匹?”
“當然賣了!”
“可有突厥馬?”張寶兒追問了一句。
“自然是有,不過突厥馬都是骟馬!”
張寶兒一聽頓時語塞,骟馬如何配種?
“為何隻販賣骟馬呢?”張寶兒非常不解。
“突厥汗國的默啜可汗有令,草原商人若販賣突厥純種馬進入大唐便是死罪,但骟馬不在此列!”安察魯回答道。
張寶兒苦笑着搖搖頭,看來此路不通,他又問道:“不知安掌櫃這次帶來了多少匹突厥馬?”
“一百來匹吧!”
“這樣吧!你這一百多匹突厥馬我全要了!”張寶兒想了想又道:“你再幫我販來兩百匹過來,我連訂金一起付了!”
雖然一時找不着配種的種馬,但這些馬用來給童奴們訓練,就應該是沒問題的。
安察魯沒想到竟然遇到了一個大買主,心裡别提多高興了,但看張寶兒如此年輕,擔心他付不起銀子,便提醒道:“我這馬每匹可是……”
張寶兒擺擺手道:“銀子你放心,你現在就可以跟着岑掌櫃去結帳!”
安察魯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岑少白,岑少白拍了拍安察魯的肩頭道:“走吧,剩下的事就是我們倆的事了!”
“等等!”張寶兒突然喊道。
“怎麼了?寶兒,還有别的事嗎?”岑少白問道。
張寶兒對安察魯道:“這些馬我要的急,請安掌櫃抓緊些時間!”
“我會的!”安察魯點頭道。
“岑大哥,安掌櫃下次回來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要請安掌櫃吃飯!”
聽了張寶兒這沒頭沒腦的話,岑少白不知是何意,正要詢問,張寶兒卻已經轉身離開了。
……